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明帝不可能一直待在行宫,容珺平安无事醒来之后,很快就下令:“来人,吩咐下去,准备三日内启程回京。”
来的路上有多折腾,回去便有多折腾,云娆见容珺伤未好就得回京,连忙道:“父皇,子玉哥哥这样如何回京?”
明帝要笑不笑的看了她一眼:“这么快就喊上子玉哥哥了?”
云娆忙垂下头,白净的小脸微红。
明帝决定的事,向来不容质疑,说一不二,容珺深知帝王脾性,立刻道:“臣无大碍,一切听从皇上决定。”
帝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温贵妃离开。
钟院判上前,目光复杂的看着容珺,沉声道:“容将军左肩一再受创,怕是华佗再世亦无力回天,日后……”
容珺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下,声音云淡风轻:“无妨,提不了战戟,提刀提枪还是可以的,足矣。”
钟院判看着他,沉默不语。
容珺说得轻巧,可战场上使得不是惯用武器,究终是一种致命伤,到时得付出的心力与血汗绝非如此简单。
钟容两家为世家,容府二十年前发生何事,钟院判最清楚不过。
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容珺不该在战场上用自己的血汗和性命立下功劳,他该投身仕途,在朝堂上一展抱负。
钟院判无奈一叹,不再多说,吩咐宫人将熬好的汤药端上之后,带着钟钰离去。
岑煊此时才上前,来到容珺面前。
云娆早在明帝离开后,就又回到榻旁,见到兄长靠近,下意识张开手挡下他,全然一副保护者姿态。
容珺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纤弱背影,微微错愕的同时,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的宝贝,真的太可爱、太可爱了。
她怎么能这么好,这么可爱呢?
没有人发现,男人此时凤眸里的笑意,有多么温柔、多么炽|热、多么的灼人,同时,亦是极尽克制。
岑煊怔了下,好笑的看着妹妹,语气有些无奈:“知知。”
云娆有孕一事,岑煊早在几日前便已知晓。
之前容珺昏迷不醒时,云娆就知道,舅舅和姑母都在骗她,容珺肯定伤得很严重。
她不想最后只能等来他没了的消息,为了见容珺,为了岑煊听到皇上赐婚旨意之后反对,不得已将自己有孕一事全盘托出。
云娆知道,岑煊面上看起来极为冷酷,实际上对她却是极好、极温柔、极有耐心的,只要她开口,阿兄肯定会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边。
就是阿兄知道自己有孕之后,似乎对容珺极为不谅解。
阿兄虽然想办法劝服了舅舅和姑母,让她顺利守在容珺身旁,但每次看着容珺的眼神都极为冰冷。
云娆怕容珺一醒来,阿兄就要找他算账,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阿兄,子玉哥哥才刚醒来,有什么话,你等他伤好之后再说也不迟。”
岑煊静默几许,淡声道:“我只是想跟他道个谢。”
云娆困惑的“啊?”了声。
陆君平倒是笑着点头,赞赏的看着岑煊:“岑指挥使果然公私分明,锦衣卫与禁军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若非子玉舍命护下我,留下死士活口,你与禁军统领早就人头不保。”
岑煊微微颔首:“七皇子所言极是,多谢容将军救命之恩。”
云娆这才发现自己错怪了阿兄,自责连连:“阿兄对不起,我、我刚才只是、只是……”
岑煊本来就没怪她,冷峻的眉眼温柔下来,脸上勾起一抹极淡的浅笑:“容子玉如今都还未进门,你就这么护着他,小心以后被他吃得死死。”
这还是岑煊头一次这么直白的调侃她,云娆不由得一愣,脸颊耳根迅速的烧红起来。
“什么、什么进门……”
她简直要羞死了,阿兄到底在说什么!
岑煊看着满脸羞涩的妹妹,眼里全是笑:“刚才皇上不是说了?驸马尚公主之后是要住进公主府的,你们成亲之后,他自是要进你的门,难不成……”
他顿了下,看向容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容将军想知知和当年的长公主一样,放着公主府不要,自愿住进荣国公府?”
