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平行世界(二)

云娆反手抱住钟钰的手臂,笑着打断她:“阿钰,阿钰。”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钰,抱着她,软着嗓子撒娇:“阿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应该早点听你的话,我、我这不是知错就改嘛,就是迟了点,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好阿钰,你就原谅我,别生气,帮帮我吧。”

云娆不止生得好看,嗓子更是比寻常姑娘还要娇、还要软,极为清甜,如夜莺百灵,语音婉转,轻柔动人。

钟钰最是抗拒不了她这般撒娇,尤其云娆那一双亮晶晶,宛若一汪秋水的美眸,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神情,那模样,可爱极了,简直看得人心都化了。

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这个丫头的撒娇攻势,钟钰刚这么想,责备的话就在喉咙里滚了滚,又咽了回去。

“你不会过几日就又后悔,舍不得离开你家公子吧?”钟钰狐疑的看着她。

“不会。”

钟钰明显不信。

云娆无奈,好笑道:“好阿钰,你刚刚不都说了。”

钟钰挑眉:“嗯?”

云娆伸出手,扳着指头一根一根的数:“你说江北王的女儿,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妹妹,就连皇后娘娘的亲侄女,都在打听大公子的婚事。这些贵人,哪个不是家势显赫,权势滔天,只要动动小指头,就能把我捏碎,我怕都怕死了,哪里还敢舍不得。”

“更何况。”

云娆长睫颤了颤,压低声音说:“我还有其他亲人,我想找他们。”

钟钰八岁那年就与云娆结识,深知云娆一直将容珺当成唯一的亲人,实在很难相信云娆真能狠下心离开他,她甚至已经想好,这丫头要是又临阵退缩,她就继续劝。

没想到,云娆居然说想找她的家人。

钟钰不由得怔了怔。

一个从小被丢到乞丐堆自生自灭的人,长大后,还想着要找那些抛弃自己的亲人,这丫头究竟是有多缺爱啊。

钟钰听见这令人心疼难受的话,忍不住捧住云娆的小脸,心疼的揉了揉,眼眶微热:“好,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

“不过容珺刚回京,有不少双眼睛盯着国公府,就算真寻到了法子,也得再等上一阵子。”

云娆也晓得离开国公府不是件简单的事,点头道:“我知道,无论如何,阿钰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我?”

钟钰笑了下。

“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这才头一天,长公主就想喂你喝绝子汤,要不是容珺事先将我找来,做好万全准备,你啊,这辈子可就毁了。”

接着她又毫不犹豫的把容珺给卖个精光。

“原本呢,你家公子是想在接过药时,装作不小心打翻,没想到恰好被你打翻,你们这也算心有灵犀了。”

云娆微微一怔,心底再次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公子为何知道那是……绝子汤?”

钟钰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抓着她的手,不答反问:“阿娆可还记得永平侯家的三公子陆君平?”

云娆点头:“记得。”

永平侯三子,自幼弓马娴熟,俊美无俦,智勇双全。

容珺被接回京的那一年,两人相识,后义结金兰,一同在边关几番出生入死,为生死之交。

云娆回忆了下前世这个陆君平,在这时到底发生何事,思索半晌,有些不确定地说:“听说战死在边关了。”

钟钰放低音量,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其实陆君平没死,他就是皇上最近刚认回来,寄养在宫外的那位七皇子。”

云娆佯装一脸惊愕。

“所以啊,”钟钰狡黠一笑,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你家公子如今是七皇子的义兄,又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厉害得很,指不定这府里到处都有他的眼线或暗卫,提前知道也不奇怪。”

云娆却突然沉默。

前世她没想着要离开容珺,是以这些她并不关心,倘若容珺真如钟钰所言,那她要离开国公府将是困难重重。

钟钰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脸色微变,低声呢喃:“糟了,该不会现在我们身边就有容珺的暗卫吧?”

