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髻(首饰能抬人也能压人...)

吃完饭,聂青禾拿出那件丝衣给聂母看,帮忙研究一下织法和提花工艺。

聂母看了一下,道:“这用的不是一种丝线,你看花纹用的丝线更加粗且有点透明的感觉,所以阳光一照跟水纹一样会流动。至于工艺嘛,其实就是成衣提花。”

非常富贵讲究的人家,衣服不是用成品料子剪裁的,而是直接合着他的身量定好各处的尺寸,然后上织布机织料子,这叫织成。一般这种料子纹样和工艺非常讲究,不是缂丝就是妆花,一件料子都很昂贵,能顶其他几匹绸缎的价格。

聂青禾听得直咋舌,想必这种衣服也不能随便乱洗。她看了看,这件丝衣弄上一些污渍,很扎眼,另外还破了一处。他们家没有那种专门的提花机,要修补估计是难了,毕竟上面有提花云纹,修补就得把花型补全,否则就是割裂的,不如不补。

聂青禾觉得这样稀有昂贵的东西没有普及的价值,便也不花心思去研究,没法修补就洗干净先放着吧。

聂母看是男人的衣服,就问哪里来的,这绝对不是小书生的,宋家还没有这个本事穿这样好的料子。

这种料子,就在绣衣楼她也没见过。

聂青禾就把昨天中午的事儿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们,她已经叮嘱过大哥,没必要回家跟娘说,免得她担心。至于衣服么,是那位见义勇为的壮士丢掉的,她看工艺稀奇,就想拿回来研究研究。

聂母先是念了一声乖乖,然后嘀咕一句败家子,这好的衣裳说不要就不要了?然后又心疼闺女,虽然没见过现场的惊险情形,她还是担心,叮嘱聂青禾在外面做工一定要保护自己,赚多少钱都不如小命儿重要。

聂青禾满口应下。

聂父一直闷头吃饭没说话,虽然聂青禾说得轻巧,他当时也没见着,可他听别的师傅说当时可惊险呢,那惊马差点就撞到林掌柜和小姑娘了。他有心想让闺女不要去铺子了,可他现在又没闺女赚的多,感觉说话没底气。只是闺女在铺子里被人说三道四,影响以后嫁人,而且还有危险,他又觉得还是不应该去。思来想去,他也没好的解决办法,最后只能下决心自己多干活赚钱。

早早吃过饭,聂青禾就和大哥去铺子。聂大力本来休息,但是他现在帮着做洗发膏,而且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就还去铺子忙活。

两人到铺子的时候天色还早,日头还没升起来,也不过是卯时末。

这时候来顺等伙计在里面洒扫,铺子都还没开张呢,结果有人已经等在外面。

李娘子带着她的男人,男人抱着一个大瓦罐。

聂青禾有些吃惊,这买洗发膏也不用这么大的罐子吧,这能装十来斤吧?

李娘子看到聂青禾,立刻凑上来,“聂姑娘,我来洗第二次头。”她拍了拍自己的钱袋,语气和眉眼间带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讨好,“带钱了!”

聂青禾笑道:“李娘子,您感觉头皮舒服一些了吗?”

李娘子:“舒服!那个洁面膏我拿回去沐浴了,相当舒服!”她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凑近聂青禾耳边,低声道:“那里有点痒,洗洗都清爽很多,一点都不痒了!”

聂青禾:“…………”

她提醒李娘子,自己的洗发膏、洁面膏的确有一定的杀菌作用,但是不能代替药品,如果有什么妇科病或者股沟炎、股癣之类的还是去找大夫看。毕竟她后来熬制的都是改良版,没有那么强大的药效。

而且老中医只说对一些皮炎有用,可没说对妇科有用,不过对股癣的确有作用。毕竟她之前熬制的药液里也有陈年艾草、苦参、地黄、花椒等,这些对治疗股癣也是有效的。

林掌柜听见声音便招呼伙计们提前下木板开门,见到聂青禾,他还做个揖,叫了一声聂姑娘。

那神态,带着几分恭敬,绝对不是之前叫小丫头的样子。

聂青禾感觉到了,笑道:“林掌柜,您可别跟我客气,我年纪还小,受不起呢。”

她还有好多事儿要忙,就赶紧去后院,现在就陈子健一个人在顶着呢。

陈子健看他们进来,颇有点幽怨,“我现在闻着你们都香喷喷的肉味儿。”

聂大力捣了他一下,“别那么多戏,我看看你干啥了。”

聂青禾:“陈哥哥,等下一次我们吃肉就邀请你啊。”

不等聂大力反对,陈子健响亮地应了一声,麻溜地干活去了。

李娘子撇嘴,馋货!她扭头喊自己男人,让他赶紧帮打水,她要洗头。聂青禾原本让她明天来洗第二次,可她根本等不及,就想赶紧用那个洗头药液,实在是太舒服了。

聂青禾看她头皮状况有改善,就给她两勺,结果惹得李娘子直抗/议,她只好又给了第三勺。

在聂青禾要舀水帮忙冲洗的时候,李娘子大喊一声,“等一下!”

