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云妤觉得这么大的事有必要和陆瑰意说一声。
她刚拨通陆瑰意的电话，陆栖就被班主任叫了过来。
云妤偏头去看陆栖，只问：“是你错了？”
和陆栖预料之中的责备或是质问截然不同。
他鼻子一酸。
片刻后他硬生生从齿间鼻腔磨出了一声“嗯”。
承认了。
四周霎时陷入一阵沉默。
“既然这样，陆栖家长你回去好好地管教管教他吧。”班主任失望地叹了口气，“现在外面校园霸凌的事甚嚣尘上，陆栖要受的处罚肯定不止处分那么简单，你们平常注意保护好陆栖...这段时间尽量让他别上网。”
云妤大约明白了班主任的意思。
“你是故意认下这个罪名的吧？”等班主任走了之后，云妤按住陆栖的胳膊试探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和我说，我们......”
云妤话还没说完，陆栖就已经拉下了她的手，“没有。”
陆栖看着云妤沉默片刻，到底恳求了一句，“拜托了。这次的事我可以搞定，你们别掺和进来...你就当不知道，尤其是别和我小叔说...拜托了。”
看着陆栖匆匆离开的背影，云妤总觉得心头不安。
云妤努力回忆着陆瑰意的卡面背景，[嘶...具体的过程有些记不清了，但我确实记得陆栖明明没做这些事，却在幕后黑手的操纵下认下了罪名。身败名裂之后陆栖就被送到了国外，从此一蹶不振不停酗酒，甚至还被人哄骗染上了毒瘾......]
云妤最见不得这种闪闪发光的少年被人折去羽翼踩进泥淖的剧情。
她挠了挠头，[唉我只记得那个幕后黑手就是陆栖的同学了，只有见到了他我才能认出他......]
等到陆栖离开后，云妤拿起手机才发现拨给陆瑰意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通了。
云妤：“......”
诶，诶。
青天大老爷！
可不是她想故意告密啊！
云妤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装作不知情挂掉，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打招呼，“喂。”
那边似乎也停顿了片刻才回：“嗯。”
“......”
云妤从大报告厅后台出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大群学生乌泱泱地往二号报告厅涌。
她随手抓了个学生，“同学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二号报告厅是有什么活动吗？”
这么多学生，看起来是整个年级都来了。
“据说是坤臻集团的总经理突然来我们学校办讲座，整个高三年级的自修都临时成讲座了呢。”学生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哇这可是金融杂志上的封面人物呢，我今天准备了好多问题想问！”
坤臻集团的总经理？
云妤记得在陆老爷子退位前，坤臻的总经理是...陆瑰意？！
什么情况，陆瑰意也来了阪阳私立？
云妤不假思索地戴上了卫衣的兜帽，顺着人流进入了二号报告厅。
陆瑰意坐在台上，一眼就看到了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着白色卫衣，混迹在学生群中。
还好，还不算太笨。
陆瑰意湿黑的睫毛轻垂，凝神去听云妤的声音——
[好你个陆瑰意，孩子要开家长会你没时间，现在搞个讲座你倒有时间来了是吧？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我倒要看看你要来讲什么东西！]
陆瑰意：“......”
云妤此刻深感丧偶式育儿的不易。
她一边骂骂咧咧地坐下，一边诚实地给台上的陆瑰意拍起照来。
老公这个角度好看，这个角度也好看。
什么嘛，根本没有不好看的角度耶！
云妤拍完照就细细欣赏了起来，手指在放大滑到某一张照片的角落处时顿了一下。
[嘶...好眼熟。]
云妤眯了眯眼，对照照片再三确认了那人的位置后，起身离开座位溜到了大厅边缘。
二号厅采用的还是幕布投影，为了播放效果，整个报告厅都非常昏暗。
云妤蹲得腿都麻了，忍不住抱怨，[可恶，这PPT背景也太暗了，根本看不清人脸啊......]