听见她的话,云娆心头一紧,有些紧张的抬头,四处张望:“应该、应该不会吧?”

钟钰单手捂着脸,重重一叹:“前路漫漫。”

云娆垂眸,轻声说了句:“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安却在心中悄然蔓延开来。

钟钰不能一直待在国公府陪她,又坐了一会儿,就拎着药箱离开。

云娆昨晚被折腾一夜,又提心吊胆了大半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周身都被人搂住。

怀抱的触感与那人的气息都再熟悉不过。

像再寻常不过的某一日,男人见她小憩,悄然无息的命所有人退下,轻手轻脚的上榻,搂着她的腰,将她抱进怀中。

手指和嘴唇都在作乱,见她快要醒来,还会故意捏住她的下巴,坏心眼的,重重的,含住她的嘴唇,侧过头,不停地深入这个吻,肆无忌惮的将她亲醒。

就像现在这样。

云娆半睡半醒,习惯性低低的嗯了一声,带了些撒娇意味。

直到折磨人的温热落到耳畔,咬住耳垂,男人沉哑醇厚的低笑声打破寂静,云娆迷迷糊糊的脑子才终于清醒过来,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死而复生的事。

她瞬间睡意全消,下意识就想将人推开。

手却被轻而易举的抓住,稳稳的握到掌心里。

“是我。”

男人埋首在她颈间,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双臂将她牢牢紧锢于怀,似怕她消失一般。

云娆呼吸微乱,看着他,又看着头顶承尘,有些困惑的眯起眼。

她是容珺的贴身丫鬟,在飞羽苑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但这里明显不是她的房间。

她何时被抱过来的?

小姑娘刚睡醒,纯凈的脸庞带着些许茫然,脸上还有着浅红色的睡痕,软呼呼,呆愣愣,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妩媚动人。

男人垂眼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亲了亲她眼角的泪痣,再从脸颊一路亲吻着,缓慢地往下,来到她的嘴唇时已是呼吸烫人。

云娆心中大骇,这下是真的完全清醒了,慌乱地别过头,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

钟钰以前就跟她说过,避子汤喝多了不止伤身,还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

她从小就想要有个家,有个自己的孩子,渴望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人。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与容珺牵扯不清,动不动就喝避子汤。

男人向来温柔,却也要命的磨人。

她被一寸寸抽走力气和思维,就快阻止不了,浑身都在发抖,终是忍不住哽咽出声:“公子,阿娆怕。”

一切动作戛然而止。

容珺微微顿了下,撑起双臂,将少女困在怀中,布满慑人念想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男人生了一双漂亮的双凤眼,凌厉而贵气,笑起来时很温柔,不笑时,那股久经战场的肃杀之气,便完全显露出来,带着慑人的魄力,显得冷漠而暴戾。

云娆被他看得浑身紧|绷起来,玉珠般的脚趾紧张地蜷缩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

两人无声对视。

小姑娘死死的咬着嘴唇,脸颊泛着漂亮的粉红色,白里透红,红通通的眼里满是戒备,要哭不哭,可怜又可爱,叫人心生不忍,又想狠狠欺负。

容珺忽然笑了下,抬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慢条斯理地坐起身,像是没有发现她的抗拒。

“以后就睡这。”

他的声音仍有些暗哑,低沉而又性|感,尾声仿若带着勾子,温柔而又充满蛊惑,听得人耳根酥麻麻。

这里是容珺的寝间,早上那些令人不敢直视的痕迹与混乱已不复见,被整理的十分干净。

云娆想起前世被折腾得极狠的日日夜夜,连忙摇头:“这不合规矩。”

前世容珺嘴里说要将她嫁人,但自从她养好身子,成为他的通房之后,他倒是从来不知客气为何物。

谁能想得到,素日里看起来那么斯文儒雅的一个人,却在这种折磨人的事情上,意外的孟浪。

容珺淡淡道:“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男人眉眼倨傲,矜贵非常,低沉的声线带着隐隐的压迫感,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让人难以忽视。

云娆从重生到现在,心中所累积的那股异样感,终于达到最高点。

前世她初被容珺收为通房时,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极为冷静,但动作和眉眼还是透着些许青涩与羞涩,言行孟浪那也是食髓知味后的事。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这些,反而一举一动都叫她熟悉。

云娆心中倏地升起一道荒唐至极的想法──

容珺跟她一样,都重活一世?

