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救他们?”
最终,皮特罗跟旺达还是决定回去帮助那些在尘卷风下四处逃窜的人。
耗尽力量的皮特罗摊坐在地,上气不接下气问她:“你……认真的?……现在……才问……这个?”
女孩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反问:“不能问吗?”
旺达从别人手中得到一些水和食物,急步跑来带给快虚脱的弟弟。随后,她转向斯瓦娜,低声道:“你不也救人了吗?”
刚才他们忙着把人带到远处时,她就看到斯瓦娜出手用神秘的力量替人挡下横飞而来的木头。
“因为那块木头会撞上我。”女孩淡声回道,“那个人带着我跑开了,真要算起来,是他救了我。”
细想一下,这样就是她欠了对方。
这样不行。
在姐弟俩补充体力期间,她找到了先前捞起她逃离风暴的那个人。
那人正躲在角落里,充满污迹的黑棕色斗篷盖着全身,兜帽挡去了脸容,但从体型来看,是个成年男人。
她慢步上前,步伐很轻,脚下没发出什么响动,但走到他十步之外时,他猛地抬起了头,斗篷之下,一双满布红筋的冰蓝眼眸露出了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看。
他作出了万分警惕的姿势,眼神像在看一只危险残暴的野狼。
不,狼该是他才对吧?他纷乱如麻的脑袋稍微清明起来,也看清了眼前之人分明只是个瘦弱的小女孩。
瘦弱得……拧断她的四肢也不过是三秒内的事,是件可轻松完成的任务。
任务?不,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孩子该是他想保护的对象才对?
……他想?
他想做什么呢?他又是谁呢?
他的记忆依旧蒙上了浓厚的灰尘,也让他犹如置身于迷雾之中,回首不见过去,抬头不见前路。
那份茫然甚至让他忽视了女孩的靠近,回过神后,便见她已隔着粗糙的布料抚上他的左臂,那没有温度、冰冷又坚硬,丝毫没有人类皮肤质感的左臂。
仔细一看,那形状也不似是手臂该有的曲线,更像是被炸开的金属一样,残破不堪。
尽管如此,女孩脸上却不见半分诧异,她还用平静的口吻打了声招呼:“你好。”
“滚。”他冷硬地推开她,却没用上多少力气,也可能是因为那破裂的金属臂已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我不亏欠人类,你可以说出你的愿望。”她顿了顿,又强调道:“但我不一定会听。”
他这次的句子长了一点:“离我远点。”
她被轻推开去、遭到拒绝后,也没什么情绪,只是缓缓走到他另一边,柔软的小手拉过他布满血迹的右手。
他想把手抽回去,但眼前一下恍惚,让他动作有所迟疑。印象中,好像曾经也有人拉起过他的手,但那是更宽大也更温热的手掌,是他值得信任的……
他的意识在中断于此。
随即,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侵蚀起他脑中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画面。他试图抵抗,但那反覆重现词组一次又一次地打倒他。
他不想忘记。
——你必须忘记。
他不想再为他人所掌控。
——你必须忘记自我。
“嘘。”轻轻一声,便让那翻涌的思绪瞬间被抚成一片沉静如镜的湖面。
“在你里面,还有些别的……很吵的东西。”女孩轻皱着眉,问他:“你的愿望是将之驱逐吗?”
重新掌握意识的男人这次使劲将女孩推开,自己也猛然站起身后退,步伐有些踉跄,“滚开!离我远点!”
她知道,人类的精神很多时候都不堪一击。那种外来的声音在他脑中植了根,紧紧依附并不断增生,强行驱逐的话,他的精神恐怖会面临崩溃。让他取回记忆?不,不一会儿就会遭到吞噬。
这时,女孩想到了旺达先前说的“画”。
男人头昏脑滚,双脚摇摇欲坠,无法离开原地。她便趁机走近,再次触碰上他的右手。
她在他手背上画了四下,形成了一个“介”的形状。然后,她用言语为图案赋予意义——“Shelter.”
