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爷回了。”丫鬟打帘子进入,而伍氏就抛下了女儿,去寻丈夫去了。
商邕玢刚让人按捏太阳穴,就看到了伍氏进入。
挥了挥手让丫鬟退下,商邕玢说道:“你知道那个消息了?”
“可不是,连翠翠都看得出,这灵州肯定是要攻打下来,老爷,是不是真的会是胜仗?不是说图尔齐很厉害吗?怎么都说的风风雨雨的,这打仗就那么容易胜?”
伍氏脸色难看,声音不像是刚刚在女儿那样低沉,反而是一连串的高音,刚刚在翠翠那里就难以抑制住自己惶恐的心情,现在见到了丈夫就能够流泻一二。
满京都里没几个人盼着图尔齐赢,伍氏是真心实意祈求这一仗不会胜,最好是长长久久一直打下去,最好让儿子都留在灵州附近。
商邕玢听到女子尖锐的声音,又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其实去年秋天,圣上本来打算征战,就已经在让户部准备银子,不是被乔御史拦了一道吗?这征战的事情就搁置了,本来以为还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谁知道去年大概秋收还行,户部还在不停地为攻打灵州准备银子、粮草,兵部也做了一些准备,加上冬末春初这个时间选的好,马匹精瘦,获胜的几率很大。”
伍氏急得冒出眼泪,想到了儿子的事情。
当年那位王道长信口指点了生女的方子,商邕玢和伍氏都听听罢了,去杀九对夫妻,还要用别人的血涂抹在石像上,这法子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他们怎么会愿意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法子去做这件事?
万万没想到,商成春听到了他们夫妻之间的闲聊,竟是做了这件事。
他出去了一夜,回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白衣,鬓发梳拢得一丝不苟,身上却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
“怎么味啊。”当时的伍氏捏了鼻子,抱怨说道:“这么大的腥气,赶紧去洗漱。”
他抛出了一个水囊到伍氏的怀中,开口说道:“不是想要个女儿吗?石像在哪儿我不知道,拿着去涂吧。”
伍氏本来已经抱住了水囊,在听明白了儿子的话,不可思议地看着水囊。
原来腥味不是来自于儿子,而是来自于她手中的水囊。
想到了自己拿着的是人血,手一抖,水囊直接从伍氏手心里跌下。
商成春一个鹞子翻身,长臂一捞在水囊即将坠地的前一刻把它捞起来。
商成春抱怨说道:“娘,这水囊虽然结实,但是坠落到地上万一洒了就不好了,那可就要再死十几条人命。”
商成春似乎想到这样不错,眼睛亮了起来,“娘,你是想让我再杀多一点的人?”
伍氏本来理智已经被惊走了,听到了儿子的话,当即回过神,她劈手把儿子手中的水囊夺下。
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伍氏连忙放到了旁边桌子上,还甩了甩手,想要甩开那种黏腻的手感。
“你怎么杀人……”伍氏想要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却根本没办法。
“杀人其实和杀猫儿狗儿差不多。”商成春轻松说道:“以前我就想要试试看杀人,只是没找到机会,这次倒是好了,正好过一过瘾,还可以多个妹妹。倘若真是个妹妹,我得谢谢她,定然当个好哥哥,疼爱死她。”
商成春的眼睛有一种病态的光,他舌头舔了舔唇瓣,把伍氏惊得往后急急倒退,跌坐在软椅上。
当时已经拿了血,和丈夫商议之后,总不能浪费这些血,所以就把血涂在了石像上。
商邕玢狠狠抽了儿子,把他抽得皮开肉绽,表示今后不能杀人,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似乎当真让儿子餍足了一段时间,一直到商翠翠出生,当抱着妹妹时候,浓郁的血腥味再次让儿子对鲜血的渴望复生,他又杀了拾荒人。
商邕玢无法,和伍氏商议之后,与儿子约法三章,一年最多三个人,等到娶妻生了儿子,就去驻守灵州周边,在那儿想要弄死几个就弄死几个,只是回来了就绝对不能杀人。
商成春离开商家已经有七八载时光,伍氏一想到在那个地界就可以放开杀人,现在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由得冷汗淋漓。
伍氏带着哭腔说道:“怎么办?成春那个杀人的毛病也不知道好了没有。刚刚翠翠还觉得成春回来好,她哪儿知道成春的毛病呢?”
“闭嘴!”商邕玢本来就心烦意乱,低声呵斥道,“不要自乱阵脚,万一成春的毛病好了呢?又或者是一口气杀了那么多,满足了呢。当年十几个人,不也让他消停了一年多吗?”
