第19章 新世界的大门已经敞开

走私船的驾驶员比肖恩预料的要谨慎或者说胆小。

明明船上的炮手已经把炮口瞄准了战斗的方位,然而战火一点燃,飞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支援射击,而是升空逃走。

肖恩本打算扮作溃败的海盗,顺势摸到船上,现在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措手不及。

而后,短短片刻时间,便有无数海盗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头顶的战机呼啸声也密集了数倍。

若非肖恩依仗林地的夜色遮蔽了身影,此时已经要沐浴枪林弹雨。

海盗们的表现比肖恩预计的更加团结。所以在片刻的思考后,肖恩决定冒个险,伸手按了下通讯器,连到了海盗们的频道中。

下一刻,耳中传来海盗们的嬉笑怒骂声。

“哈哈哈激光眼你们这是咋地啦,被疯狗咬了?”

“滚你的老黑皮,老子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你也要来咬?”

“只是好笑,你们这群胆小怕事的货色,来之前还嚷嚷着庄园里必有重兵,不敢靠近庄园,只敢在林子里打打太平拳,怎么结果混到比谁都惨呢?”

“是啊激光眼,刚还听你们吹嘘什么生态舱里缴获无数,远胜过我们在庄园里的搜刮,我们兄弟几个真是眼热得不行。怎么转眼你们就死伤狼藉啊,抢女人抢出内讧了?”

“内讧尼玛!我们被人阴了!有人伪装成老刀跟了我们一路,趁着我们不备一阵乱枪就打了过来。靠!废什么话,之前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就算是下三滥,发过的誓也当然要算数的。这次行动之前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彼此之间可能还有血海深仇,但行动期间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伤了我们一人,就是伤了我们所有人。所以哥哥们这不是给弟弟报仇来了吗?”

“滚你的哥哥!”

听到此处,肖恩轻出了口气,意识到自己还是算计不周。

他其实早该算到的:这群乌合之众能调集数十架战机和走私船,对庄园发起雷霆突袭,行动前必然要有通盘的规划和约束。

而行动中,这些海盗杀人放火不所不为,却唯独没有对自己人开过枪,哪怕是搜刮掠夺的收获明显不均,也不曾内讧。

所以当绝地学徒为了救人而暴露行迹,就顿时成了众矢之的。那些满载而归的海盗非但没有急着走,反而调兵遣将,出动了更多兵力,仿佛掘地三尺也要将凶手找出来。

肖恩藏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上,借着树冠的阴影和四周凌乱的火光遮掩身形,并将目光透过烟雾,看向远方。

粗略观察下来,围兵逐渐增加到了两百人以上,后续追加的兵员,平均素质也比先前要强上很多,虽然没有什么大团队的默契,但单兵素质明显不同。

肖恩甚至看到有人大摇大摆地在胸前挂着庄园安保部队的精英勋章,那是驻守此地的安保部队们最引以为傲的身份象征,此时却已经被人当做战利品挂在胸前!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李琼等人还算机警,已经趁乱跑得无影无踪了——大概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密道。肖恩只希望她们足够聪明,能尽快沿着密道赶回庄园吧,那里有绝地大师镇守,是真的安全。

瞭望过四周后,肖恩闭上眼睛,轻吸了口气,从树梢一跃而下。而坠落过程中,绝地学徒的脑海中已经迅速过滤掉了几个不成熟的行动方案,落地时,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

肖恩再次行走于燃烧的林地间,他从地上捡起一把被人抛下的爆能枪,在手中掂量了两下,以适应枪械的重量和手感。然后毫不犹豫就对准远处开了一枪。

数百米外,一个笑骂着的光头海盗仰面翻到。

四周的同伴们只惊诧了一瞬间,便迅速四下分散开来,然后各色能量束如雨点一般洒向肖恩的方位。

肖恩没有恋战,猫着腰在林中突进了十余米,换了个位置,再次开枪射击,又打倒一人,然后立刻转身而逃。

就在他逃跑后不到三秒内,天上就洒下一片光雨,三架战机从不同的方位向那片区域开火扫射,一地狼藉。

肖恩对此恍若不见,他全力在林间疾行,被原力强化过的身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灵巧地闪避着越来越密集而精准的火力。

绝地学徒将生平所学施展到了极限,对地形的认知、对火力的预判、对肉身的掌控……无不远远凌驾于人类的极限之上。海盗们气势汹汹地围堵,一时间却只能追逐肖恩的背影,时不时还要被他回身反击打倒数人,可谓狼狈不堪。

海盗的通讯频道中,已经没有人再去嘲笑最先遇袭的那批人,气氛从嬉笑怒骂逐渐变得气急败坏。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黄手团的班萨杂种,你们到底怎么堵的人?不是说在你们那边吗?那小子刚刚差点就从我们这面突围了!”

“你们才是班萨杂种!刚刚他的确就在我们这边,老子的弟兄被打死了三个,谁知道他怎么一口气跑去你们那边的,简直跟鬼一样!”

“哪来的鬼!?就算真是鬼,老子也要他偿命!”