她说的是英语,这是最早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语言。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张“画作”,也是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第一份证明。
若然这个人哪天试图摆脱那些外来的东西,却又无处可逃,“这个”就能成为他的“避难所”。
事情做完了,她就不亏欠对方了。离开前,她看了看男人,反常地轻道一句:“祝你找到回去的路,迷失的旅人。”后来她就回到两个孩子的身边了。
她注意到他们脸色不太对劲,不,应该说,周遭的人气氛都不太对劲。
有些人正在争吵,最初她没反应过来那是怎样的语言,仔细倾听,才慢慢理解那些语言。尽管如此,她刚开始还是只听到某些词语,比如“怪物”、“赶走他们”、“他们……救了……”。
一见她回来,皮特罗就低声抱怨道:“你说得对,我根本不该救他们。”
女孩不解地回道:“我没这样说过,我是问为什么。”
旺达缩在弟弟身边,有些虚弱地对她解释:“他们好像不想我们在这里……他们的情绪中充满厌恶和愤怒。”
女孩更是迷惑,但她很快就想到:啊,因为这就是人类。
恐惧是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便是对未知的恐惧*。由这份恐惧衍生而成的,是拒绝理解和承认。
只要归因于可见之物上,那就不再是“未知”;只要将情绪转换为“愤怒”,那就不再是“恐惧”。
那向来是人类自我保护以至排除异己的惯用手段,思及此,她便不再纠结,只问道:“要离开吗?”
双胞胎互看了一眼。
离开吧。
他们牵上彼此的手,跟女孩一同渐渐远离人群。
在走远之前,一个少年拦去了他们的脚步。他看上去没有恶意,态度也相当友善。
他先是对其他人态度表示歉意,随后又问他们要去哪里,要不要送送他们。一开始他发现他们听不懂附近居民的话,又耐心地尝试让他们开口,一听之下才发现他们说的明显不是非洲各国所用的语言。
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之中看着最年幼的女孩,竟然能灵活切换两种不同语言,连口音都跟两边所说的如出一辙。在她翻译之下,他们总算能沟通了。
“没有目的地?”那个少年一脸惊讶,随即又带着忧虑地劝道:“在沙漠漫无目的地行走是很危险的。”
他们当然知道很危险,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少年拿出了地图,指了指,才让他们得知自己正身处于埃及西部沙漠的范围。
旺达不由自主地抓紧皮特罗的手。
他们明明是在与父母分离后被带走的,再被卖给了那些人……那么,他们到底是怎么从短短数天从东欧跑到中东来的?
他们今后该去哪里?
少年把他们送往另一个有水源的聚居地后,给他们留下一些钱财、食物和那张地图。据说他正在进行自己的历练,也不好带着他们太久。
分别前,他摸了摸他们的头,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没地方可去,你们就到地图上标的这里来吧,这个国家叫瓦坎达。”
要知道,孩子跟钱财,可说是最容易被盯上的对象了。
所以收下钱没多久,双胞胎就把大半的钱用掉了,先是给三人都添了点衣服。沙漠温差大,皮特罗跟旺达见女孩一直只穿着那单薄的白色实验服,不多加两件御寒可不行。再来是一些可保存久一些的干粮和水,买的都是三人份。
“不必,我说过,这具身体……”
皮特罗打断女孩的话:“给你就收下了。”
旺达也在一旁小声道:“我现在不想听到那个词。”
“……我明白了。”
又前行了一段日子。
如果说起初皮特罗跟旺达多少抱着一些回去的希望,那日子久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无处可归。
人就是这样的,你有目标、有所期盼,再痛苦都能硬撑,但一旦感到绝望,身心就会开始崩溃。
因此,最糟糕的事实还是发生了——旺达和皮特罗先后病倒。可是,先前的钱已经用来买了食物和御寒的衣服,这种地方也买不到什么药。
树荫下,女孩给他们打湿毛巾回来,看着他们通红的脸颊和被汗水沾湿的头发,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那是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她早就知道,人类是十分脆弱的生物,难以拯救、无法掌握,大多时候也无法逆转。
当然,也有人曾骗过时间,或是在迎来终结前成功前往摆脱有形之物束缚的领域。但显然,面前这两个小孩并不包括在内。
“醒了?”见旺达双眼微微睁开一道缝,她凑近她,上手一摸额头,果然还是很烫。
“……我……”
“你?”
“我们……会……死吗?”