云娆还是容珺通房时,容珺有多霸道,岑煊可是全看在眼里,就怕容珺跟他老子有样学样,见云娆心里有他,得寸进尺,故态复萌。
长公主当年下嫁荣国公,还自愿嫁进国公府,可是震惊了不少人,几乎所有人都说她爱惨了荣国公,都在替她不值。甚至有人骂荣国公是个负心汉,元妻刚死就迫不及待尚公主,不是个男人。
岑煊虽不清楚二十年前荣国公府发生何事,对于长公主痴情的传言却是清楚得很。
容珺七巧玲珑心,如何不知岑煊这是在给他下马威,是要他清楚明白的认知到,云娆再不是以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小丫鬟。
就算云娆愿意委屈自己,他们这些亲人也不会允许他真的欺负她,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容珺现下还起不了身,只能转头看他,唇角微微扬起一贯的温润笑意:“内兄无需担心,我与公主成亲之后,自然要住进公主府,绝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这句内兄叫得可真顺啊!
岑煊没想到自己只是探个口风,容珺居然就这么厚脸皮的顺杆而上,直接喊起他内兄,好似他是故意要占便宜一样。
岑煊温柔的眉眼骤然冷峻,面无表情,冷声哼道:“容将军慎言,你与公主尚未成亲!”
云娆也没想到容珺居然在这么多人,就喊上内兄,俏脸骤然发烫,害羞的红着脸,用眼尾斜乜了他一下。
没想到容珺刚好也在看她,甚至极为温柔的冲着她笑了下。
男人眼角眉梢都带透着温柔,眼里的宠溺与爱意,更是几乎能将人溺毙。
云娆心跳不由得快了半拍,羞涩的咬住下唇,故作恼怒地撇开头。
陆君平与温斯年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大口糖,表情皆有点一言难尽,两人对看一眼,悄然无息地离去。
岑煊还有事在身,不便多留,也怕自己没能忍住,对容珺动手,没一会儿也走了。
梅兰竹菊四人此时已知道,皇上回京就要帮公主与容珺指婚,见到公主方才与容将军的互动之后,全都忍不住捂嘴偷笑,汤药端上来之后,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转眼间,屋内就只剩下云娆与容珺。
容珺其实还很累,但昏睡这几日里做的那个梦,实在太让他害怕。
那个梦,极为真实,就好像他真的那么活过一样,他原以为是个美梦,没想到美梦的代价,是她再也不认得自己。
那陌生的眼神与语气,叫他害怕。
对温延清亲昵信任的模样,更是让他心痛难耐。
那根本不是什么美梦,那是世间最可怕的噩魇。
容珺吃力的睁着眼,就这么无声的看着云娆玲珑有致的背影。
看着她因为自己而害羞泛红的侧脸与耳根好半晌,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才终于逐渐消散。
“公主,臣渴了,不如您请人进来──”
云娆一听他渴,猛地起身,很快就倒了一杯水过来,放在榻边矮几,接着熟练的揽过他的肩头,将人扶抱起身之后,又在他腰后塞了两个引枕。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容珺鼻尖萦绕着她独有的清甜馥郁香味,眸色微微一暗。
他靠坐在引枕上,就这么一边被她喂水,一边看着她,微暗的目光里全是幸福笑意。
云娆被他毫不掩饰的眼神看得害羞起来,羞涩地别开眼:“以后你遇到这种事,能以自己的性命为优先么?”
容珺怔了下。
听出她话里的关心与害怕之意,仿佛整个人被浸泡在蜜罐里一样,浑身都甜得快要化了。
喝完水,云娆也不催促他,又端来汤药,一口一口的喂他。
容珺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眉眼温柔的小姑娘,怕自己又在做梦,怕等一会儿,她又会用陌生又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安静地喝了几口药之后,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臣以后……还能叫您娆儿吗?”