敌人的气急败坏,自然凸显出肖恩的战绩之辉煌,已堪称匪夷所思。毕竟,无论是庄园那引以为傲的自动防御系统,还是薪酬优厚的安保部队,都不曾让突袭而来的海盗们感到棘手。

肖恩本人却无半分得意之情。

因为在众多追兵的堵截之下,他的行动空间终归是越来越窄了。体力也变得越来越差,呼吸间,肺中宛如火燎,肌肉也已经不断发出几近撕裂的呻吟。

手中的爆能枪早已在过热故障后被他随手丢掉,肖恩身上唯一的武器就只剩下一把光剑,但此时单凭光剑根本不足应战,至少以他的本事还远远不够。

真摸出光剑来,他反而如同火炬一般,在夜色下闪耀夺目。

如果是师父在这里的话……

下一刻,绝地学徒就甩甩头,将这一丝杂念甩去。

战斗之时不应分心,这种时候他会有杂念产生,已然是体力消耗过甚,影响了专注能力。

而这就说明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肖恩咬了咬牙,强行凝神,在脑海中呈现出四周的地势和敌兵分布,尝试计算突破口。

时间只有一瞬,肖恩很快就摸准了一个方向——10个穿戴着外骨骼战甲的海盗堵在一片火海之前。他们全都配备了重火力,是追兵中单兵力量最强的一支小队。

但此时大概因为阵型拉扯过甚,这最强的小队,却赫然与其他人脱节了。

脱节就是机会。

肖恩毫不犹豫地从体内压榨出最后一分力量,向锁定的位置全速冲锋。

能量束在身旁不断擦过,爆炸声接连响起,火焰、烟雾时而扑面而来,穿身而过。

肖恩的冲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空中的战机都一时转向不及,失去了方位。而当战机转身调头,却见夜色如墨,林间火光摇曳,哪里还找得到鬼魅一般的绝地学徒?

这一刻,所有人都失去了肖恩的位置,只有肖恩自己知道,他正疾行在一条与死亡紧密相连的道路上。

林地崎岖不平,肖恩越过一个小山坳,顺势在一片水塘中翻身一滚,全身就被浸得湿透了。而就着火势,他冲出最后一片树丛遮挡,在那些重装海盗面前显出身形!

作战经验丰富的海盗们只用了一个瞬间就反应过来,沉重的外骨骼发出金属关节急速扭曲的摩擦呻吟,超过二十支枪炮几乎就在这一个瞬间里锁定了肖恩。

但接下来,这些枪炮却无法开火。

因为肖恩已经突进到了他们阵中,与居中的队长面对着面,距离如此之近,一旦开火,必然误伤自己人。

那身材高大魁梧的队长愣了一下,但手中下意识的操作却没有停,战甲侧部随之扬起一条机械臂,臂上链锯疯狂转动,发出刺耳的咆哮。

只待电锯挥落,他便可将面前逼近的敌人斩成两端。

但他很快就骇然地瞪大了眼,因为肖恩的冲势丝毫不减,仿佛要以血肉之躯与金属罐头较量一番软硬!

下一刻,这名海盗的眼前点亮一道光,一道湛蓝如海的光芒。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蓝色的闪电,但所有人都只看到了闪电的轮廓,人们眼前蓝光一闪,而后重装战甲便赫然被一分为二!

在两记沉重的碰撞声后,肖恩收起光剑,从两片残骸中直穿过去,身形迅速没入一片火海之中!

这些重装海盗回身一阵扫射,却见眼前火光滔天,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鬼,真的是鬼!”

伴随一阵瑟缩之声,这最强的小队竟一时不敢动作,生怕那鬼魅从火中重返战场。

——

而化身为鬼的肖恩,则感到自己宛如置身深渊。

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敏锐的五感扭曲而迟钝,唯有痛觉越来越清晰。

以血肉之躯撞开外骨骼战甲的骨裂之痛、火焰及身的灼烧之痛、吸入烟雾的燃肺之痛、还有,腰间被流弹擦过的贯穿之痛。

绝地学徒突破了重围,却也深陷入了绝境。

因为这一时突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在所有海盗团结一心的情况下,他已经失去了浑水摸鱼,搭乘海盗战船逃跑的机会。接下来最优的选择,反而是回到庄园里与师父汇合。

那无疑浪费了师父的一番苦心,却总好过死在林中。

但是,现在就连那也只是一种奢望,因为肖恩突围的方向,与庄园的方位恰恰相反。

越过火海后,肖恩也越过了林地的边界,前方是一片干枯的岩石平原,来自恒星的光芒绕开卫星的遮掩,不再屈从于这小行星上的人造夜色,径直在地面上投下银色的光,让一切都无从遁形。

然而就在这绝境之中,肖恩却感到眼前一亮,不可思议的一幕呈现在视野中。

一艘银亮的崭新战船,正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船腹处垂下一只机械吊臂,将地上装箱的战利品缓缓拉进货舱。

肖恩立刻从枯竭的身躯中压榨出生死间的潜力,继续冲锋向前!

他已经来不及想为什么这里会有一艘画风截然不同的战船,也来不及想为什么战船附近甚至没有卫兵,更不及想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他的脑海中已接近一片空白,在原力的引导下,他全力奔跑着,没有丝毫迷茫,在那只金属货箱已被拉入货舱,舱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全力向上飞跃。

下一刻,沉重的金属门就在肖恩身后轰然并拢,险些夹住了他的脚。

肖恩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克服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扭曲痛感,维持理智清明。

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他目光扫过四周,只见13只金属箱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货舱中,每一只都有两米见方。这艘战船的战利品简直多得不可思议!

但这无疑是好事,肖恩随意找了货舱里最不起眼的一只金属箱,咬着牙用手腕上的机械环撬开了箱盖,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堆放着各种电子元件。

而就在此时,货舱的门外传来脚步声。

肖恩不及多想,立刻跳到箱中——万幸箱子还留有勉强可容一人置身的空间——然后以原力拉拢沉重的箱盖。

几乎同一时间,货舱门开启的声音也传入耳中。

肖恩躺在一片电子元件上,只感到后背各处都硌得生疼,但这份痛楚却能帮他维持最后的清醒,让他将光剑紧握在手中。

只要对方开启箱盖,他就可以做最后的挣扎,最好是能挟持人质,然后……然后,该做什么来着?

黑暗中,肖恩的意识迅速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