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温斯年带着云娆来到皇上面前,他率先行礼请安,接着才是云娆。
云娆虽然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小从小就接受严格的宫规教习,但小时候,容珺还是给她请过教习嬷嬷的。
再加上进宫前,温澜清曾极有耐心,手把手的教她如何行礼,跟她说,进宫见到皇上时又该说什么,云娆此时行礼请安的动作虽然生疏了些,但行礼姿态却是落落大方,十分标准。
“臣女温娆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愿皇上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岑时卿本就不好的脸色,在听见云娆的名字更是难看到极点。
她刚刚说她叫什么?温娆?
岑时卿觉得荒谬至极,心头涌动着愤怒和一股莫名的恐惧,她死死的攥紧手指,骨节发白。
明帝看着面前行为举止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小姑娘,目光欣慰地微笑:“回来就好,这些年委屈你了。”
“来人,还不赶紧给国相和温三姑娘赐座!”明帝大手一挥,立刻有两个小太监搬来两张铺着软垫的八仙椅,让温斯年及云娆坐下。
小太监刚摆好椅子,就又听明帝说:“将温三的椅子挪到朕身边。”
接着他朝云娆招了招手,笑容温和:“来这坐,让朕好好瞧一瞧。”
云娆虽然很紧张,一颗心都快得要跳出喉头,却也不矫情,很快就踩着小碎步,来到明帝身边坐下。
温贵妃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
见到皇上对云娆如此亲昵,岑时卿时中的愤怒及不安瞬间飙到最高点。
她再也按捺不住,面色不虞地起身,来到明帝面前,恭敬地福了福身:“皇上,臣女怎么从来不知道舅舅还有个三女儿?”
明帝见岑时卿分明气得满脸通红,却极力压制隐忍的模样,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的目光来到温贵妃脸上,见到那双美人眼又盈满眼泪,模样泫然欲泣,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在岑时卿进宫前,他已经向温贵妃再三保证,这娄子是他自己捅出来的,自然该他来收拾,绝对会好好解决这一件事。
明帝收回目光,再看向岑时卿时,眼里多了几分不耐。他却不拆穿她,只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不知道的事可还多着。”
岑时卿咬了咬唇,不甘地捏着手中的帕子,但皇上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云娆是怎么成为舅舅的三女儿的,但那不重要,舅舅要是重视她,也不会这么多年才将人接回来。
况且,就算是温府的三姑娘又如何?舅舅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当过容珺的通房,一旦知道,定会厌弃她的。
就算舅舅不介意,到时只要将温娆曾委身他人,当过通房这件事捅出去,传得人尽皆知,待她名声尽毁,舅舅也容不下她,很快就会将她送走。
她绝对不会让温娆有任何机会,借着相府嫡女的身份去接近容珺。
岑时卿轻抚了下鬓边珠钿,眼中掠过一抹得意。
更何况,皇上今日召自己进宫,是为了册封公主一事,她根本用不着为了这个叫云娆还是温娆的丫头在皇上面前失态。
如此一想,岑时卿心里顿时又舒畅几分,她勾了勾唇,优雅地回到位置上。
没想到,接下来明帝的一番话,却是狠狠打了她一记无形的耳光。
“当年她会离开相府,朕可说难辞其咎,朕也曾允诺,一旦人寻回来了,朕就会收她为义女,今日召你父女二人进宫,就是为了告诉你。”
明帝看向云娆。
“朕方才已经吩咐礼部着手准备,很快就会为你举行公主册封之礼,即刻起,你便是朕的五公主,你的封号,朕也已经想好,就叫长乐,日后,你便是我大凌的长乐公主。”
云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见皇上这么说,心脏依旧不受控地重重一跳。
她连忙起身,郑重向明帝行了个大礼,叩首谢恩。
岑时卿脑子像是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耳膜“嗡嗡嗡”的不停响着。
她抬头,愤恨地看了眼坐在皇帝身边的云娆,眼里全是嫉妒、不甘与难以置信。
皇上是真的要收义女,真的要封公主,但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云娆?
