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穆湛真的办了一场生辰宴。因为时间问题,就安排在行宫里,没有大肆操办,让过多的闲杂人等参加让宴会变味,而是只邀请了和闻鸣玉关系较好的人。
魏英武,温长阑,霍鸿羽等,宾客不多,但很好地保留了生辰宴该有的氛围。
而且虽说人少,但场地布置,美食水酒,每一样都无可挑剔,几乎可以媲美皇子的生辰。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这生辰宴的寿星有多受重视。
以前闻鸣玉所在的星际时代,因为有了营养剂,很方便就能摄取人体所需的营养,导致厨师数量锐减,正常的食物价格就变高了很多,至少福利院的孩子是不可能随意吃到。
拥有家庭的孩子,可以向父母撒娇,说营养剂好难喝,想吃糖果。他们刚哭没一会,父母就会立刻过去哄,给他们塞糖果吃。
而闻鸣玉,自然是没有可以让他撒娇的人。
“你吃过蛋糕吗?不用猜都知道,你都没有爸妈,谁会给你买,真可怜。”
他同桌过生日那天,带了一个蛋糕过来,切开分给班上的同学,唯独不给闻鸣玉。因为考试的时候,闻鸣玉没有给他抄答案,同桌觉得他很高傲,明明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闻鸣玉听到这话,脑子嗡的一下,突然就像是被惹恼了的狼崽子,扑上去和那男生扭打成一团。
最后,事情闹到了老师那里,要请家长。闻鸣玉没有家长,所以来的是福利院的院长。
同桌的家长心疼地看着自家孩子身上的伤,向老师要说法,护鸡崽子似的护着孩子,说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欺负。
闻鸣玉就看到,在教室里很嚣张的同桌,此刻被他妈妈抱在怀里,宝贝地哄着。
院长自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让闻鸣玉道歉。
这事之后,闻鸣玉明白了,他是不能生事的,被人欺负了,也尽量躲开想些别的办法,不能硬杠回去。这或许看起来很懦弱,却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他没有底气不顾一切任性妄为,没有人会站在他身后帮他。
而现在,他竟然拥有了一场属于自己的生日宴,得到了朋友的祝福和礼物,桌上满满的都是美味佳肴。
他吃到了很多比蛋糕还要好吃的东西。
在他长大之后,他用自己打工赚的钱买过一个小蛋糕,挖起一勺甜腻的奶油塞进嘴里,味道是不错的,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艳美味。
直到他吃了穆湛做的长寿面,他才明白过来。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蛋糕,而是有人记着他的生日,为他过生日。
生辰宴之后,闻鸣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以前他看小说的时候,看到描写主角心里塌了一个角,还不能理解,好端端一个器官怎么能像老房子一样塌了,豆腐渣工程吗?总觉得这形容很古怪奇葩。
但这会,他好像也体会到了那种感觉。如果把心房形容成一座坚固的堡垒,他现在很显然就被攻破了一个小角,再这么下去,敌军很可能就要侵入到里面了。
闻鸣玉有点慌,但表面上还是努力遮掩好,像以前一样对着穆湛甜甜地笑,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皇家围猎已经接近尾声,准备着最后的宴会,再过两日就要回宫了。
穆湛很忙,有时用膳时间都推后了,似乎在商议着什么事。
穆湛让他自己先吃,忙完之后回来,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沉声说:“最近你都尽量待在孤身边。”
闻鸣玉心里一咯噔,立刻明白过来,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换做刚穿越过来没多久,他听到这样的消息,第一个想法肯定是自己可以趁乱逃跑,但现在,他竟然想的是穆湛会不会有危险。
闻鸣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把穆湛当成家人了。
