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男人一身银白铠甲与他被晒得略显黝黑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阳光下熠熠生辉。
云娆眼中溢出一丝笑意来。
“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那你说,罚什么好呢?”她声音又轻又软,像在撒娇,柔若无骨的小手揽抱住他的脖颈,微微仰首望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喉结与下颚,下巴和嘴唇上方都冒出了一些泛青的胡茬。
云娆好久没看到容珺,一时半刻竟舍不得挪开眼。
“罚我,”容珺怀里抱着他的小宝贝,目光直视前方,丝毫没有发现小姑娘的目光有多痴迷,“罚我以后再不离开你。”
哎哟,这甜言蜜语简直叫人没耳听,要是让候在外头的容珺亲兵们,听见这话,怕是要吓掉下巴。
温释月与钟钰就跟在两人后头,两人脸上全是暧|昧又欣慰的笑。
容珺抱着人进到大厅,刚将人放下,钟钰立刻上前:“阿娆,你肚子可还会疼?”
云娆抿了抿唇,正想说不疼,就又被容珺抱了起来。
“哪里不舒服了?你现在还是住在明珠阁里吗?”
容珺剑眉微蹙。
小姑娘白皙的额间布满薄薄细汗,显然已经疼了好一会儿。
他心中懊悔自己居然一路上都没发现。
云娆笑了起来,小手顽皮的摸着他下巴的青胡:“疼倒是还好,没有刚才那么疼,就是腰酸得厉害。”
当年岑母头一胎就难产,是以温岑两家在这件事上格外小心,云娆实际有孕六、七个月时,就已经找好经验丰富的稳婆与奶妈,候在府中待命。
刚才温释月喊钟钰过来时,稳婆们也被找了过来,听见云娆说腰酸得厉害就知道大概是要发动了。
可是五公主如今才有孕近八个月,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发动,一时间,才会有些不确定。
如今听见五公主说腰酸,这下越发确定,立刻迎上前,紧张道:“五公主恐怕是动了胎气,要发动了,孩子如今都还不足月就要发动,这么可么办才好?”
容珺呼吸一窒,脚步跟着加快。
温释月并不知云娆此时已经足月,听见稳婆的话也吓了一跳,神情严肃,井然有序地下着命令:“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快让下人们备好热水,还有,让管事亲自进宫,告诉爹爹和温贵妃,跟他们说五公主遭受惊吓,动了胎气,就要发动。”
容珺头也不回道:“此时街道上全是禁军,还在满街的寻找叛军余党,一概不让人进出,大姑娘若要派人进宫,得亲自走一趟,让容某的心腹张识跟你一块去。”
动了胎气可不是一件小事,温释月立刻动身。
钟钰心虚的看了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见容珺已经将云娆抱进屋内,在门口迟疑了下,将跟在后头的一众丫鬟婆子拦下。
“公主与驸马分开许久,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都候在门口便是。”
房门被关上的同时,容珺已经将云娆放到榻上。
“还疼不疼?腰哪里酸?我帮你揉揉。”容珺这才发现他的小姑娘,四肢虽然和以前一样纤细,可肚子明显大许多。
那里头是他和她的孩子,是他们的血亲骨肉。
容珺垂眸,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圆润的肚子,眼里是前所未见的温柔。
云娆似是感受到他内心的雀跃,笑着拉过他的手,轻覆在隆起的小腹。
“不用揉,先摸摸平安,”她脸上洋溢着即为人母的温柔笑意,“平安知道爹爹回来了也很开心,如今正动个不停。”
男人的手比起离开前要粗粝不少,布满厚茧,和脸一样都被晒成了接近小麦色,一看便知这短短几个月里究竟经历何等风霜。
容珺听见“爹爹”两个字,此时才真的有要当爹的感觉了,心里瞬间柔软得要命。
他很快就感受到手掌下的小家伙的动静。
的确是动个不停。
“平安一直动,心肝儿是不是很难受?”容珺皱起眉,俊美绝伦的脸庞略带不满。
云娆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怔了下,双颊飘上红云,耳根发热。
“你、你刚刚喊我什么?”
