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休息室内,佩珀正注视着沙发另一边、望着纸巾盒发呆的斯瓦娜。
她柔软细长的曲发本来被梳得十分整齐,但刚刚撞上布鲁斯时过强的冲击力把让她的发型变得有些凌乱,有好几撮头发还从钻石发饰里掉出来了,从脸侧垂落在肩膀。
女孩脸上失去了向来的从容,眼眶偶尔渗出泪水,还跟鼻尖一样微微发红。
佩珀深吸了一口气。
这女孩什么时候像这样可怜过?
斯瓦娜一向是三个孩子中最淡定的那个,连旺达都曾在纽约那场灾难中情绪失控,但只有她,从头到尾都很冷静。
那时候,她推开了颓垣下的佩珀,让她逃过了一劫,自己的手臂却被玻璃碎片划得鲜血淋漓。但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平淡地嘟嚷了一句“好痛”。
给这女孩清创的救护员是因为人手不足而被调来的,在几乎变成废墟的区域中,连站在救助立场的成年人都掩饰不住外露的情绪。
但是,年仅16岁的少女却说:“你不用那么紧张。”
救护员拿着钳子看向她,故作轻松地说:“抱歉,你也不用太害怕……”
那句“没事的”还没有说出口,面前的女孩就再次开口说话了。
“……虽然我挺怕痛的。”
看着一本正经地讲着这句话的女孩,救护员和佩珀都忍俊不禁,心里莫名轻松了几分。
佩珀认为,斯瓦娜说不上是个特别感性、特别善良的人。
但她是个好孩子。
因此,佩珀完全可以理解托尼为什么想发火……布鲁斯·韦恩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把她弄哭?
“斯瓦娜?”
注意到佩珀担忧的目光后,斯瓦娜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纸巾,将眼角的泪珠印干。
啊,这眼线笔的防水能力真好,不愧是旺达买的,虽然替她上妆的是娜塔莎……据说是珍妮特强力推荐的?
虽然听旺达说过被两位成熟女性带去逛过街的疲累时,她都忍不住同情她,但无可否认的是,她们的眼光真的很好。
不如变成大熊猫是一件好事,但她的鼻子真的好痛,幸好没撞歪鼻骨。
斯瓦娜沉醉在自己的思考里,全然没有察觉到佩珀愈发同情的目光。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佩珀用大人的礼貌笑容掩饰掉自己内心的一番挣扎,“刚刚韦恩跟你……发生了什么?”
斯瓦娜觉得她这个“发生”说得好像特别用力,是错觉吗?
她吸了吸鼻子,里面还有点痛,让她说话充满闷闷的鼻音:“刚才我想走出大厅,突然韦恩先生就出现在我面前。”
看来还是故意接近斯瓦娜的。
佩珀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然后呢?他做了些什么,或者说了些什么吗?”
斯瓦娜一脸迷惘地说:“……他跟我道歉了?”
佩珀想说“他到底做了什么见鬼的要道歉的事!”,但她憋回去了,只问道:“他为什么道歉?”
等等,波兹小姐是不是有些激动了?
斯瓦娜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说起来,先前他们就像故意让她远离那里,当时她还以为他们是在给她打掩护,但仔细想想,他们的表情很僵硬,仿佛下一秒就要对韦恩先生来一场男女双打。
可是,韦恩先生也没做错什么吧?撞上了恐怕是因为意外?
唯一让她想要抱怨的就是他的胸真的太硬了,让她都以为衣服里面放了块钢板。
“因为……”她思绪飞远了,嘴上下意识回道,“他的胸太硬了?”
佩珀:嗯?
她的笑容逐渐僵硬。
斯瓦娜:嗯?
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佩珀按着斯瓦娜的肩膀,不可置信地说:“他还让你摸他的胸?”
斯瓦娜终于反应过来,同样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摸什么?……什么胸?”
“这是误会。”
布鲁斯简单向托尼解释了整场碰撞意外,当然,撇除了他故意碰上那个女孩这点。
理所当然地,托尼对他的说明并不感到满意。
意外?不小心?别以为顶着没有作为的花花公子伪装,就能令人信服他这一套,这老蝙蝠坏得很!