闻鸣玉点头应了,当天晚上却有些睡不着,因为身旁穆湛在睡觉,他很努力克制住自己别翻来覆去,但那不平稳的呼吸声,还是让穆湛听出来了。
没过一会,闻鸣玉就感觉到自己腰上一紧,被拉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
穆湛搂着他,随手轻拍了他两下,哄小孩似的说:“快睡。放心,孤在,不会让你有事。”
大概是以为他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不安。
闻鸣玉不是在想这个,但不得不承认,穆湛这样安抚之后,确实起了作用,没过多久,他闭上眼睛,依偎在穆湛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了狩猎结束的宴会。
歌舞表演,轮流比武,饮酒吃肉,对狩猎成就排名靠前的贵族进行奖赏,盛大而热闹,但在知情者眼里,则是暴风雨前的平和,危险很快就会降临。
果然,宴会进行到一半,氛围陡然一变。
陆陆续续有人倒下,像是喝醉酒一般,但几乎同时那么多人昏倒,显然不正常。
有人在酒菜里下了药。
一支穿着盔甲的军队,拿着武器,闯进了宫殿。
这是前太子余党,以前太子遗腹子的名义发动宫变,皇室正统血脉,比起穆湛弑父杀兄登上皇位要名正言顺得多。
他们密谋,收买了行宫的人,趁穆湛在这里,护卫不如皇宫严密,带兵闯入,逼穆湛退下皇位。
但穆湛坐在那,神情不变,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领头的人握着剑正要冲上来,魏英武就领着一群禁卫军蜂拥冒出,一下包围了叛军,气势威严,井然有序,显然早有准备。
领头的人脸色骤变,极其难看,这时候怎么可能还没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被瓮中捉鳖了。
有禁卫军的威慑,他们即便反抗也没什么作用。
这场所谓的叛变逼宫,到底只是一场笑话。
他们一行人刚有动作,就被禁卫军押着,被迫跪倒在地。
穆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脸的平静淡然,完全不像是刚经历了宫变危机的皇帝。
叛军知道自己只有死的下场,也不求饶,被按在地上了,也一脸狂傲,出言不逊,不愿死得过于窝囊。
他叫嚣着,穆湛残暴不仁,弑父夺位,不得好死,等到了黄泉路上,都是恶鬼等着撕碎他吞了,必下十八层地狱。
穆湛听着他那些疯狂的话语,却没有多生气,而是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太磨蹭了,孤特意安排了几个好机会,都没能抓住,就这样还想发动宫变,真坐到这位置上来了,又能有几日?”
轻飘飘的几句话,没有多少情绪,但那淡淡的嘲讽一针见血,刺激得趴伏在地的人猛地弹跳了一下,怒容满面,但很快,就又被禁卫军按回到地上。
他会那么气恼是自然的,毕竟他们满以为能成功的宫变,结果刚一开始就结束了,穆湛早就什么都料到,准备好了坑,等着他们自己跳进去。
真是侮辱至极。
但很快,他就体会不到什么侮辱了。
因为——
穆湛冷声下令,“叛者,全部处死。”
直接定了他们的下场,死罪,且当众处刑。
下到酒菜里的药早就已经被掉包,没过多久,那些昏倒在地的大臣一一醒来。
然后,一睁眼,就看到了行刑现场。
鲜血溅了一地。
浓郁的腥味扑鼻而来,令人反胃作呕。
视觉和嗅觉上的折磨,心里涌出一阵恐惧,身体不寒而栗。
尤其这时,穆湛直接点出两个大臣的名字,淡淡道:“共犯,一并杀了。”
那两人俱是脸色一白,想否认跪地求饶,但穆湛有着铁证,容不得他们狡辩。
其余大臣哪怕有心思浮动,此时都被震慑住,不敢有任何想法,除非不要命了。他们低着头,僵硬着看着行刑现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中央最尊贵的座位上,穆湛单手托腮,面色阴郁暴戾,眼神幽深暗沉,黑得似乎映不进任何活物,冰冷得渗人。
他的面前仿佛划下了一条无形的线,切割成两半,将光明隔绝在了外面,剩下的只有阴影和黑暗,周围是无数苍白腐烂的手,抓着他,要把他拖入到深不见底的泥泞里。
这时,一片温暖触碰了他,蛮不讲理地闯入到他的世界,宛如阳光般耀眼。
闻鸣玉捉住了他冰凉的手,小声低唤,“陛下?”