在那声若蚊蝇的话语中,女孩能听出不安和悲伤。
死亡是怎样的概念呢?
无法理解。
哪怕这副身躯动弹不得、腐朽或化为尘土,她都无法经历人类或生命所认知的那种“死亡”。对她来说,相似的概念,或许只有“销毁”或“化作虚无”。
但对于眼前的人类来说不是,正如所有生命一样,她畏惧死亡,怕她自己会死,也怕她的家人会死。
死亡是痛苦的吗?
或许是吧。
她问:“你想死吗?”
答案肯定是“不”。
“你想我救你们吗?”
旺达干涩的喉咙已发不出半点声音,在昏过去前,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角滑落了一滴泪珠。
女孩注视着两个小孩紧紧牵着的手,良久,有了决定。她掰着手指数数,“你们给过我食物、衣服、水、趣闻……?”对了,数字也是他们教会她的,应该算进去。
其实,早就数不清了。
但她还是一件一件地数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这对姐弟加添筹码。
“所以,这是‘交换’。”最后,女孩这样对自己强调道。
早上8点,斯瓦娜准时起床。
她拉开窗帘,望着那与哥谭不同的和煦阳光,笑了笑。
有人说“生活要有仪式感”,斯瓦娜恰好就是这种类型,比如早睡早起、三餐按时、保持社交,又或者是这样,回曼哈顿后早早起来,对着窗外的晴空打了声招呼。
“早安,纽约。”
这是她的习惯,又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自己像人类一样正在“生活”。
小黑猫摊在她床上睡得很沉,旺达跟皮特罗应该也还没起,谁叫他们跟彼得讨论到那么晚?若非考虑到昨晚熬夜了,身体撑不住,早在精神空间里待够后她就想回来了,毕竟纽约人的梦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惊喜。
她脚步放得很轻,不想打破屋子里的平和宁静,但在鸟站台的布莱克还是在她开门时蓦地张开眼,倏地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她怕用精神交流会吵醒洛蒂,便对它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走下楼的手势,又指了指它跟自己。
——要一起下楼吗?
她似乎是这样表达。
布莱克点点头,正想展翅飞行,却顿住了,还瞥了眼还在睡觉的洛蒂。之后,它定睛看着斯瓦娜,用喙往下点了点自己的肚……身体。
开什么玩笑,他这么帅一只鸦,怎么可能有肚肚。
——过来带我一下。
它似乎是这样表达。
看懂了乌鸦的意思后,斯瓦娜别过头偷笑了几下,憋着没发出声音。
她慢慢走到乌鸦身边,抱起它,转身踮着脚尖轻步走到门前,正要开门,却听见身后传来“喵嗷”一声。
一人一鸦僵在原地,回头望去,只见小猫咪乖巧地坐在她身后,缩着小脚脚,问:【是不是要吃早饭了?】
吃饭怎么能不叫它!
洛蒂,一只吃饭很积极、思想也没有问题的猫猫。
斯瓦娜跟布莱克对望一下,同时叹了口气,所以刚刚那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后,一人一猫一鸦同时下了楼,去厨房准备早饭了。
洛蒂:【我要吃汉堡!吃薯条!】
布莱克:【大早上就吃快餐?也不怕长胖。】
洛蒂:【我、才、不、会、长、胖!】它可是经过斯瓦娜认证,不会长肉的!
“没有汉堡,也没有薯条。”斯瓦娜用最柔和的语气坚决否定洛蒂的要求,“早餐可以摄取适当的油脂,但也不可以太油腻喔。”
洛蒂急得发出叫声:“喵!”我可以!
“不可以喔。”
“喵喵喵!”我真的可以!