这个想法太可怕,也太大胆,云娆瞬间就将自己吓得手脚发软。

容珺离京六年,国公府上下察觉不出来他的改变很正常,可云娆却十分清楚前世的容珺,初回京时的模样。

他的行为举止,包括个性,虽与那时相去不远,但在细微末节上,还是有着明显的不同。

比如……

云娆像是想到什么,抖着手将衣襟拢好,匆匆下榻来到容珺面前,再次跪下。

前世容珺毫无道理,一心想将她嫁掉,即便与她极尽颠鸾倒凤之欢,都未曾动摇。

若非长公主故意将避子汤换成了绝子汤,再次要了她半条命,她相信,容珺定会狠心将她嫁于旁人。

云娆深吸一口气,垂首闭眼道:“长公主曾立下规矩,不许嫡系子弟有任何通房侍妾,奴婢不想害公子受罚,您万不可留下奴婢。”

容珺低眸看她,静静的听着。

“公子之前不是说要为奴婢寻个好夫家?奴婢愿听从公子安排。”

男人嗓音低沉温润,带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淡淡笑意。

温暖的怀抱自后紧紧包裹住她,箍在她细腰的手臂肌肉结实且充满爆发力,熟悉的沉木香萦绕鼻端,一切就如曾经逼哭她的无数次日夜。

他向来喜欢自后这般抱着她,将她困在怀中耳鬓厮磨,于她耳畔低声呢喃,温柔低笑,就好像恨不得将全世间的温柔全都给她一样,令人感到莫名安心,教她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云娆鼻子忽地发酸,压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一涌而上。

心底却清楚明白,不论这个人的怀抱有多令她安心,不论这个人她有多喜欢,都非她所能肖想。

人一旦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生了妄念,只会越来越贪心。

前世是她一味强求,最后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如今幸得老天垂怜,重活一世,不论究竟是何人欲置她于死地,是容珺也好,是其他人也罢,她再不会走那条错路。

云娆没时间感伤,扣在细腰的力道一松,飞快地跳上软榻,钻进锦被之中。

谁知一进锦被,令人面红耳热的暧|昧气息扑面而来。

全是他和她的……

云娆隐约记得两人前世头一回有多荒唐与胡闹。

她闭上眼,不再去想,耳根却像有火烧上来。

另一头。

张妈妈领着人进到外间,见容珺仍没应声,扯着嗓子继续说:“殿下还要奴婢转告您,驱逐外敌、收复失土虽是大功,却切莫初回京便误了早朝,叫皇上误会您倚功自重、恃功而骄。”

话刚落,就见容珺从里头走了出来。

男人长发披散,宽肩窄腰,身姿修长挺拔,一袭精白外袍松垮地披在肩上,衬得他肤色极白,宛若上好的瓷玉,清贵隽逸。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屋内,落在他轮廓优美的侧脸上,勾勒出清隽线条,带出一道阴影。

他微微垂首,长睫低垂,薄唇轻抿,半边俊脸隐在光影暗处,教人看不清神情。

张妈妈不知为何,心脏突地一跳,莫名地涌起一阵不安。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们倒是都看红了脸,纷纷羞怯的低下头,不敢多瞧。

“既然大公子醒了,那就请公子回到屋内,好让丫鬟们伺候您更衣上朝。”

张妈妈堆起笑脸,边说边朝容珺走去,却还没来得及靠近,颈间已横上一管铁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