眼里是明显的担忧。
他离得近,看出了穆湛不对劲的状态。
坐在那里,但眼神空洞,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游走在人世间。
穆湛因为他这声低唤,稍稍回神,看了过去,反应有些迟缓,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然后才将视线慢慢上移,定在了闻鸣玉的脸上。
“……你不舒服?”
穆湛皱眉,第一句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个。
闻鸣玉的脸色确实有点不好,透着些苍白。他毕竟是从和平年代来的,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瞬间,人懵了,然后立即转头移开视线,但血腥味还是源源不断传了过来,让他脑子里控制不住勾勒出那恐怖的画面。
穆湛看了一眼下面,很快就猜到问题所在。
他说:“你先回去,孤还有些事要处理。”
语气平淡,但难得多了一分柔和,像是在哄小孩,解释了一下自己暂时抽不开身,忙完了就会去陪他。
闻鸣玉看了穆湛一会,发现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而他的确也受不了眼前发生的事,已经隐隐反胃,再待下去肯定要吐了。
他留在这里也没用,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宴会现场,回了寝殿。
但他没想到,这个决定会让他无比后悔。
走出去,离宴会宫殿远了之后,闻不到血腥味,呼吸顺畅,没有了那种黏稠恶心的感觉,终于好受了不少。
一路上,都很正常,闻鸣玉根本没想到会出事。
直到他踏进了寝殿。
一个面熟的太监衣裳沾血,面色惨白如纸,和他对视上后,更是脸色骤变,更加紧绷恐惧。
太监只是愣了一下,就慌忙一把抓住闻鸣玉的手,“公子怎么在这?您快躲起来,千万不要出声。”
闻鸣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太监已经就近把他推进了一个柜子里,飞快地关上门,然后跑开。
闻鸣玉脑子一片空白,刚从血腥的宴会现场回来,以为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却没想到,寝殿也出事了。
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里,屏风,软塌,地上,有多处血迹。
叛军分头行动,有些来了这里吗?
闻鸣玉脑子嗡嗡地响,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他手上也没有任何武器,一旦被抓住,恐怕就要面临死亡。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闻鸣玉哆嗦了一下。
那可能是他认识的某个宫人。
宴会宫殿发生宫变,守卫主力自然都去了那边,这里根本抵挡不住。
他应该怎么做?
手在发抖,腿也有些软。
在宴会宫殿就努力忍着的情绪,到了现在,一起爆发出来了。
他不应该躲在这里,外面有人在被杀。
但他害怕得难以动弹,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受控制。
他咬着牙,竭力止住发颤的牙齿,想要透过柜门的缝隙,看一眼外面的情况。
距离很近的地方,一个身穿盔甲的叛军,一剑捅穿宫人的肚子,鲜血喷溅,宫人无力挣扎,倒在地上,很快就成了一具尸体。
叛军从他藏身的柜子前走过,不过数尺的距离,很近。
这一刻,闻鸣玉像是成了恐怖电影里的一个角色,躲在柜子里,外面厉鬼飘过,随时都会被发现。
他用力攥紧拳头,瞪大了眼睛,企图让自己不要过于恐惧,透过缝隙,找着能作为武器的东西,然后抓住时机,猛地推开柜门,不敢有片刻的停顿,用尽全身力气,从叛军的后背,一刀刺穿心脏,怕不够,又捅了一刀,直到看见那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温热的血溅在了脸上,但他浑身紧绷,感官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已经消失,他闻不到腥味,也没有作呕,只是手抖得厉害。
过了几秒,殿外传来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闻鸣玉握紧手里的刀,顿了顿,转身就飞快地躲回到柜子里。他一个人,不可能对付那么多人。
他蜷缩成一团,呼吸都下意识放得很轻,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发现。
他忍不住想,这里叛军有多少,他会死在这里吗?穆湛知不知道这里也有叛军,等他过来的时候,万一没有防备好,被偷袭了怎么办?
他想了很多,脑子胀胀的,十分难受。一下子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刚才甚至杀了个人,仿佛做梦一般不真实。
如果是在做梦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眼前的柜门却突然一动,发出声响。
有人打开了门!