这怎么可能?皇上疯了吗?!
云娆凭什么?她凭什么?
岑时卿像是被人从头淋了一桶冷水,觉得这一切荒唐至极,她完全无法思考,“刷”地一声站了起来,再次来到明帝面前。
“皇上,在您收她为义女前,有一件事,臣女一定得向您禀明。”
明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岑时卿:“什么事?”
“皇上,您莫要被她骗了,这个贱婢的名字根本不叫温娆,她就只是荣国公府里的一个小丫鬟,她的名字叫云娆,根本不是什么温娆。她怎么可能是舅舅的三女儿?肯定是哪里出了错,舅舅才会认错了。此女是容大公子从江南捡回来,从小养在身边的小乞丐,后来还成了容大公子的通房。”
岑时卿焦急地看向皇上:“皇上,时卿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您千万不要被这贱婢蒙骗,认一个小通房当义女!臣女一切所言属实,绝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明察,待日后确此女真正身份,再做定夺也不迟!万不可随便就封她为公主!”
温贵妃听她一口一个贱婢,再忍耐不下去,拍案而起:“来人,岑时卿在皇上面前出言不逊,给本宫掌嘴二十!”
这京城里,谁人不知岑时卿是岑夫人的掌上珠,谁都动不得,一动岑夫人就要和他拼命,这件事,不说京城百姓,就连宫里的人都知道。
况且,刚才这岑大姑娘还坐在温贵妃身边,亲昵地喊着她姨母,东暖阁里伺候的宫婢们乍然听见温贵妃这一番话,瞬间都傻了。
一时间全部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岑时卿更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温贵妃:“姨母,您在说什么?时卿何时出言不逊?她分明就是──”
昨日梦魇在温贵妃脑中翻涌不休,眼前岑时卿盛气凌人的模样与说话语气,恰与梦中不谋而合。
温贵妃心底骤然窜起一道以难解释的极端愤怒,汹涌的怒火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梦魇中知知的绝望与痛苦,历历在目,梦醒之后,依旧深刻在她脑海中。
怎么可能那么巧,知知被寻回来的前一天,她就梦见了那些事?
那肯定不是普通的梦,普通的梦不会在醒来之后还有这么强烈的感受。
尤其是自从知知被掳之后,她再也没见过知知,梦中人不可能与眼前的知知如出一辙!
更何况,就算那些梦是假,但眼前的羞辱却是再真实不过。
温贵妃心里怒火翻腾,眸子里却满是寒冰。
她看着岑时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那样对知知?
如今岑时卿在她和皇上与温斯年面前,都敢这么对知知说话,她无法想象日后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岑时卿又会如何对待知知。
光是稍微想象知知被欺负的模样,温贵妃便手脚冰冷,浑身发寒。
她大步来到岑时卿面前,在那几个字脱口而出前,猛地抬手,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温贵妃娇|嫩的手掌瞬间就红了起来。
明帝那叫一个心疼,皱着眉吼道:“没听见贵妃的话,岑时卿掌嘴二十,都干什么吃的?难道还等着贵妃再次动手?”
当初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帝王,为博美人一笑,可以手段粗暴的随便找来一个孤女,强塞给岑氏夫妇,如今他解决的手段,自然也不会温和到哪里去。
岑时卿很快就被太监拖下去,掌嘴二十,再被带回来时,眼里脸上全是辱屈不甘的眼泪,两边脸颊都肿得吓人。
云娆在岑时卿被拖下去时,就整个人吓得不敢动弹,面色苍白。
她一直都知道权势有多霸道,却没想到皇上对岑时卿居然毫不留情,更无任何顾忌。
云娆两世可说都被容珺护得极好。
前世她虽曾被岑时卿那些贵女找麻烦,但容穗穗到底顾忌着容珺,那些贵女们虽然对她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却也没真敢对她动手动脚。
她微微屏着呼吸,双手不安的交握着,始终垂眸不发一语。
岑时卿挨了打,学乖了,回来后只委屈的看着温贵妃。
然而她面上虽然装得委屈,但到底是从小像公主似的被人宠着,就连岑太傅都不敢打她,皇上见她时也总是和蔼的笑着。
岑时卿可说从来都没挨过罚,她走到哪都有人哄着捧着,何时受过这样的气,更别提被罚,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愤恨与嫉妒。
“姨母,刚才时卿到底哪一句话说错了?您就算要罚时卿,也该让时卿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明帝忽然摇头一笑:“果然被宠得无法无天。”
温贵妃还在气头上,美目毫不客气地瞪向帝王,冷声道:“当年知知在姐姐面前被掳,姐姐大病之后就时而清醒时而疯颠,若非皇上一意孤行,病急乱投医,强塞了个孤女给姐姐,如今何至于此?”