斯瓦娜蹲下来摸了摸黑猫的头,在它希冀的凝望下,笑道:“你不可以。”
洛蒂:猫猫流泪.jpg
旺达跟皮特罗一下楼秉见的就是这幅画面。
冬日早晨,穿着深紫色毛衣的斯瓦娜蹲坐在地,纤长的手指轻戳了下小黑猫的额头,脸上是恬静温柔的笑容。暖意融融的朝阳从窗外映了进来,洒落在她那用橡皮圈轻轻束在背后的黑色曲发上,还有些许像掉进了她琥珀色的双眸中。
“早上好,旺达、皮特罗。”
她是鲜活的、温暖的,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真好,他们的家人仍然健康地活着。
在去哥谭跟斯瓦娜面对面相见时,他们经常会想起以前的画面——
初见之时,那个苍白纤弱的小女孩说自己应该活不长;
使用神秘力量后,女孩猝不及防涌出的鼻血;
在去哥谭前,斯瓦娜昏迷不醒的模样……
甚至,他们还会想起,第一次到卡特大宅的时候,那个女孩的样子是有多么狼狈……不,那已经不能单单用“狼狈”来形容了。
记忆回到十三年前。
两天过去,姐弟俩总算退了烧。即使失去意识,他们仍然紧攥着对方的手不放。
旁人无法将他们分开,只好将他们放置于同一张床上。幸好两个孩子都不算高大,放在单人床上也没有把对方挤下去。
先醒过来的是旺达。
最初她还没完全清醒,但眼前的光景实在过于怪异,吓得她意识一下子就回笼了——有一张小得只有巴掌大的脸,正在她鼻子上凑前注视着她。
她跟对方大眼瞪着小眼,良久才惊呼出声:“啊!”
她忽然坐起了身,脸上的小人儿也因此骨碌骨碌往下倒。它一摔在床上,其他小人儿便蜂涌而上,确认同伴没事后,都用哀怨的目光望向她。
而摔下来的那个则是摇摇脑袋、站了起身,小嘴一张一合,手指一伸,似在骂骂咧咧。
旺达惊奇地看着这些顶着尖帽、打扮古怪的生物。它们是长得很可爱,但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这些生物的本质——危险。
自从觉醒了能力后,她的情绪本就变得十分敏感,此时更是怕得不敢作声,用力握紧弟弟的手。
于是,皮特罗被她不小的力气抓醒了,睁了眼,首先看向的是他的姐姐,嘟嚷道:“旺达……?”
旺达转头一看,发现有一只小人儿正掀着皮特罗的银发。那一刻,家人被伤害的害怕远超于对这些小生物的恐惧,一道红光一下子往那边横扫过去,将它推落到地上。
“离他远点!”她护在皮特罗身前,一如平日他对她那样。
皮特罗却十分迷惘地问她:“旺达,你在对什么说话?”
“你没看到吗?这些……嘶……”
在她眼中,那些原先还软弱无力的小人儿青筋暴现,眼睛变成了像野兽一样的竖瞳,还露出了原本掩藏在可爱长相下的撩牙。
它们生气了。
旺达双手涌现出深红的魔力,但她也不确定大病初愈的自己能不能抵挡住这群长得凶残的小家伙。
它们很恐怖,但她不能退却,只有她看得到,她得保护皮特罗。
然而,门边传来一声轻咳,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战局。
一个老妇人走进房内,对着那些小人儿说:“请你们不要骚扰我的客人,小小的邻人们。”
那些小人儿重新变回那无害的身姿。
它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小会儿,又对着老人叽叽咕咕说一通,像在抱怨旺达有多过分。
“我为我的客人对你们造成伤害而道歉。”老人微微弯下腰,语气原本还有些温和,但随后那沉稳的神态中又多添了几分冷意,“但我之前就说过,不要骚扰客人,你们并没有遵守‘约定’。”
小人们身体一僵,有些无措,试图用可爱的脸蛋讨好她,却是无果。
“你们的报酬放在大门外,领了的话就请离开吧。”
小人们重叹一声,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旺达跟皮特罗就这样看着她跟小人交流,当然,在后者的眼中,只看得见老人对着空气自说自话而已。
这是个相当舒适惬意的房间,而这个老人在看到旺达的能力后也没有敌意。但皮特罗没因此放下戒心,因为他还清楚记得上一次稍微放下戒备、无偿接受他人的帮助后,是怎样的下场。
在他们紧张焦虑的目光下,老人走前几步后便停了下来,微微一笑,声线相当轻柔地说:“我是玛丽安·卡特,你们是两天前被她带过来的。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那个女孩!”皮特罗这才想起他们身边少了谁,没理会对方的问题,着急地大喊:“她在哪里?”
