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原是我想岔了

黛玉本不想解释,又想到林宥开解自己的话,遂道:“哥哥每种菜只吃了两口,饭虽用了一碗却没有再添,他心情不好,回去怕是不会早睡,辗转反侧之后胃里会难受,你让人过半个时辰再送去,务必要热热的才好。”

大爷心情不好?雪雁疑惑,不过没有多问,赶紧去内厨房吩咐去了。

那边林宥一路相比较往日有些慢吞的回了正院。

知道他习惯的棠之给他上了一杯清茶就退下了。

李青河今日不当值,当值的是闷葫芦姜启。

他本来要跟进来禀告一些事情,一进屋子,就觉到一股杀意,手里的刀已然出鞘。

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刺客,却见林宥端坐在主座上,手里端着茶,微微垂眸,眼神晦暗不清。

他立刻把刀收了回去,一句话不说的立在一旁当柱子,他不是李青河那个傻子,坟头上还讲鬼故事,这种情况闭嘴最好。

林宥没有拿手下人撒气的习惯,他越生气,越冷静,冷静的显得整个人都慢下来了,寻常人只会觉得有些凉,但姜启军营里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却能觉出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杀意。

荣国公府的规矩松散,下人们嘴碎又张狂,故而他家的事情很容易打听到。

林宥都能打听到黛玉在那里时的品性,说她小性儿,爱计较,爱哭,孤芳自赏…那么其他人自然也能打听到。

一个孤芳自赏又有才情的爱哭的姑娘,要伤她太容易了。

只是,林琛这一手,却是稳准狠,一刀就进了要害。若不是林宥察觉,黛玉不知要伤怀到何时,怕是林宥对她越好,她越内疚自责又害怕失去。

如此下来,兄妹离心事小,黛玉身体垮掉才是根本。

无论承恩公府此举有什么深远的打算,总归不是让林宥好过的意思。

“原是我想岔了。”

林宥冷不丁的出声,姜启纹丝不动,手中的刀握的紧紧的。

“我以为出继是表明我不稀罕承恩公的爵位之意,谁知人家想的却是,我如此狠决,背祖弃宗,那么来日我若是壮大了,岂不是他们的灭顶之日?”

“先下手为强,趁你弱要你命。这没毛病啊。”

“有毛病的是我啊。”

姜启觉得身边空气一松,林宥杀气敛去,竟还笑了。

姜启琢磨着要不要学李青河那个蠢货说点什么调节下气氛?要不表表忠心?侯爷您要杀谁?咱们现在就去?

他还没想出来,就听外面传来了小厮通传的声音:“侯爷,姑娘让人送了汤来。”

“拿进来吧。”林宥挥挥手,示意姜启去接。

姜启松了口气,太好了,不用聊天了!

林宥看到汤,眼神暖了几分。

他慢悠悠的都喝了,净了手,又慢悠悠的喝了一杯清茶。

“姜启啊。”他说。

“侯爷。”姜启拱手听令,来了来了,要杀谁?手好痒啊。

“你去趟北静王府,送封匿名信,告诉北静王,承恩公府大姑娘想做他的正妃。”

“是!”姜启拱手就要退下。

“信要送到王府正院,北静王府的侍卫可不弱,你要小心。”

“是!”姜启再次拱手。等了会见林宥没别的话了,他才退下。

林宥有些无趣,这个闷葫芦,都不知道问句为什么?自己的智商优越感在他面前简直毫无显摆的机会。

还是李青河可爱啊。

“来人!”

门外进来一个带刀侍卫,只进门两步就停下施礼。

“侯爷有何吩咐?”

“哦,张扬啊,你去告诉李青河,罚他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张扬小哥咽了咽口水,“是。”

磨蹭着退到门口,一咬牙又低头拱手:

“额,只是侯爷,这罚银子,是不是给李大人说下他犯了何错,也好让他反省不是?”

李大人,小弟尽力了啊,您要是没了银子怎么还上个月欠我的债啊!

“哎呦,还挺机灵。你告诉他,我今天没瞧见他,心里不爽快,就没吃饱,没吃饱呢就胃疼,为了让他感同身受一下,所以罚他银子,我估摸着心疼跟胃疼差不多,算是扯平了。”

张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再不敢吭声,飞快的执行任务去了。

林宥则优雅的打了个饱嗝,自去安睡了。

黛玉当晚,果然一夜好眠。

次日林宥来陪她用了早膳,而黛玉观其眉目,没有郁色,心里最后一丝担心也放下了。

早膳后,林宥道:“这几日你再熟练下理家,三日后我开始教你读书。一日春秋,一日兵法策。每月逢五之日,晚间我若是有空,就教你下棋对弈。”

“兵法策?”黛玉疑惑,原先不是只讲五经和史书?

“嗯,我想了下,兵法也可用于治家理事,与人相处沟通也能用,心中有丘壑,才无惧无畏。”

“原先我只教你自珍自重,却没给你保护自己的本事,是我的疏忽。”

黛玉道:“哥哥为我之心,我岂能不知,我学便是,更何况,管它什么兵法谋略,只要是书上有的,于我何难?”