温斯年亦是微微一叹:“皇上,当年即便岑太傅有心想好好教这个孤女,可每当他想要插手,小娃儿便哭着躲进阿婉怀里,阿婉对她心有愧疚,舍不得她吃苦,一旦岑太傅想插手管教,便一哭二闹三上吊。阿婉本来就有病,岑太傅怕刺激她的病情,绑手绑脚,长年下来,如何能不被宠得无法无天,盛气凌人?”
明帝听出来了,这温家兄妹一搭一唱,明理暗理都在怪他。
说来说去还是他的错。
明帝头疼地扶着额,叹气道:“是朕的错,的确是朕的错,如今她也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岑氏更未曾亏待过她,也算是仁至义尽。”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岑时卿:“如今真正的知知也找回来了,从今日起,朕就恢复她平民的身份。”
岑时卿怔怔地张着嘴,眼里的屈辱与不甘,逐渐转为不敢置信与错愕,而后尽数化为恐惧。
“什么孤女?谁是孤女?什么叫真正的知知已经找回来了?”
她瞪大着眼,看着明帝,声音里已经透着颤抖:“皇上又是要恢复谁的平民身份?”
尽管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却依旧拼命否认。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云娆如果是岑府的女儿,那她为何被认回来之后是姓温?
岑时卿心头骤然慌乱,慌张的爬到温斯年面前:“舅舅,您和姨母还有皇上到底在说什么?”
温斯年本来也觉得岑时卿有些可怜,但当他知道妹妹和自己都做了同样的梦,接着又发现岑时卿的言行举止与梦中几乎毫无二致之后,那一丁点同情也随之消散。
在这件事内,最无辜的从来就是云娆,现在云娆是他的女儿,他该保护的人自然也只有她。
他若同情岑时卿,那么无疑对云娆是另一种伤害。
温斯年能在短短十年内就从一个五品小官爬到丞相的位置,行事自然无比果断,向来杀伐果决,他绝对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很快就将当年的事如实告诉岑时卿。
也跟她说了,这些年来,岑家并没有亏待过她,岑太傅也曾想方设法引导她,但岑时卿从小就仗着母亲过分宠溺自己,从来都不管岑太傅的苦口婆心,不怕他这个亲爹发火动怒。
“温娆才是岑府真正的大姑娘,她才是知知。”
温斯年神色淡淡。
“而你,不过是皇上为了阻止岑母病情找回来的替代品。这些年来,你用她的名义代替她享受了岑家的一切,如今她回来了,你自然该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还给她。”
岑时卿面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不相信。”她完全无法接受,一边摇头,一边落泪。
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般,她脸色忽然狰狞起来。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要!我为什么要还她?当初又不是我自愿来到岑府的,我都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岑氏女,我才是真正的岑氏女!”
她双目赤红,含泪怨毒地看向坐在皇帝身边,衣着华贵的云娆:“而她,她当过容珺的通房,她已经丢了清白,你们还认她回来干嘛?!这种失了清白的女子如何能当公主?如何能当岑府大姑娘?!”