“我本来是应该等你们告诉我名字,才说出你们想知道的事的。”玛丽安轻叹一声后转过身,又回头对他们说:“但你们这么重视她,也让我很意外……孩子们,跟上吧。”
名字可说是相当有力的“咒语”,可以约束着不守规矩,更有什者,还可按自己的意愿操控他人。而不管在科学还是魔法的世界,名字都能告诉别人很多情报。
但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这点。
他们看了看彼此,没多深究,下了床后便慢慢跟在老人身后。
他们注意到这是一间古旧且无比宽敞的大宅,楼梯、大门以至墙上都充满着精致的雕刻,有些花纹他们也从未见过——好吧,他们本来就没见过多少,但那些雕花确实给了他们一种奇怪的感觉。
穿过走廊,他们跟着玛丽安走进了一个房间。跟他们原本所在的客房不同,从摆设、床帘和墙纸来看,这明显是“为谁而准备”的房间。
也许,该说是“为了小孩子而准备”的房间。
而在那张布满蕾丝花边被单的床上,那个女孩正沉睡着,却不是那么安宁美好的“沉睡”。
她残破的衣服上是大块的、刺眼的血迹。
她的眼眶、鼻孔和嘴角都能看出丁点还没干透的褐色血痕,而脸色也比平常还要青白,手腕、脖子的皮肤下甚至清晰地透现出血管。
更重要的是,皮特罗注意到——她的胸前并没有起伏。
旺达不可置信地上前摸了摸女孩的手。
是冰冷的。
他转头对着玛丽安怒气冲冲地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男孩。”玛丽安冷静地解释道,“她是因为你们才变成这样的,另外,她还活着。”
旺达咬了咬唇,问:“为什么说是因为我们?”
“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美国的麻萨诸塞州。”玛丽安不像他们那般焦急,只是淡淡地笑道:“我不知道你们原先是在哪里,但从你们的着装和身上的沙子可以猜出一些。我想,肯定不是沙滩吧?”
“所以……”
“别急,别急。”她缓缓坐到床边的摇椅上,又继续说:“跨越空间的魔法不少,魔法师和法师们的传送门,或者是像她一样,开一个‘时空门’,那是一些巫师们常用的魔法……当然,她想的话,哪种魔法都可以涉足。”
这个老人话好多,皮特罗忍不住想,而且魔法?她认真的?
“原谅我,老人总会忍不住多话。”大概是读懂了他的表情,玛丽安又接着道:“魔法是存在的,就像你身边这个孩子,她所用的就是一种魔法,源自某个古老又至高无上的……而你,不也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吗?”
皮特罗无法反驳,却也做不到对“魔法”全盘接受承认。他忽然又想起研究所内,那些人口中犹如咒语一样的呢喃。
而他后面的旺达探头出来,问道:“你说的时空门是什么?”
“哦对,抱歉,我都忘了这件事了。”老人揉了揉眉心,慈祥地对她笑了笑,“只要她想,她可以涉足任何魔法,但她这副身体太脆弱了……而开启时空门是需要代价的,她将带你们来到这里,支付了她与你们使用‘门’的代价,并向我求助。之后,她就晕过去了,变成这样。”
皮特罗:“晕过去?你说她这样只是晕过去?”
老人笑了几声,安抚着他们说:“是的,她只是晕过去。”
“但她的心跳……”
“放心吧。”老人定睛看着他们,“她是不会死去的。”
之后,正如老人所说,女孩苏醒过来。
也是从那之后不久,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眸就从银色就变成渗了蜜糖的琥珀色。
回到十三年后的纽约。
准备好丰富的早餐后,斯瓦娜一边用平板查看消息,一边对旺达跟皮特罗说:“斯塔克先生回覆了我的消息了,说我们今天下午就可以去找他。”
旺达笑了笑,“这个点就起了?这很不托尼。”
在他们这里,“托尼·斯塔克”就是一个不健□□活的代名词,或者形容词。
“事实上,是凌晨6点回的,而我是凌晨4点发的消息。”
“哦,这很托尼了。”
听到斯瓦娜的话,皮特罗有些疑惑地问:“4点?你不是早就睡了?别告诉我你又在你那个‘精神领域’上网。”
斯瓦娜默认了。
他又问:“你到底是怎么连通网络的?用脑电波连接Wifi?”