闻鸣玉瞬间浑身紧绷,警惕戒备,握紧了刀,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一拉,将他搂进了怀里。
闻鸣玉被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包围,严严实实,让他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是穆湛。
意识到来人是谁之后,闻鸣玉两眼一酸,眼眶泛红,很快雾气氤氲,濡湿凝聚成了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穆湛察觉到怀里人在发抖,眼神一暗,扔了刀,更紧地抱住人,带到了床上,用柔软温暖的被子把他和自己一起裹起来,手摸着他的背,温柔安抚。
“没事了,别怕,是孤的错,没有发现这里……”
一向言语如利器的穆湛,此时竟然像是不会说话了,说到一半顿住,只能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把闻鸣玉的耳朵也捂住,让他听不到外面抓捕叛军的声音。
过了很久。
外面没了声音,闻鸣玉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哑声说:“我没事,陛下怎样?”
穆湛垂眸盯着他,摇头说:“孤也没事。”
他留意着闻鸣玉的神态,看到的都是精神极度紧绷后的疲惫不安。
“要先睡一会吗?”
闻鸣玉点头,但身上的衣裳沾了血,就说:“我想先沐浴。”
穆湛点头,很慢很慢地松开了他。
而闻鸣玉的手指却还揪着穆湛的袖口,无意识的,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穆湛看了一眼,“孤陪你去?”
闻鸣玉反应有些迟钝,过来几秒,才摇了摇头,突兀说:“陛下,我杀人了。”
穆湛眼底闪过一道冷光,薄唇紧抿,伸手摸了摸闻鸣玉的头,轻声道:“别怕,你没有错,是他们应得的。”
闻鸣玉抓紧穆湛的袖子,还捉住了他的手指,沉默了一会,问:“……三喜他们,没事吧?”
穆湛朝赵德全使了个眼色,很快的,就把三喜叫了过来。
三喜没事,他一见到闻鸣玉,就松了口气,眼睛有些红,露出笑,庆幸又后怕,“公子没事太好了!”
闻鸣玉见到熟悉的人还在,脸色也稍缓,抓紧穆湛的手指,然后又慢慢松开,走去沐浴。
这次沐浴,比任何一次都要快。
闻鸣玉迫切地想洗掉一身的血腥味,用香薰盖过去,但同时,又很想快点见到穆湛。
所以,他加快动作,尽可能地早些洗完,穿上干净的衣裳走了出去。
穆湛也已经沐浴换了一身衣服,没有任何的血味。
他们去了另一处宫殿休息,到处都很干净,没有血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闻鸣玉的幻觉。
他们一起躺到了床榻上。
穆湛把人搂进怀里,手放在他背上安抚地摸着。
一向强势的信息素在这一刻变得意外的温柔,宛如水流,轻轻裹住卷走了闻鸣玉心里的恐惧和不安。
闻鸣玉窝在熟悉的怀抱里,眼皮很重,终于抵挡不住浓重的倦意,睡着过去。
中途,他做了噩梦,紧蹙双眉,身体发抖,发出痛苦的呓语。
穆湛轻拍着,低声安抚许久,才让他从噩梦里出来,再次安稳睡着。
因为发生了宫变。
即便狩猎已经结束,回宫的行程也往后推迟了。
过了两日。
闻鸣玉恢复不少,只是晚上还是会做噩梦,他躲在柜子里,门被打开了,但不是穆湛,而是一群叛军,面目狰狞,冲过来杀了他。被他杀死的那个叛军也在其中,尸体腐烂,阴森地笑着,一刀又一刀地刺穿他的心脏。
闻鸣玉没有了平时的轻松状态,更不会笑。
穆湛看着他这样,脸色阴沉,遮掩不住的暴戾烦躁。在闻鸣玉来到他身边后,他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情绪了。
穆湛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
偏僻的院落,地上跪着几个叛军,刚用过鞭刑,衣物破烂,身上有很多伤口,皮开肉绽,血味浓郁。
“你在这看着。”
穆湛让他站在不远处,能看到那些叛军,但又不会离得太近,被气味冲到。
穆湛松开他的手,朝那些罪犯走了过去。
拿起一把尖利的刺刀,走到最近的一个叛军面前,毫不留情一刀刺中那人的手背,穿透而过,手腕再用力一转,刀尖在血肉里不断搅动,叛军顿时惨叫不止,那声音仿佛被腐蚀过,听得人鸡皮疙瘩炸起。