这个以后,他虽然没有明讲,云娆却知道他指的是成亲以后。
捏着汤杓的纤长玉指微顿,脸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热意,再次一涌而上。
云娆心中莫名欢喜,却也莫名心疼。
她不喜欢容珺跟她讲话时,总是这么卑微,这么小心翼翼,却又怕他像以前一样霸道不讲理。
她低不可闻的应了声,犹豫片刻,说:“不再受伤就可以。”
说来说去,还是在怪他没有好好保护自己。
容珺无奈的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释。
“不是我不珍惜自己的命,”他的语气非常温柔,一字一句,极富耐心,“当时的情况,文若要是没了,我亦难逃一死,不止我得死,就连岑煊也得掉头,到时,温岑两家,都跑不掉。”
“温岑两家树敌众人,一旦垮台,定是墙倒众人推,莫须有的罪名亦会接踵而来,到时温家的姑娘就如砧板上的鱼,”容珺眸色微冷,“不论是你还是温澜清,都只能任人宰割。”
“好一点,兴许还能当达官显贵的妾,差一点,可能沦落烟花之地,甚至是被无耻之徒强取豪夺为外室,一辈子见不得光,肆意玩弄。”
云娆脸色煞白,看着他的杏眸逐渐浮现恐惧之意。
容珺心里一疼,吃力的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轻抚上她苍白的脸颊,柔声低哄:“不怕,只要我还在,你定安然无恙。”
云娆眼眶逐渐湿润。
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他是为了护她周全,才会如此奋不顾身,以命相搏。
他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却不许任何人觊觎她半分。
见她眼眶红了起来,容珺心中懊悔。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她知道这些事,却又怕自己不说清楚,会在两人心中种下误会的种子。
前世他的一意孤行曾害她受尽委屈,他再也不想那样。
她既然已经认祖归宗,亲人还是京中的三大势力之二,他不能再像前世一样,一味的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接触世间的任何恶。
云娆手中的汤杓掉回碗中,溅起几许汤汁。
她将药碗置到一旁矮几,有些慌乱地扑抱住他。
饶是美人身娇体软,又香又甜,可容珺到底还有伤在伤,温香软玉投怀送抱来得措手不足,他不由得咬牙,痛得闷哼一声。
疼,却也充满甜蜜,美好地让人几乎失去理智。
云娆听见容珺痛苦的闷哼声,登时又慌乱地想起身,后脑勺却被男人大掌牢牢按住,苍白的小脸被温柔地按在他宽厚的右肩上。
“不疼,就这样让我抱一下,好不好?”他低声道,“我真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
明明是她害怕,下意识想要撒娇,他却全往自己身上揽。
云娆心中的恐惧逐渐被丝丝甜意取代,羞涩的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容珺垂眸,看着小姑娘红彤彤的耳根,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低头用鼻尖轻蹭了下她小巧可爱的耳朵,极轻的低笑了声。
在小姑娘抗议之前,他继续说道:“这是一个局,布局之人要的不止是文若的命,还要一举将温岑两家拉下马。”
云娆听不太懂,闷声问道:“七皇子不是才刚被明帝认回吗?怎么就突然有人想要他的命了?甚至,还想要温岑两家垮台。”
容珺见她注意力成功的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不由得忍俊不禁。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容珺抿唇轻笑,耐心解释:“皇上认回文若之后,不止为他安排了实力强厚的母家,还给了他许多赏赐,甚至给了他不低的官位,不久前,更将温澜清指给了他。如今文若的势力已经完全不亚于大凌任何一位皇子,甚至几乎凌驾于太子之上,众皇子身后的势力自是蠢蠢欲动,太子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可是太子也在此次行刺意外送了伤。”
容珺低低的嗯了声,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除了太子与文若以外,还有哪位皇子受了伤?”
“五皇子。”
五皇子为齐妃独子,齐家势力虽然不如何温岑三家,却也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不容小觑。
攻击的对象显然都是经过刻意挑选,意图挑起世家间的对立和冲突,让世家彼此猜疑。
容珺含笑的眼眸渐渐冷了下来。
这狠戾毒辣的手段,还真是让人熟悉啊。
云娆怕压到他的伤口,一直僵直着背脊,不敢乱动。
他身上全是药味,甚至还有些淡淡的血腥味,气息陌生的让人害怕。
云娆还记得前几日,他躺在床上,痛苦的拧着眉的模样。
他反反复复的发着高烧,浑身都是伤,太医们为他换药,将捣碎的药粉撒在伤口时,他分明没有意识,肌肉却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着。
不知该有多疼。
云娆摸了摸男人劲瘦的腰身,发现他瘦了不少,心口丝丝拉拉地疼了起来,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软绵绵地撒娇:“先把药喝完。”
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太瘦了,都是骨头,肌肉都不好摸了,得养胖一点才行。
容珺无奈的按住她的手,低头凑在她耳畔,呼吸比之前明显重了些:“别乱摸。”
“……”云娆瞪大眼,带着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抬头看他,“你伤得这么重,你……”
她很快就说不出话来。
他唇边噙着淡笑,低眸看着自己的模样,实在太撩人。
微微上挑的凤眸里,全是宠溺笑意,玉琢般的脸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看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呜呜呜,他这模样,简直比当年的神仙小公子还要好看。
不对,神仙小公子也是他。
怎么能有人不管是年少时,还是现在,横看,竖看,都好看的教人挪不开眼。
云娆微微推开他,低垂的眸子含羞待嗔:“快点把药喝完,凉了就苦了!”