岑时卿从小就没有吃过苦,她从来都是傲视人间的,从来都是别人跪着仰视着她的。
她自然没办法接受原本只是小丫鬟、小通房的云娆,居然才是真正尊贵无比的岑府大姑娘这个事实。
而她自己,只是皇帝随便找来的孤女。
云娆垂眸,静默不语。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抬头看过岑时卿一眼。
岑时卿或许可怜,但那不关她的事。
从小就被丢到乞丐窝,受尽苦楚,孤苦无依长大的是她。
前世被岑时卿羞辱,那些被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自卑和嫉妒,被岑时卿赤-裸-裸地扒了出来,痛苦难过的也是她。
前世因为身份卑微,被逼着投井自尽的更是她。
而岑时卿,她不止从小衣食无缺,还顶着她的身份享尽宠爱与荣华富贵,还两世都仗着岑府大姑娘的身份欺辱她。
岑时卿若有一点良知,就不会在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份之后,还能对着她说出刚才那一些话。
“那你欲如何?”明帝笑了笑。
岑时卿的反应他并不意外,这个“岑家大姑娘”向来骄纵,心高气傲,她若能平静地接受自己并非岑氏夫妇的亲生女儿,那才奇怪。
岑时卿痛哭过后,已经冷静下来。
她看着像没事人一般的云娆,眼神阴鸷,勾唇冷笑:“她当她的温三姑娘,我当我的岑大姑娘,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她以前流落民间曾被人糟蹋的事,我会全当不知道。”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岑时卿话中的威胁之意。
温贵妃瞬间就被气笑,温斯年则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明帝沉默了下,语气有些不敢置信:“你这是在威胁朕?”
岑时卿擦干眼泪,起身微微一福:“臣女不敢,但臣女毕竟是无辜的,皇上当初既然将我送去岑家,如今她也选择当温三姑娘,臣女此言可说再公平不过。”
“公平?”明帝笑了下,略微沉吟,似在思索琢磨什么。
明帝没有思考太久,很快就抬眼,对着岑时卿笑吟吟道:“坐吧,就按你说的,你继续当你的岑大姑娘,而她则好好的,平安无事的当朕和温爱卿的女儿。”
温贵妃立刻出声:“皇上!这怎么成!这哪里公平了?!”
温斯年看向明帝,眸色晦暗不明,不发一语。
明帝如果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当年他和岑铮也不会那么憋屈痛苦的忍耐这么多年。
在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前,他说的、决定的,就是一切,从来没有什么公平或不公平。
明帝用眼神安抚温贵妃,转头温声询问云娆:“朕如此安排,长乐可觉得委屈?”
岑时卿紧张的看着云娆。
云娆起身,她同样心脏怦怦怦的跳个不停,紧张得就要喘不过气。
饶是如此,少女福身行礼的动作却依旧慢条斯理,优雅稳重:“皇上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臣女不委屈。”
明帝微眯了眯眼,充满威严的眼里流露着满意:“该改口了。”
云娆微微一怔。
明帝笑:“长乐是朕的五公主,自然该喊朕父皇。”
云娆还记得明帝刚才让人将岑时卿拖下去时,那模样有多可怕,福着身不敢起:“臣女惶恐。”
明帝眼里多了些许赞赏与几分真实的笑意,摆手道:“也罢,朕不逼你,待册封礼结束之后,再改口便是。”
“坐吧。”
“谢皇上恩。”云娆这才坐了回去。
岑时卿虽还福着身,眼里却全是得意。
“来人,刚才岑大姑娘受惊了,赐般若酒,压压惊。”
温贵妃眼底掠过一抹惊讶,因愤怒而紧蹙的眉心,渐渐疏展开来。
温斯年微微敛目,无声一叹。
岑时卿听见皇上赐酒,虽未曾听过酒名,心底却骤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瞬间颤巍巍匍匐于地:“皇上饶命!”
明帝微笑:“岑大姑娘这是在做什么?不过就是杯压惊酒,你是朕亲自派人召进宫的,要是在宫里出了意外,朕要如何和岑太傅与你母亲交待。”
饶是明帝笑容非常温和,岑时卿心底却涌现一股巨大的恐惧,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口不择言对皇上说的那些话。
“皇上饶命,是臣女一时胡涂,臣女,不,民女愿意听从皇上一切安排,恢复平民身份。”
“臣女绝对不敢再贪心了,请皇上饶臣女一命!”