林宥就欢喜她这样娇蛮自傲,又同她说了几句才离去。

今儿李青河当值,像个萎靡的鹌鹑似的杵在正院门口。

林宥见了忍不住给了他一脚:“摆这个鬼样子给谁看呢?”

“自然是给您的。您都罚我了,我再不拿出个伤心欲绝的样子,让您看到我的心疼,回头您再罚我咋办?”

说着还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试图来点鳄鱼的眼泪,但是啥也没眨出来。

林宥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上个月赏你的玉坠呢?”

李青河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每次林宥赏了新的玉坠,玉发带之类的,他都第一时间换上,可现在那个新玉坠不见了。

“当,当了…”

林宥一脸稀奇:“李青河你至于吗?我包吃包住,就罚了你三个月的月例,你就迫不及待去当玉坠?”

“说!你是不是学人家包花魁了?”

林宥站在门口,大有你不说我就把你拖出去五十军棍的架势。

李青河疯狂摇头:“怎么可能!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公子,来日要娇妻美妾,子女成群的!怎么能沾惹那种地方!”

“那就是你爹又纳了妾?要你出钱填补?”

“他想得美!”

林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不再问了。

这倒更让李青河胆战心惊了。

他磨磨蹭蹭跟进去站着,心里划算着自己能吃多少军棍不吭声。

三十?最多了吧?五十!五十我就招了!命最重要啊!

但是林宥什么也没问,他转身去书房理事去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大事,如今身上无职,不过是看看来往信件,朝廷邸报之类的。

书桌上有新来的几封信件,应当是刚摆上不久的。

其中一封特别特别厚且大封,看署名林宥有些咂舌。

虽说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说法,可陈逸这家伙也不用给我写这么厚的信吧?这是把分开后的每一天每一顿吃了什么饭都写上了?

林宥有些嫌弃的打开,第一页笔迹潦乱的只有一行字:谁能想到罚跪祠堂的时候我还能写字?

林宥把后面的信纸大概看了看,不由得笑了,确实想不到啊,这家伙竟然抄了他家的开府礼单给他!

庆国公是多少年来新封的唯一国公,圣上也是赐了扩充祖宅,上月重新开府,也得了圣上赐的牌匾等,不同于林宥守孝不得宴请,那边圣上可是赐了宴席的,故而世家纷纷携礼前往。

陈逸是庆国公的嫡次子,当年跟着从军,如今回来也封了个四品将军,在军营数年,同林宥关系极好,两人年纪相仿,又都调皮捣蛋,初时让庆国公很是伤神。

他定是觉得林宥如今自立门户,来往送礼不知轻重,故而抄了家里的部分礼单给他参考。

林宥拿起笔回信:如此心意无以为报,恐君祠堂孤单饥饿,故而将别后所用膳食之清单奉上,聊表心意。

“李青河,让人去内厨房,把我这几个月用的膳食的菜名写下来,可以多加但不可少了!”

李青河对这种奇葩的要求已经见怪不怪了,赶紧退下找人办事去。

自己绕了一圈又回来候着了。

林宥又拆了剩下的信件,都是军营好友的问候,他一一回复了,也不着急送去,就这么坐着有一眼没一眼的扫着李青河。

李青河拿出扎马步的童子功,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么几个眼神我就招了是不是太没骨气?至少也得打我五十军棍我再招吧?

“青河啊…”

“你去跟陈嬷嬷说,找出一副好的棋盘给姑娘送去,我过几日要教她下棋了。”

“是。”

“青河啊…”

“你再让陈嬷嬷顺便找点棋谱先给姑娘,让她先自己琢磨着。”

“是。”

“青河啊…”

“库里的棋谱都是名本,姑娘现在还用不着,还是打发小厮出去买几本吧。”

“是!”

“青河啊…”

“园子最东角是不是有块独立的空地?给我改成演武场吧。”

“是!”

“青河啊…”

“边关过来的船走到半路了吧?你有没有去信问问,一路可安好?有没有不长眼的江湖草莽想打劫?”

“是!侯爷,我们的船跟着皇家的船,御林军压阵,哪里有人敢打劫?”

“青河啊…”

“那太可惜了,我还真想知道打劫的都怎么说开场白呢?此山是我开?不对啊,应该说此运河是我修?”

“青河啊…”

“哈哈,那就太搞笑了,打劫的敢这么说,还得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李青河忍的脸都快变形了,你说话就说话,怎么总要先拉长了那种我看透你了但我就是逗你玩的音调叫青河…

这么一整天下来,李青河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想哆嗦。

好在晚间邱伯来跟林宥汇报事情,李青河才得以喘息。

待次日交班,姜启一张木头脸像往常一样跟李青河擦肩而过。

以往李青河或是无视,或是冷哼,这次却一把拉住了他。

“姜启,我跟你说!”

姜启打掉他的爪子,站住,等他继续。

李青河却支吾不出来了,最后只恶狠狠的来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姜启看着他踉跄而去的背影,半响吐出一个字:“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青河受伤的一天…

也不知道青河这么惨能不能换个票票营养啥的。

能换的话我就让他再惨一点。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