要说他不是刻意找上斯瓦娜的,别说托尼,老冰棍都不信。
远处正跟娜塔莎通讯的史蒂夫动作一顿,感觉有些奇怪,若有所思地望了过来。
托尼的表情过于敷衍,以至于布鲁斯都头疼起来了,只好强调道:“是真的,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孩子出手。”
18岁,跟提姆一样还是个孩子,连烟酒都不能碰。
更何况,她还是提姆的同学。
即使她不是个孩子,他也对她没兴趣。哪怕是要维持不务正业的形象,他也绝对不会强迫女性做些什么,不会让自己沦为这种罪犯。
托尼到底是怎么想他的?
他揉了揉眉心,转过头去,正巧看到提姆挑了挑眉,满脸怀疑。
布鲁斯很肯定,提姆能推断出事实的全部,也应该能理解他接近那个女孩的理由。
那么,提姆这副表情,是在质疑他的做法,还是不相信他的话?
不管是哪一种,都表示他对那个女孩抱有超出“一般朋友”的关心,布鲁斯能看出来,也还得提姆不愿承认这点。
他一向不插手孩子的感情生活,也不打算作出提醒。
有时候,对他们来说,不承认某些会影响判断的在意,也是一种保护——对彼此都是。
事实上,提姆并不是对布鲁斯跟斯瓦娜这场突然又刻意的“相遇”有什么不满。
好吧,或许有一点点。
居然能被布鲁斯撞到鼻子就泪流不止……这让他对斯瓦娜身体的脆弱程度又有了新的估算。
然而,更令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当时斯瓦娜的反应……
“托尼。”
低沉稳重、令人耳熟的声音,成功打断了在场三个男人想法各异的思路。
说话的是史蒂夫·罗杰斯,同时也是众多美国人的偶像——美国队长。
虽然他被冰封多年后重见天日的真相一直为神盾局所隐瞒,但在巨室监狱的暴动、纽约那场袭击中,他再次穿上那身制服守在人民面前,也让“美国队长”从博物馆走到人们的视线之下。
比起美国队长出生的那个年代,现在的资讯流通可发达多了。因此,神盾局尽可能把“史蒂夫·罗杰斯”的日常生活包装得平静一些。
脱下那身制服,也没有多少人会从这个英俊却低调的金发蓝眼男人,联想到美国的大众偶像身上——当然,在场的大小韦恩除外。
托尼看着这两人同步摆出疑惑和好奇的神情,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史蒂夫并没有注意到两位韦恩的表演,他将托尼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娜塔莎发现了几个可疑人士,正跟着他们,现在应该在三楼……”
“三楼?”托尼顿了顿,登时反应过来,回头问布鲁斯:“休息室是在几楼?”
“三楼。”提姆先一步回道,随即跟布鲁斯对视一眼,再跟托尼说:“这边,有专用电梯。”
他正要带两人上楼去,冷不防,连接大露台的落地玻璃被撞得碎裂。有什么冲进了会场里乱窜,引起接二连三的惊呼。
有人开始慌忙逃跑,现场开始混乱起来。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布鲁斯沉下了脸,敲了敲自己的耳机。
对于斯瓦娜来说,哥谭总是个出乎意料的地方。
正如她没想到大厅里撞上布鲁斯·韦恩,还搞出个大乌龙。
没想到开学前再来一趟这座城市,她竟然又遇上这个“意外debuff”,明明在纽约时就很……嗯?也没有很和平?
她迅即陷入了沉思,回忆起彼得之前说的事……所以,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有的只有对她操心的朋友和家人?
蓦地意识到自己在身边的人眼中有多缺心眼后,她默默叹了口气。
意识到了又如何?要她从此事事谨慎小心、如履薄冰,跟在她以后的行程上写下“无聊”二字没两样。
对于跟双胞胎一起流浪过的卡特小姐来说,生活可以没钱,但不可以没趣……虽然她也挺有钱的,咳,这不重要。
总之,知道错了,多注意点,下次还敢。
“这真的只是个误会。”斯瓦娜从佩珀借她的镜子中,瞧见自己泛红的眼睛和鼻尖,自知说服力不足,又认真地强调:“真的。”
假如在这里的是托尼,或许还会多追问几句,但如今听到这句话的是佩珀。
她松了一口气,在斯瓦娜的肩膀轻拍两下,说道:“我信你,你不会在这种事上隐瞒或说谎。”
斯瓦娜一时怔愣,问:“我是这样的吗?”