穆湛是握着刀的人,但他的神情也一点都不轻松,双目赤红,隐忍而压抑,心中似有黏稠发臭的淤泥疯狂涌出,将他包围淹没。
残忍发狂之下,潜藏着几分自厌。
穆湛厌恶自己,为什么没有料到寝殿有叛军,嘴上说着不用担心不会有事,事实却是闻鸣玉差点就命丧叛军之手。
穆湛面色冰冷,手段狠辣地杀死了叛军,然后回头,看着闻鸣玉缓缓道:“不用怕,他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伤害你了。”
闻鸣玉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忘了反应。穆湛依旧看着他,闻鸣玉终于缓过来,点了点头回应。
魏英武也在场,看到穆湛直接杀死了叛军,皱眉欲言又止,“还没审问完……”
但他刚一开口,就被温长阑撞了下胳膊,用眼神制止了。
魏英武立刻闭嘴。
他们就这么目送穆湛和闻鸣玉离开。
穆湛扔了刀,但手上还沾着血,他专注地盯着闻鸣玉,看他眼里有没有害怕的情绪,有没有对自己的害怕。
但都没有,闻鸣玉的双眼依旧清澈干净,一眼望得到底,有茫然无措,有担忧不安,唯独没有惧怕。
穆湛垂下眼,遮住汹涌翻滚的暗潮,洗干净了手上的血。
夜里入睡前,穆湛搂着闻鸣玉问:“还怕吗?会不会做噩梦?”
闻鸣玉明白了他带自己过去的用意,主动凑上前,几乎钻进了穆湛的怀里,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没事了,谢谢陛下。”
白天那一幕,明明应该是血腥而可怕的,但闻鸣玉很奇怪地没有害怕,心里反而涌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
他没有再做被杀死的噩梦。
这一次,他躲在柜子里,身处一片黑暗之中,门被打开,穆湛伸手将他抱了出来,怀抱温暖,一下取代了所有糟糕的情绪。
时隔多日,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双眉舒展,睡颜平和。
闻鸣玉心里的阴影散去,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穆湛见他确实没事了,才放心又去忙,宫变结束,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闻鸣玉刚经历了那样惊险的事,几乎丢了性命,宫人都很担心他,想着办法让他散心恢复精神。抵不过这样的热情,他只好在附近散步走走。
走到一棵树前停下,满树粉红,花瓣重重叠叠,灿烂盛放,艳丽夺人。
闻鸣玉看着眼熟的海棠花,忽然累了似的,蹲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人缩成了一小团,默默地沉思。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初的逃跑计划,不断摸索路线,做着准备。
真要说的话,其实猎场这里的逃跑机会更大,皇宫守卫森严,回去之后,要逃就难多了,而且穆湛现在很忙,他完全可以趁机偷跑。
但是……
他不太想走了。
不管是星际时代还是古代,他一直都没有归属感,没有牵挂的人,所以去哪里似乎都无所谓。可穆湛不一样,慢慢相处下来,他根本忘了什么暴君,而是难得地有了亲人的感觉。
逃出去又能怎样呢?会过得更开心吗?
闻鸣玉摇了摇头,撑着膝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他不走了。
做完这个决定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唇角弯起,含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闻鸣玉散完步,回到寝殿。宫人送上了一大堆东西,都是慰问礼物。
有不认识的人送的,也有朋友送的。
闻鸣玉拆起了礼物,当然是从在意的朋友拆起。霍鸿羽送了一些解闷的有趣玩意,温长阑送的是话本,魏英武送的是……几棵草?
闻鸣玉拆开看到的时候,懵了,一头问号。
别的礼物他都能理解,但送这个是什么寓意?
很快,闻鸣玉就明白了。
因为那其貌不扬的草散发出了十分特别的气味,让他莫名兴奋起来,比喝了酒还要晕乎乎,只想紧紧抱住小草舔舔,扑到地上打滚乱蹭,整只兔都像是飘在软乎乎的云朵里,jio不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