旺达却先斯瓦娜一步回道:“我劝你还是别深究了,问就是魔法。”
斯瓦娜低笑几声,“也可以这么理解。”
皮特罗:我觉得你们在歧视“麻瓜”,并有证据。
“另外,在去斯塔克大厦前,你们得帮我个忙。”斯瓦娜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打开了一个云端相册,展示给他们看并说:“之前不是有博物馆来联络我,想借玛丽安的旧作办一个小型画展吗?”
“对……这些就是你在去哥谭前回大宅拍的?”旺达凑前一看,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但先前不是说项目搁置了?”
“事实上,他们前几天又联络上我,说项目已审批完成,想再确认有哪些画作能够借出。”斯瓦娜抿了口牛奶,有些苦恼地说:“也就是说,我现在得从上百张画中挑出比较‘普通’的那些。”
玛丽安·卡特在神秘学、巫术、魔法方面都有着深刻的了解,而兴趣却是绘画。
又因为她承继了家族的血脉,用斯瓦娜的话说,“她的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些‘疯狂’”,她早年有些作品描绘了对一些常人不能理解也不该理解的事物,一般人看了会感到不适,又或者,被吸引。
那不是斯瓦娜想要的结果。
从她继承了这个姓氏起,那些不为人知的“疯狂”就必须封在那所大宅里,因为这是玛丽安·卡特的遗愿。
皮特罗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吃完就想溜走,但旺达按住他的肩让他留下来。
“懂了,就是得借助我们,应该说皮特罗的感想?”
“是的,拜托了。”斯瓦娜揉了揉额角,“我觉得不能展出的都放在别的资料夹了,那些不会让你们看到。其余的你们得帮我感受一下,我分辨不出来。”
皮特罗认命了。
“我看了要是吐出来,你们要负责打扫。”
斯瓦娜非常亲切地看着他,并道:“放心吧,我会陪你们一起看的。”
皮特罗叹了口气,一起看有什么用,她们抗性都比他高啊!
洛蒂本来还吃着早餐,听到他们的话,就露出“你要看什么好东西”的好奇眼神。
皮特罗:“对了,洛蒂看到那些会有什么感受吗?”
斯瓦娜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确定。”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小猫咪一眼。
很好,抓到一起受罪的朋友了。
几小时后,男人抱着小猫咪极速狂奔到厕所,双双干吐起来。
下午,他们乘车到了斯塔克大厦外。才刚下了车,斯瓦娜就碰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的人。
提姆显然也十分惊讶,看到她的时候,他甚至停在原地,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但他没多久就反应过来,露出一抹浅笑,配上那身充满成熟沉稳魅力的西装,都足以让路边的女士们脸红耳热了。
“你好,斯瓦娜,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但这个女士们并不包括斯瓦娜和旺达。
“下午好。”斯瓦娜回以一笑,“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你作正式打扮,我是指,很帅气。”
提姆想了想,除了初次见面那次,至今为止他跟她见面时好像都是随意休闲的打扮。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果她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该怎么回答?事到如今,老实地说出他是代表韦恩集团来开会的好像有些尴尬……对了,为什么她旁边的一男一女都在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看?他应该没出什么令人怀疑的举动吧?
对了,红发跟银发。
从论坛的帖子到已有情报,提姆不用多久就知道他们是谁了。所以,这女孩还跟复仇者跟X战警有关系?看来蝙蝠电脑里的档案该更新了。
也正如他所料,斯瓦娜笑着开口问他:“你也有事要去斯塔克大厦吗?”
“对,有些事。”这时候只要摆出不愿详说的态度,她就不会追问了。他回头见秘书已整理好文件从后跟上了,就对她说:“我先走一步了,之后约时间碰个面?”
斯瓦娜知道他是想问梦境的事,点了点头,并应了声好。
但在旺达跟皮特罗看来,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了。
最初这男的跟斯瓦娜打招呼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这男的是不是在跟斯瓦搭讪?
然后是:斯瓦娜居然夸了别的男性!
听着他们聊起来,姐弟俩又想:他是不是在找斯瓦娜约会?……她答应了!