容珺听见她羞答答的语气,亦是一怔,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溜嘴。
男人麦色耳尖浮现不明显的红,声音却是一样的温柔镇定:“心肝儿。”
云娆瞬间羞得满脸通红,心里似有小鹿在乱跳乱撞打翻了蜜罐般,怦怦乱跳又甜得不象话。
她突然觉得肚子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云娆眼睫轻眨,这才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羞赧地松开与他相扣的手指,娇颜绯绯地偏过头去。
容珺大掌却跟着落下,捧起她的脸,俯|下|身来,俊颜与她贴得极近,温热的气息一下下落在她红透的小脸上。
根本不给她任何的逃避机会。
她羞得玉趾微|蜷,紧张得手脚都不知放何处。
“娆儿。”
两人鼻尖相靠,他微微侧过头,温柔到极致地轻啄着她的嘴角。
云娆心怦怦跳着,不自觉地娇哼了一声:“嗯……”
像是撒娇,也像害羞。
甜蜜而又妩媚。
容珺眸色微暗。
云娆感觉到他的呼吸似乎变烫了些,长睫不由得跟着胡乱扑闪起来。
心跳得飞快。
他眸里尽是柔情,声音低哑:“我好想你。”
两人数月未见,她不免有些看得痴了,感觉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教她心动羞赧不已。
就好像是前世头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公子那时那般,有关他的所一切,都是甜蜜而又美好的。
薄唇轻轻莞尔,一笑便可颠倒众生。
云娆心头微动,发现自己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容珺。
早就对他迷恋得无法自拔。
她还怔怔的看着,容珺已经侧过头,允住她柔|软|香|甜的嘴唇,辗转亲|吻。
吻|缠|绵而又极尽温柔,带着明显的思念以及一点难以克制的情|意。
她心狂跳着,双眸染上几许迷乱,乖巧地仰首,回应他的吻,竭尽所能,肆意品尝久违的甘甜。
唇齿相依,温热灼灼。
容珺身上的盔甲未卸,不敢太过放肆,怕碰着、硌着她,猫着腰的姿势有些别扭。
两人交换一个绵长的吻之后,容珺就将人松开,想去偏间卸下这身碍事的盔甲,眸色迷离的少女却突然伸手抚摸他瘦削的脸颊。
眼里尽是毫不掩饰的着迷。
容珺眸色一暗,在她掌心里磨|蹭|了下,才抓住她绵软的小手,偏过头在她手掌落下一吻:“乖,我去换一身衣裳,待会儿就回来陪你。”
云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舍不得让他走,害羞的偏过头去,细软的嗓音娇娇滴滴:“好。”
容珺笑了下,又低头在她眉心轻啄一口,这才转身离去。
走没两步,身后又飘来小姑娘略带不安的声音:“要是你临时有事,就尽管去忙没关系,只要记得差人过来告诉我即可。”
她实在太想他了。
不止想他,还担心害怕他因为左肩的伤,会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
要不是平安突然捣乱,她甚至想将容珺全身上下检查个遍,看他身上是不是又添了新伤,故作若无其事的瞒着他。
容珺回眸一笑:“好。”
他笑起来实在太好看,云娆脸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肚子原本已经不疼了,腰酸的症状也减轻许多,然就在容珺离开不久之后,居然又开始酸疼起来。
钟钰进门时,见云娆抱着肚子,柳眉紧蹙,赶紧来到榻前,将手上捧的水盆置到一旁矮凳:“如何?还是很疼吗?”
云娆脸色微白的点了点头。
钟钰将浸湿的帕子用力拧干,细心地擦拭她额间的汗:“看来就如稳婆说的那般,要生了。”
“我之前听我娘说,头胎发动的时间都比较长,要痛上好几个时辰。”钟钰将帕子放回水盆里,“你有没有想吃的或想喝的?趁现在还有力气多吃几口,我娘说了,生孩子好费力的。”
云娆疼得说不出话。
钟钰看着她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心想生孩子这么疼,以后自己还是别生好了。
那股子疼劲儿过了,云娆才终于有力气说话,声音却仍透着忍耐与压抑:“突然好想吃五芳斋的四色酥糖,和鲜肉月饼。”
钟钰哭笑不得:“现在外头到处都是禁军,五芳斋怕是早就关门了,我去问问相府的厨子会不会做。”
“娆儿刚刚说想吃什么?”
容珺已换好常服,也不知身上的衣裳是谁找来的,竟不是他以前最常穿的精白锦袍,而是月白长袍。
不过他身姿修长,本就穿什么都好看,玉带紧束劲腰,再简单不过的衣裳,都能穿出清隽儒雅感来。
云娆晓得容珺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摇头道:“没什么,就是一些简单的糕点,相府里的厨子都会。”
容珺忽然安静地看了钟钰一眼。
“……”这眼神,让钟钰有种自己存在非常多余的感觉。
“对,阿娆说得对,我这就去厨房吩咐。”她随口找了个理由逃离。
容珺来到榻边,刚落座,就见云娆又紧紧地蹙着眉,一脸痛苦难耐的模样。
他立刻将人揽入怀中,大掌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我待会儿还得进宫一趟,以防万一,我刚刚带来的亲兵会留在相府。”
云娆听见他居然这么快又要走了,那舍不得的小情绪又冒了出来。
她依偎进他怀中,小手握着他肌肉结实的胳膊,终于红着脸,小小声的撒娇道:“夫君,我好想你。”
说完之后,还抬起头来,主动在他唇上蹭了蹭。
容珺怔了怔,呼吸莫名急促起来:“你刚刚喊我什么?”