聂青禾不解地看她,就见李娘子的男人把瓦盆里的洗头水倒进他带的瓦罐里。

聂青禾:“…………”算是知道这大瓦罐的功能了,真不浪费。

李娘子洗完头,还跟聂青禾显摆呢,“我把带汤药的洗头水端回去,让他先洗洗头,然后我俩在沐浴洗身上,一点不浪费。”

她男人有轻微股藓,用洁面膏洗过觉得舒爽,她就想把这个端回去继续洗。

聂青禾就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看她这么信任药膏,就揪一片玉簪花叶在掌心兜起来,又送给她一勺,“回去洗吧,第三次起码要隔三天,不能再这么频繁。”

李娘子连声说好,她感觉赚了大便宜,洗一次可是八十文呢,这一勺不得值个三十文?

她小心翼翼地托着玉簪叶,又问洗发膏是不能能买了。

聂青禾:“您等洗完剩下三次,头皮状况改善以后再买吧。”

李娘子想想也行,反正她洗头的水还能拿回去给男人洗头洗澡,一点都不浪费。

“那可必须得给我留着啊!”她指挥男人抱着水罐,自己托着玉簪花叶然后去前面柜台付款。

她直接把两次的钱一起付了,一共160文,“我试过好得很,不用欠着。”

她付了钱还大张旗鼓地在铺子里吆喝,“这个洗头的药真的好用,我以前半夜痒得要死,现在一点都不痒。你们谁要是头皮痒的,一定要来洗洗,舒服得很呐。”

这会儿铺子里有过来逛的顾客,听见她宣传立刻问是什么洗头药。

李娘子大声道:“好用得很,头痒、掉头皮,洗洗就管用。要是有虱子洗洗都杀虱子呢。”

有妇人就问能不能给孩子用。这时候不少人都有虱子虮子,尤其是小孩子。

李娘子立刻指了指聂青禾,“呶,聂姑娘在呢。”

聂青禾朝李娘子笑笑,谢谢她给自己宣传,然后给别的妇人宣传一下,这个药液可以止痒去屑,多洗几次也能杀灭虱子,所以有一定的毒性,需要小心注意,不能过度使用,也不能吃到嘴里等等。

当场就有两个妇人表示要带孩子和老人过来洗头。

聂青禾先给她们报了价格,让她们自己决定。那俩妇人见李娘子都说好,她们也接受了这个价格,回去带老人和孩子过来洗头。

聂青禾刚收拾一下自己的工作间,盘算一下今日预约梳头的主顾有几人,就有两位娘子一前一后过来。

她们都是和聂青禾约好的,翟娘子要帮小叔子相亲,杜娘子要陪男人去先生家做客。

相亲娘子带着借来的金丝髻,还有两根金簪,另外还想从铺子里租借全套的首饰头面。

租借镶嵌宝石的首饰头面和单纯的金首饰价格自然不同,一整套嵌宝头面价值低的也要四五十两银子,高的就在百两开外。租借一天的费用最低也要二两银子,还要写租借文书交押金摁手印。

其实搭配金丝髻全套头面的装扮,一般人根本没有场合佩戴,只有那些官家娘子、大富之家以及豪绅之家,有这样的应酬场合需要全副佩戴,彰显自家财力等。像有些人家妇人出席宴会,那头插戴的有双臂合围之大,自己根本没法应付,所以才需要专门的插戴婆跟随。

而相亲娘子这位,看起来也不像特别富贵人家,顶多家境殷实小康水平,比方娘子和赵娘子两家还要差一层,毕竟她俩昨天都没去游园会。现在翟娘子却要花二两银子租借一副头面撑场面,聂青禾觉得有些太隆重了。