双胞胎面面相觑,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看见幻觉了。
他们偷偷掐了一下彼此的手背。
嘶,是痛的。
后来就见那男人进去了,斯瓦娜喊了喊他们,也跟着进去了。
等会儿要好好问清楚她,他们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之后就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提姆与秘书比斯瓦娜一行人早一步走进大厦。
一踏进门内,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太安静了。
本应待在接待处的职员、来往的人们都像木偶一样,呆站在门口两侧。
他们的眼睛都是紫色的。
正前方,皮肤、西装都泛着紫色的男人嘴边挂着怪异的微笑,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看着新的猎物落在自己的餐盘里。他身侧还站着一个姿态僵硬、双目失神的女孩。
从衣装、发型来看,那是应该是自称“珍宝女(Jewel)”的少年英雄。
前阵子泰坦收集到的情报里有提到她,原本他们还想先调查再发出邀请,但近日却失去了她的踪迹,原来是被控制住了。
而控制她的这家伙他也知道,是“紫人”,他身上带有一种化学信息素,能让他以语言催眠并控制他人。
麻烦了,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办事。
但他还是可以带着秘书离开,并阻止他人进入的。
他拉着秘书的手臂转身想冲出大厦,却被紫人指示的保安拦下并压在地上。
“看,我们又有新客人了,大家为他们鼓掌。”
身边站立的人们像提线木偶一样拍起了手。
“好了。”紫人抬了抬手,像指挥家一样止住掌声,接着提高声线说:“客人们,加入我们吧。”
秘书僵直了身体,手上的文件顿时散落了一地,眼睛已经染上了紫色。
原本压着她的保安在紫人的命令下松开手,她也慢慢爬起,又无力地跪坐在原地。
这不太妙,提姆努力维持住意志,他不能被操控住……不对,催眠对他无效?
与此同时,他感觉胸前在发烫,那里放着斯瓦娜给他的红水晶,他串成吊坠后藏在衣服里了。
不好,那个女孩正要进来,他反抗起来,冲着门口大喊几声,想要阻止他们进入。
可能有些来不及了。
他的劝阻起不了作用,斯瓦娜跟她的同伴已经进来了。
他们也察觉到不对劲,看到其他保安迅速上前时连忙后退。皮特罗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他本来正要闪躲开去,但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恍惚之间,他试图抵抗,但还是慢慢失去了自我意识。
“皮特罗!”旺达大喊,指间飞快地摆动,很快用混沌魔法摆脱束缚。她一边抵挡着紫人释放的激素,一边说:“不管你是谁,立即解除对他的控制。”
紫人却是那副淡定又高高在上的模样,全然没理会旺达的话,“看来还是有意想不到的客人,还不只一个。不过很可惜,你加入不了我们。那么,你就是敌人了……去吧,我的杰西卡。”
他身边被唤了名字的女孩极快地飞身上前,向旺达一记重拳挥去。幸好旺达反应赶忙后退,施展了魔法挡去她的攻击。
但是,这个女孩力气很大,让她应付起来有些吃力。而且,旺达看出她只是受控,并不想伤害她。
提姆见紫人没注意自己,三两下就挣脱了围上来的保安,并向斯瓦娜跑过去。他记得这女孩体术方面完全说不上擅长,不拉开她,在这个范围她会被战斗波及到的。
然而,就在他拉过她手腕让的那一刻——
他看到,那双总是满溢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已经变成了沉静的紫色。
作者有话要说:*“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便是对未知的恐惧。”——H.P. Lovecraft
新增:*“小人儿”(little people)是妖精的一种别称,在一些传说和童话中也有“小人”这种传说生物,比如小矮人,这里叫“小人儿”只是因为我觉得只叫小人有些奇怪,参考了井村君江《妖精的历史──神秘精灵的千年传说》一书的译名
三人组的亲友情是我很喜欢的一环,也是支持我写下去的动力之一!这章一进入卡特老宅的经历,还莫名有种迪x尼动画的感觉www
突然想到杰西卡最初打的好像就是绯红女巫,冥冥中命运还是走上相似的道路。但当然会没事的,杰西卡还没被控制八个月,很快就会救出来的!紫人给爷死!
还有,求你们留言吧呜呜呜呜!不然我咕咕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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