“起码在我面前,你在受伤后也会诚实喊痛……”见她还是一脸不解,佩珀笑了笑,补充道:“比托尼老实多了。”
斯瓦娜的表情瞬间变成了然。
托尼·斯塔克,她们之间最容院达成共识的对比人物。
事实上,她们的交流不多,话题大多都是像这样的关心,比如她遇到租房和办理学校的困难时,佩珀主动给了斯瓦娜不少建议。其他的,就是围绕着托尼的了。
跟她的能力无关,跟她的来历也无关,佩珀·波兹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把斯瓦娜、旺达和皮特罗当成普通孩子来看待。
没有过份热心的关注,也没有冷眼旁观,是近乎“熟人的孩子”那样体贴的关心。
因此,她才会注意到连斯瓦娜自身都没察觉的习惯。
在此之前,斯瓦娜曾经以为,她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然而,她从最近开始却感觉有什么正逐渐脱轨。
这令她不太适应。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对了,斯瓦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跟另一位韦恩……是发生了什么吗?”佩珀不想给她压力,试着用轻松一点的语气问道,“还是说,这个也是误会?”
刚刚她跟托尼一直在观察两个年轻人的情况,直到有人找托尼打招呼时分了神。
再回头看过去,斯瓦娜已经自己离开了。
“我跟托尼刚刚有看到你们……咳,你知道的,他对韦恩们一向‘有点’意见。”
她并不像托尼那样会担心斯瓦娜被韦恩家的男孩哄骗,这女孩很聪明。可是,不得不说,她总在关于自己的事上少根筋。
当时佩珀就觉得斯瓦娜的神色就不太对劲,后面又被叫住了,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我们……”斯瓦娜想了一下说辞,才回道:“聊了一些话,可是后来他说了句话,我不太喜欢,就先走了。”
“是不好的话?”
“不。”斯瓦娜垂下眸,轻声道,“只是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他对她的救助感到抗拒。
不喜欢他认为自己受伤是理所当然的事。
更不喜欢他说,“这不一样”。
他们确实不一样,但她发现,她并不喜欢从他口中听见这句话。
佩珀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内,又接过话缓和了一下气氛:“如果你感到不喜欢,适当地拉开距离也不是坏事。”
拉开距离?
斯瓦娜考虑了下,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喜欢……她只是讨厌他那样说。
她看向佩珀,犹豫片刻,才问道:“波兹小姐,你也有过这样的经验吗?”
佩珀没想过会被反问。
“如果你是指感到不喜欢而远离……有的。”
“对象是斯塔克先生吗?”
“咳,可以说是。那时候我刚在他手下工作,你可以把这个‘距离’从精神方面理解。”
斯瓦娜呆呆地点点头,随即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半晌,她严肃地问道:“也就是说,你曾经对他或者他的话感到不喜欢……但你现在还是爱上他了,对吗?”
佩珀接住了好奇宝宝斯瓦娜的直球,登时觉得有些烫手。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是的。别告诉他,把这个当做我们的秘密,好吗?”
斯瓦娜抿嘴笑了下,“好。”
她乖巧地在唇上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还有,你应该知道,别人的事只能给你作为参考,对吧?”
“嗯。”
佩珀微弯下腰,手肘搁在大腿上,轻轻拉过斯瓦娜的手,跟她对视起来,郑重地说道:“如果你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或者说,很在意对方,你得跟他本人沟通。当然,你有想不通的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体贴、成熟、可靠的波兹小姐。
能遇见她、斯塔克先生他们以及提姆这样的人,或许是斯瓦娜作为“人类”生活这段并不算长的日子中,最值得庆幸的事。
如果没有跟他们相遇,她或许还是那个会对玛丽安说着一声又一声“厌倦”的自己,轻易地就离开或者放弃了。
斯瓦娜由衷地笑了起来,说:“我……”
声音戛然而止。
她猛地却转过头去,神情骤变,拧起眉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在佩珀发问前,她伸手虚虚地覆在对方嘴上,又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休息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空调和通风口的气流声。
咔答。
咔答,咔答,咔答。
声音正从门外传来,愈发响亮,似乎有什么正向这里靠近。
那声响像是脚步声,但无论是力度还是步速,都规律整齐得过分,像被什么强逼着缓步前行。
斯瓦娜四处张望,瞬间有了决定。
她果断地拉着佩珀往角落走去,那是跟门口呈平行线的位置,背向门板,对方得走进来才能看见她们。
然而,刚踩在地上没两步,门外的声音就变了。
它停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地来一更,悄悄地继续写隔壁的更新
突然觉得,迫害老爷有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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