试想一下,相亲的筵席上,女方代表装扮得正常,而这位盛装出席就跟女王出场一样,那哪里是嫂子帮小叔子相亲?那简直就是正室给男人挑妾呢。

她看那翟娘子面相富态,两颊肉嘟嘟的,下巴也显得圆润,脑门又小,若是戴上一个尖顶紧绷的金丝髻,那简直有点无法形容。

她让两人先去洁面,回来把头发梳顺,然后先给做客的杜娘子设计发型。

杜娘子普通人,没有什么明显的惊艳点,但是也没有明显的缺陷。聂青禾给她梳了一个适合跟丈夫一起拜见长辈的同心髻,两个发髻一前一后,都有个可爱的尖端。

这是聂青禾根据桃尖髻改良来的。桃尖髻就一个尖,耷拉在前面,但是形状有些大,会盖住脑门。聂青禾把前面发髻减小,再罩上一个小小的发网,发网上缀着几颗米粒大的珍珠流苏,显得温婉而灵动。后面的发髻则是朝后的心形,也用发网兜住不会散,再用红色的缎带打个同心结,然后插上两支装饰的花枝纹银簪。

没有珠光宝气,却端庄娴雅,整个人看起来气质不俗。

杜娘子很满意,还让聂青禾给化妆。

因为天热起来,她皮肤又偏白,聂青禾就不给她涂粉,只修眉毛,再画画眉,涂抹一点胭脂平和一下脸颊的雀斑即可。

翟娘子看得心痒痒,催着聂青禾给她梳妆,戴髻。

聂青禾:“翟娘子,您若是戴髻,是没有这些发型变化的,只能把头发全部盘到头顶,然后罩上髻,再把十几支发簪发钗插上去,到时候可能得有好几斤重,您可不能随意乱晃头,免得脖子扭了。”

翟娘子吓一跳,“这么吓人?”

聂青禾反问她:“您没戴过?”

翟娘子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她哪里有机会戴这个啊,这不是要帮小叔子相亲,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想好好摆摆谱么。她特意跟婆婆说自己要好好打扮一下才不会丢了小叔子的人,婆婆忍痛给她几两银子让她来打扮的。

聂青禾看她的神情,知道是心向往,但是没有真的装扮过不知道实际模样,心里总是惦记,可能也只是为了一偿夙愿或者显摆一下。

她笑道:“不如我帮您戴起来,您看看,如果不合适再换一个发型?就是梳头插戴的钱,我是要收的。”

翟娘子闻言,立刻说好,反正聂青禾梳妆打扮也便宜,她觉得没几个钱。

聂青禾帮她把头发盘在头顶,她头发少,盘在头顶一个可怜的鬏鬏,聂青禾只好往里塞了一些小的假发包,帮她把髻撑起来。髻用小簪子、U型夹固定住,然后再往上插戴。先是前面正中的挑心,一只金镶白玉观音的金挑心,从下往上插/进去,再是两边的满池娇镶红宝石分心,然后是下面的掩鬓、花钿,再有后面的一大片后分心。

一圈插戴完,还要拿一条金缀珍珠的发箍把髻前面和头发的接缝压住。

之后再插戴髻上面,最顶上要有一支华丽的顶簪,镶嵌着大颗宝石,熠熠生辉。

下面两边对称的牡丹花簪、下面蝈蝈小啄针,再有一对流云纹的金簪,然后是两根沉甸甸的亭台楼阁飞仙的金步摇,下面沉甸甸的流苏垂下来,在脸颊两侧荡出一片金光闪闪。

整个脑袋都被金饰包裹住,几乎没有一点缝隙,真真正正的金碧辉煌。

聂青禾觉得知府夫人怕是也不会这么高调奢华地打扮,只有那些望族夫人们在隆重场合才会盛装打扮,或者是暴发户急不可耐地显摆,要不一般人不会往头上招呼这些金首饰。

简直是自/虐啊。

杜娘子也是好奇,还没走呢,一直坐在旁边看。

还有那些早起出来买早点或者随便逛逛的娘子,也过来看热闹,全程围观聂青禾给人插戴金丝髻。

自从聂青禾来到柳记,周围不少妇人有事没事就过来逛逛,原本从来不逛不买高档首饰的妇人们也来看看热闹,买发网或者洁面膏。这让原本有些严肃、端着的柳记首饰铺,一下子平易近人了不少。

“哇喔~~”众人发出惊叹声,这一头得多少银子?

“要不说有钱人是真的有钱,我听说秦娘子有好几套这样的头面呢。”一套就得几十两银子甚至百多两。

她们别说有一套,就有一两样这样的金首饰都很费劲呢。

杜娘子:“真是……贵气!”

除了贵气还能说啥?

翟娘子被满头金饰压得畏畏缩缩,脖子僵硬得跟木棍儿,动也不敢动,眼珠子都不灵活了。她整个人仿佛被满头的金饰给夺了精气神去,不是她插戴首饰,倒像是首饰把她当成了展示台。

这就是人的底气没到,哪怕珠光宝气,也没有那个气势,压不住。

俗话说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就是这个样子的。

聂青禾温和地问:“翟娘子,您想这样装扮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