容珺眸色微暗,不再逗她,大大方方将人松开。
云娆端起药,又一口一口的喂。
好不容易汤药终于见底,容珺却皱着眉,低声道:“药凉了之后,果然很苦。”
云娆在他嘴里塞了口蜜饯,小声哼道:“就说药凉了会很苦。”
那精致漂亮的小嘴角,却是甜甜的往上翘,就连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带着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甜蜜。
容珺忍着笑,沉着声,故作抱怨:“一口一口喂,自是比一口气喝下还要苦。”
“……”这是在怪她?!
云娆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到他眼里的愉悦笑意,才发现自己又被逗了。
这个人,果然惯会得寸进尺!
“容将军可真娇气!”她红着脸别开头,打算起身让春梅将饴糖取来,却才刚转身,就又被容珺拉回怀中。
云娆跌回充满药香的怀抱的同时,再次听见男人痛苦的闷哼声。
她觉得容珺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他伤得那么重,根本就还没好,明知道这样做会痛,居然还拉她!
“容珺!你这样伤口又要裂开的!”云娆忍不住发怒。
由后怀抱着她的男人,却是低下头来,撒娇般的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低声道:“让我抱一下,就不苦也不痛了。”
“……”你当我是什么神丹吗?!
云娆无语极了,心底却不自由主泛起了丝丝甜意。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容珺影响了,否则怎么会听见他这无赖般的话,居然莫名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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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珺有伤在身,自然骑不得马,回京路上与陆君平同乘一辆马车。
云娆将人送上马车,要离开前,还不忘回头跟陆君平交待:“子玉哥哥若要人伺候,七哥尽管使唤云笙便是。”
“……?”陆君平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云笙是容珺的贴身小厮,不叫他要叫谁?
容珺却是听明白了,低低的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仿若带着勾子,温柔而又充满蛊惑:“知道了,不会让宫婢近身的。”
陆君平一脸恍然大悟的看向云娆:“哦?五妹如今还未与子玉成亲就将人看得这么紧了?这么会吃醋?”
春菊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春竹连忙捂住她的嘴,将人拖下。
春梅与春兰及云笙与陆君平身边的小厮,全都低着头憋笑。
云笙抖着肩,忍着笑,一脸正经地说:“五公主请放心,我们家将军,就连自己的飞羽苑里也全只有小厮与上了年岁的婆子,从来没有年轻丫鬟能近身。”
唯一能近身的年轻丫鬟,如今也成了公主。
云笙完全没想到,与自己一块长大的云娆,有一天居然能成为大凌的五公主。
难怪公子无论如何也要来到她身边当贴身侍卫。
温释月听见云笙的话,不禁称赞道:“哦?传言果然不可信,看不出来容将军还如此洁身自好,不自女色。”
接着转头看向云娆,调笑道:“知知可放心了?”
“我没有,他胡说,我才不是那个意思!”云娆耳根微红,肤粉如樱,眼尾斜乜了容珺一下,忍住想捂住脸的羞耻,跺了跺脚跑开。
梅兰竹菊连忙追了上去。
容珺看着少女娇羞无限的背影,清隽的脸庞上不再是浅浅微笑的儒雅模样,而是愉悦至极的灿笑,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几分平时没有的风流不羁。
陆君平一边笑,一边摇头:“云笙,还不快扶容珺进马车?要是让其他贵女瞧见他这模样,待会儿五公主又要吃醋了。”
温释月离去前,刚好听见这话,点头附和:“是啊,容将军生了那么一张招摇的俊脸,实在不宜在外抛头露面。”
云笙笑嘻嘻的应了声:“好嘞!”
待所有人就位,马车终于缓缓启程。
陆君平与容珺一块进到马车之后,脸上笑意纷纷敛去。
“子玉,此次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
陆君平素日里看起来虽然不着调,却不是真的蠢笨无知,容珺知道的,他也知道,更不会被死士们的障眼法所迷惑。
早在明帝与他与温澜清指婚时,他就做好太子对他动手的心理准备,就是没想到何家居然敢挑在皇上也在的行宫,明目张胆的动手!
由于容珺有伤在身的关系,明帝特地叫人在陆君平马车上又多铺了两层软被,云笙下马车前,在容珺背后塞了两颗靠枕,右手边也垫了一颗引枕,让他能轻松的靠着。
容珺斜倚在软榻上,垂眸,淡淡的嗯了声,问:“那死士可招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