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蝉鸣依旧,屋中静悄悄,美人止着红绡抹胸儿,盖着红纱衾,枕着鸳鸯枕,在春凳凉席之上,睡思正浓。
那仆妇送来的金华酒,色如琥珀,醇香四溢,口味醇厚,大雄端地喝糖水一般,不知不觉一人喝净了一坛,早已酩酊大醉。恍恍惚惚之际,他好似又做了那个梦,梦见一美貌妇人又招手唤他去,嗔笑道:“大郎,来呀,快来呀。”
大雄的魂儿荡悠悠飘过去,见那妇人果真是潘金莲,先是心中一喜,再是一怒,骂道:“贼淫/妇,定是你搞得鬼,否则我堂堂一个男儿,怎么会变成一个娘儿们?快快将我送回去!”
潘金莲嘻嘻笑道:“怎么大郎倒怪起奴家?不是大郎你说的吗?再不与奴家分开?如今我们合二为一,岂不是合了你的愿?”说话间,已是两只玉藕搭在了大雄的肩膀上,巧目盼兮,朱唇微启,扭着水蛇腰贴了上来。
大雄本来一腔怒火,要找潘金莲算账,此时被她搂在怀中,温香软玉,又想起先前的那个梦,愈发的色令智昏,心中的愤懑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他是一个气血方刚的小伙子,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牵过,哪里经受得住这等诱惑,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哪有拒绝的道理?
然而,潘金莲轻轻地凑到他耳际,含笑说道:“大郎,先别急,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大雄嘿嘿一笑,既然美人让我睁开眼,那我就睁开眼仔细瞧着。
下一瞬间,他的灵魂如雷击般失去知觉,睁开眼,看到了令他内心上下翻滚的一幕,终生难忘的一幕,瞳孔急遽收缩,当头一棒,已是懵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美人儿变成了一个肮脏的老头子???
那老头惊喜地发现美人醒了,赤红的脸上奸笑一声:“莲儿,醒了?”此人正是昨天想要霸王硬上弓的张大户。
大雄终于反应过来,她被张大户强、奸了。
你滚啊!!!!!
大雄在心中咆哮,然而,她发觉自己的嘴巴被抹布塞住了,就连手脚也被捆绑住了,丝毫动弹不得,她拼命扭转着自己的脑袋和身子,却挣扎不得。
她在心中将张大户千刀万剐,问候了全家,却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醒了,倒是比睡着的时候更痛苦,反抗不得,她只得闭上眼睛,一滴清泪滑落脸庞。
“呸——装什么贞洁烈妇,别以为嫁了人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十四岁就被我收用了,王招宣府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货色。”张大户尽兴后,吐了口浓痰,哼着小曲走了,却将他的裤腰带落在房中。
大雄依旧是动弹不得,她空洞洞的黑眼珠子望着顶梁,好似一只被折断翅膀的燕子,从屋檐下的巢摔落在沼泥间。
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从未做错什么,难道仅仅因为她有一副好皮囊,就惹得他人窥伺吗?她想起前世自己在一条新闻下发表的评论:“你穿这么骚,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吧!”她的心中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笑前世的自己,还是现在狼狈不堪的自己,只是呆呆地望着,浑身血液冰凉。
夏日的日头很长,长到令人发昏,射进窗棂的光影悄然地移动,再逐渐变得昏黄,这期间,她听到了仆妇们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小孩们玩竹马的咯咯笑声,厨间剁肉炒菜、柴火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只有她的屋里是静悄悄的,无人问津,所有人都装作不知情。
待到日落西山之际,挑着售空的担子回来了,他见到被绑在春凳上的潘金莲,忙上前解开了她手脚的绳索,还有嘴中塞着的抹布,急切地喊道:“娘子!!!你怎么了!!!”
大雄悠悠地转过头来,空洞的黑眼珠中稍微有一丝光亮,哦,他是武大郎,我的夫君。
“我要洗澡。”她木讷地说道。
“嗳!”武大郎忙前忙后烧热汤,并不敢问一句话。于他而言,问又怎么样,不问又怎么样,他赁居在张宅,除了张大户,谁还能如此的肆意妄为。原本张大户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婢女许配于他,早已挑明了关系,这原本就是他的行货,①张宅府邸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一个受人嘲笑的三寸丁谷树皮,哪里还敢挑三拣四,他是一个挑担子叫卖炊饼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仰人鼻息艰难讨生活的下九流,他又能怎么样!
绑了多时,大雄的腿脚已经麻木,只得在武大郎的搀扶下,慢慢地浸泡在热汤之中。
武大郎看着自家娘子浑身的青紫,不由得心疼眼酸,心中再一次念想,若是自己是同胞弟弟武松,端地怎会让娘子如此受屈!
“你的娘子被人如此□□,难道你堂堂一个男儿,这都能忍吗?”浑身浸泡在热汤之中的大雄,木木地看着武大郎说道。
武大郎浑身一颤,心中又气又羞又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心中有千百般苦楚说不出,只粗喘着气,半晌才说道:“你不是昨天说要和我和离的吗?”
屋中静得连掉根针也听得一清二楚,武大郎自悔不该说这句话,正不知该如何挽救之际,听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带着几分绝望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呵、呵、好。”
“你能咽的下这口气,我咽不下。”
“我定要杀了那狗贼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①:《金瓶梅》原文中第一回原文已经挑明了潘金莲和张大户的关系:“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虽一时撞见,原是他的行货,不敢声言。朝来暮往,也有多时。忽一日,大户得患阴寒病症,呜呼死了。主家婆察知其事,怒令家僮将金莲、武大即时赶出。武大故此遂寻了紫石街西王”[摘录来自《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齐鲁书社版) (兰陵笑笑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