云娆不说话,感觉脸好热,像有火在烧,害羞地扑进他怀中,揽着他的劲腰,无论他如何哄,也不肯抬头。
容珺垂眸看着她红彤彤的耳尖,心里温软得一塌糊涂,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会在平安出生之前回来的。”
他抱着怀里的美人儿,又是柔声劝哄了好半晌,才终于起身离开。
容珺离去之后,春梅春菊很快进到屋内,两人身后还着跟几名稳婆。
“公主,稳婆说怕您随时会生,得先进来布置一番。”
稳婆们齐齐福身。
云娆又开始疼了,点了点头,勉强地说了句:“好。”就又闭上眼,恹恹地躺在榻上不动。
稳婆们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各执一条白布条,动作利落的系在床头上。
钟钰回来时,稳婆们就坐在一旁待命,其中一人见到她,立刻起身道:“钟大夫,老身们刚才已经帮公主看过,公主的确要生了没错,热水都已备好,只是公主到底是动了胎气才会早产,若是能有太医院的千金圣手汪太医陪产,可能会更安全一点。”
毕竟人命关天,稳婆也不怕得罪钟钰,直话直说。
钟钰倒是没有像她们担心那般露出不悦,只是笑了笑:“我知道,容将军已经进宫了,很快就会带汪太医过来。”
稳婆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堂堂大将军会亲自进宫请太医。
容珺此次带的将士众多,足有三万,齐家的私军不过一万,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还没连攻进内城就被容珺从后包围,齐家军被夹在禁军和容珺之间,进退不得,容珺与禁军里应外合,几乎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其一举歼灭。
此时进宫只是为了确认明帝状况如何,若是明帝突然驾崩,难保其他皇子不会趁机作乱。
温斯年与岑太傅得知云娆发动的消息,很快就从宫里脱身,随着温释月赶回相府。
岑煊得保护陆君平的人身安全,完全离不开。
产房男人进不得,温斯年与岑太傅只能候在大厅等消息。
温延清得知云娆动了胎气当下,难得急躁的在大厅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温斯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二儿子如此浮躁,不由的微微一叹,正要开口让他好好坐下,岑太傅已经早一步开口。
“瞧你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知知是你媳妇儿。”
温延清怔了下,笑道:“她虽然不是我媳妇儿,平安却肯定是我干女儿没错。”
岑太傅笑了起来:“说不定是个儿子。”
温延清淡淡道:“那就是我干儿子。”
容珺提着食盒进门时,恰好听见温延清的话,原本满是愉悦笑意的眉眼,瞬间阴沉下来。
一想到自己远在边关时,温延清这家伙每天都会在他的心肝儿面前打转,就想挖出他的双眼。
容珺提着食盒的手背青筋微微暴起,微微笑着,声音分明十分温和,却充满宣示意味:“内兄在说什么,你是娆儿的亲生兄长,我和她的孩子自然是你的外甥或外甥女,该喊你舅舅。”
汪太医就背着药箱跟在容珺身后,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完全是一头雾水。
倒是温斯年见到汪太医之后,立刻上前招呼:“五公主受到反贼惊吓,故而动了胎气,才会特地劳烦汪太医走这一趟,有劳了。”
汪太医直言不敢。
容珺没空理温延清,如今他回来了,温延清别想再在云娆面前晃悠,他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没想到,汪太医随着容珺来到云娆面前时,云娆居然睡了过去。
钟钰轻声道:“阿娆太累了,我让她先睡会儿。”
容珺点点头,将食盒放到一旁,汪太医见五公主睡着,便退了下去,候在偏间待命。
云娆是被痛醒的,醒来时下意识的想抓紧锦被,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
她张开眼,看见容珺就坐在榻边,眼眶立刻红了起来:“夫君,好疼啊。”
简单的五个字,就叫容珺听得心都要碎,心疼的将人抱了起来,揽进怀中。
“不是想吃五芳斋的四色酥糖和鲜肉月饼?我给你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