就在岑时卿不停地磕头时,宫人已经端着酒壶及酒杯来到她面前。
岑时卿不停的发着抖,心脏就快被恐惧感撑爆,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明帝笑容无奈:“真的就只是压惊酒,不必如此害怕,朕既然答应让你继续当岑氏女,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岑时卿还是不敢动。
明帝敛去笑意,冷冰冰地问道:“难不成还要朕亲自为你斟酒,你才肯喝?”
岑时卿哪敢,立刻害怕的捧起酒杯。
她闭着眼,双手抖得厉害,入口前,有大半的酒全都洒在了身上。
酒的味道虽不怎么好喝,喝下去后,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难耐。
难道真的就只是压惊酒?
岑时卿犹如死里逃生,不停的喘着气。
“酒都洒了,再喝一杯吧。”明帝说。
第二杯,岑时卿没了害怕,自然喝得极为爽快。
经过岑时卿大闹一番的关系,明帝显然失了认回知知的好兴致,很快就将人全打发走,只说过几日他会再召温家父女进宫。
云娆回到温府马车上,这才有些不安地开口:“皇上赐给岑大姑娘的那杯酒,真的只是压惊酒吗?”
温斯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云娆瞬间毛骨悚然,害怕的缩了缩肩:“那、那是什么酒?”
温斯年微微一叹:“让岑时卿如愿以偿的酒。”
如她所愿,让她在岑府当一辈子的大姑娘,一辈子的废人。
云娆听不懂舅舅在打什么哑谜,困惑的“啊?”了一声,温斯年却不再开口。
另一头,回到岑府马车上的岑时卿,这时才完完全全放松下来。
她刚才以为自己触怒龙颜,皇上要赐死自己,没想到那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压惊酒。
不止如此,皇上还真的答应她的要求。
岑时卿撩开窗帘,微眯着眼看着外头明媚灿烂的阳光,心中百般得意。
就算她已经答皇上和云娆井水不犯河水,但国公府上下都知道云娆的模样,她不说,别人也会说,到时云娆当过容珺通房的事,很快就会不胫而走,她根本不必担心。
岑时卿满心得意,许是方才在明帝面前受了不小惊吓,她很快就涌上一股浓浓倦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待马车回到岑府,岑时卿一如往常地被丫鬟们搀扶下马车,就在她困倦的打了个呵欠,想问管事,岑太傅回府了没,却倏地浑身一震,整个人僵在原地。
丫鬟见岑时卿突然停下,满脸惊恐的捂着脖子,连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岑时卿张了张嘴,拼命地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想推开丫鬟们,像以前一样去到岑母面前找她诉苦撒娇,却发现手脚逐渐无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时卿害怕极了,后悔极了,却渐渐浑身都使不上力来。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岑时卿突然倒下,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将人接住,又惊又急地吼道:“赶紧派人去请大夫,再去通知太傅大人与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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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今日大张旗鼓地吩咐礼部准备公主册封大典,准备收义女一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
不止传到了后院各个妃嫔的耳中,更是传到了皇后及众皇子公主耳里。
温贵妃今日虽然特地免了陆君平进宫请安,但明帝要收义女,这义女还是温澜清的双生姐妹的这件事,还是无可避免地传到陆君平耳中。
陆君平还是永平侯三子时,便与温澜清为青梅竹马,他从来就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双生妹妹。
他很快就品出其中的不对劲。
陆君平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府,向容珺提起此事。
“你说什么?”
经过一天的冷静,容珺如今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带笑,眼眸却已十分冷静。
一听见陆君平有云娆的消息,更是整个人瞬间从失去她的巨大打击中,完全清醒过来。
“我说,云娆很可能就是我那便宜舅舅刚认回来的三女儿,相府的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