一直到商翠翠出生以后,商成春才又开始杀人。
“是是。”伍氏单手撑着身子,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抚丈夫,还是欺骗自己,“肯定会好起来的。”
不管商家人愿或是不愿,远在灵州的一场厮杀在大半个月后开启。
初春时节,光秃秃的地面露出了嫩草,但是这点嫩草尚不足以喂养饿了一个冬天的战马,就在灵州的人马忙着春耕时候,大齐的部队已到。
战鼓响,军号鸣,大齐的英勇士卒分开列阵,最后的是投石机,最前面则是盾阵,躲在盾阵后的还有弓箭手。
盾阵挡住图尔齐人的弓箭,而最后的人则是用投石机投掷淋了桐油的巨石,随即一只只火箭飞上城头。火星遇到了桐油,霎时间墙头就成了一片火海,不少火一样燃烧的人从城头坠落下来。
“杀。”
灵州被关闭多年的城门完全打开,图尔齐的大军骑马杀出,等到不少马匹嘶鸣倒地,图尔齐那方领头的将领磨牙,城头是谁负责守夜,居然正门口方向撒了铁蒺藜。
铁蒺藜正是马的绝佳克制之所,马蹄踏在铁齿上,就会折损战力。
图尔齐以为这铁蒺藜是大齐入夜悄悄洒下的,实际上是刚刚利用火箭送出去的。
一部分火箭看似射中的是城楼,实际上是射在地面上,留着坑图尔齐的马匹。
“回退!”才过了寒冬,马匹精瘦,经不得这样的折损,领头的人再不甘心也得切换阵型。
而大齐这边盾阵往前蠕动,弓箭手和投石手依然是相互配合,继续往前已经可以做到火落入到城内。同时也有人捡起铁蒺藜,图尔齐人不能出来,但是他们大齐是要攻入灵州的。
大齐从未如今接近曾经属于它的灵州,这座古老的城池张开怀抱,似乎也做好了重回大齐的准备。
里面大齐的子民在大齐士卒攻入的时候,拼了命地掩护他们的士卒,这是他们回大齐的希望。
火光熊熊燃烧,来自图尔齐的侵略者昔日里没有把城池里的人当做自己的子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到了现在就成了反噬的时机。
在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下,大齐的士卒们昂首向前,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回了灵州。
这一战比商成春想得还要快,他感觉自己只是抽空斩杀了几个小兵,甚至没办法偷偷摸摸去杀一些灵州百姓,这一仗就结束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而商成春的眉眼沉沉,看着京都方向,再看看自己染了血的手,这之后就再也不能杀个痛快了。
出征的将士们在一个多月以后凯旋回京。
将士身上的黑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出了鞘的利剑,带着寒气逼人的冷意,他们都候在城门口,等到吉利时辰就会踏入京都。
商翠翠和嫂子邹氏一起,她倒是想要和娘亲在一起,不过娘亲早晨头疼,也就只好罢了。
“嫂子,你想不想大哥?”
邹氏扯了扯嘴角,“还行吧。”
商翠翠感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浇的她透心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有人都不想念在外征战的大哥,就连嫂子也是。
邹氏对丈夫思念之情寡淡,她不知道商成春杀人的事情,但是她怀孕的时候,闻到过丈夫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加上商成春的一双手……
邹氏抿唇不愿意地想着,要是可以一直打仗就好了,要不然商成春不能回来才好。
邹氏看了一眼小姑子,也就只有这个傻愣愣的小姑子还盼望商成春回来。
城门打开了,哒哒马蹄声响起,齐整的行伍肃穆地走动,而随着身后的城门关闭,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似的,霎时间欢声如雷。
商翠翠看着嫂子恹恹的,干脆撇开了她,她试图找到自己的大哥,很快商翠翠就看到了大哥,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手上带着皮质的黑手套。
商翠翠带着丫鬟上蹦下跳的,惹得旁边的人怒视。
“我大哥在里面!”
这话一出,其他人就连声说道:“你大哥看到了你没有?”
商成春确实看到了妹妹,一个姑娘家上串下跳的,眉眼还和自己有些相似,让商成春对着她挥挥手,眼中含笑,看着只有商翠翠和丫鬟,也没在意。
“你哥哥的手怎么了?”旁人问道,“怎么带着手套。”
商翠翠本想要说她怎么知道,忽然目光碰触到了书生打扮的一大群人,如遭雷劈。
最前的是山长王巽燮,他旁边的正是池嘉木。
池嘉木如今的个子已经比乔宜贞还要高一些了,明明是一样的书生装扮,他的容貌却格外俊逸,不知道听着山长说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那边书生打扮的是哪个书院的!”商翠翠连忙问旁边的人。
那人顺着商翠翠的目光一看,就说道:“是飞鹿书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