台上的陆瑰意沉默了一下。
在无数好奇求知的灼灼目光当中，陆瑰意面上从善如流，演说旁征博引而极富条理，然而在桌下，他面不改色地就勾断了投影仪的数据线。
“噼啪”一声。
在台下纷纷扬扬的讨论声里，原本设计简约大方的PPT瞬间跳变成了白色的故障页面。
白色的光让整个报告厅里都亮堂了许多，云妤借机多拍了几张那人的照片。
陆瑰意的每张卡面她都盘过无数次，早已胸有成竹，里面的细节云妤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画下来。
经过仔细的比对后，云妤确定这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哦哦我想起来了！这是杜胜坤！盛鸣集团话事人杜盛启的儿子杜胜坤！]
[这张卡的背景我记得是杜胜坤校园霸凌、打断了学生两根肋骨，但不料引起了舆论广泛关注，他见势不妙就让陆栖去顶包罪名，不仅如此，杜胜坤还拿女生的偷拍照威胁陆栖，如果不按他说的做，就把女生的照片公之于众。]
陆瑰意眸中流转的雾银一停。
[然后我记得陆栖将计就计假意认罪，暗中收集证据，其实是想积攒一定热度后在大众面前揭露杜胜坤霸凌和偷拍的事；但没想到被杜胜坤反将一军——这些照片当初是杜胜坤偷了陆栖的手机拍的]
[这些照片被删掉后还可以再“已删除”的相册里保留一个月，陆栖根本没在意过这个相册，所以最后网警在追查照片来源时还是追查到了陆栖身上。]
[巨大的反转引起了社会舆论的哗然，这桩案件虽然还有些疑点，但在大众心里已经一锤定音。我记得陆栖身败名裂之后被送去国外，染上毒瘾后半生非常凄惨。]
台上，陆瑰意湿长睫毛掩去眼底的异样。
云妤说的...是真的吗？
昨晚陆栖借口去和以前的同学聚餐，但事实并非如此。
一直到警方联系到陆瑰意时，他才知道陆栖出门并非为了聚餐，而是报警。
后来他让江总助替他去警局捞了人。
听说陆栖报警是为了举报同学的偷拍行径。
但这不构成刑事责任，最多处罚金和拘留。
杜氏盛鸣集团在申城盘根错节，疏通关系后很快就把杜胜坤放了出来。
陆瑰意的逻辑和直觉向来准得惊人。
他很快疏通了陆栖的整个行动地图。
陆栖原来应该和班主任举报过杜胜坤偷拍的事，但无论这件事如何定性，只是口头教育。
杜胜坤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甚至变本加厉，陆栖气不过，决定报警。
这种事情本来找到证人就困难，让陆栖更没想到的是，就连报警都不能让杜胜坤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被激怒的杜胜坤也设局报复，后来就像云妤说的那样，陆栖将计就计却被反将一军。
经过警察的一番追查，不论是霸凌还是偷拍，陆栖都彻底沦为了杜胜坤的替罪羔羊，身败名裂。
少年在原本梦想启程的地方被拦腰斩断，落入泥淖被人撵断了筋骨。
云妤在手机备忘录里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列出了两条破局的方向。
第一条是：让被霸凌者曹溪主动站出来，作证把他打断两根肋骨的人是杜胜坤；至于偷拍的事情......
云妤眯了眯眼，等霸凌风波平息后再找他秋后算账，绝对不能让那个狗崽子逍遥法外！
但是现在曹溪别说站出来了，好像连醒过来都有点困难......
云妤想了想，又在备忘录上列出了第二条路：证明偷拍的人是杜胜坤，还陆栖清白，占据舆论高地，再用陆栖手里的证据证明真正实施霸凌的人也同样是杜胜坤。
[等一下...]云妤挠了挠头，[曹溪当时是因为什么被杜胜坤打断了两根肋骨的来着？]
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云妤也不多做纠结，抬手在“偷拍”两个字上画了个红圈圈。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证明偷拍的人是杜胜坤。
陆瑰意莅临阪阳私立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大媒体闻讯而动。
陆瑰意突然到访的事情同行里谁都没听到风声，很难判断这是否只是他的临时起意。
这些年陆瑰意已经很少接受媒体采访了，但即便如此，陆瑰意的话题度仍是居高不下。
那些被派来记录阪阳私立讲座的记者原本都兴致缺缺，但没想到上天送了他们这么一份大礼。
这一次别说拿到独家，即便只是抢在其他同行前输出报道，他们就算是走了大运、打了场漂亮的胜仗。
云妤溜出报告厅时，被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吓了一跳。
“听说最近比较热的霸凌事件真凶也出来了，看见大报告厅外面围的那一圈没？警察现在已经进去了，他们就等着警察和班主任出来，然后拿一手消息呢。”
“小道消息，我刚溜进去的同行和我说了，你们猜霸凌的幕后黑手是谁？”
“谁啊，就读在阪阳私立的学生好多都非富即贵，真能让你查出来？”
“这次可是真的，大新闻！！！！那个一脚踹断同学两根肋骨的暴力狂，就是正在二号厅做讲座那位的侄子，说是叫什么...陆栖！”
事情怎么进展得这么快？
云妤望着周围互通消息的媒体人，心说难道是因为陆瑰意吸引来了一大堆媒体，所以陆栖决定把事情提前了？
有人从身边擦肩而过，云妤定睛一看，发现这不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杜胜坤本人吗？！
云妤急忙跟在杜胜坤后面，顺着小路溜进了大报告厅的后台。
原本处于话题中心的陆栖一见杜胜坤进门，心说时机正好，他按着口袋里的手机正要向警察和镜头告发杜胜坤，却陡然被人从后面摁着脑袋按了下去。“唉哟！”
陆栖回过神才发现是云妤，他揉着脑袋重新站直身体，“你干什么，疯了吗？”
云妤看着警察已经准备离开了，轻轻地警告陆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别说。”
杜胜坤原本就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这下戏还没开场就要回去，他哪里甘心。
“警察叔叔。”杜胜坤刻意拔高声音喊了一句，“我要举报。”
云妤不可置信地望过去，果不其然见杜胜坤满脸不怀好意地回望过来。
云妤：“......”
举呗，活爹，谁举报得过你啊。
杜胜坤果然把霸凌和偷拍两件事全栽到了陆栖头上。
“陆栖同学，你的手机在身边吗，有人举报你的手机里有非法拍摄的隐私照片，我们现在要进行检查。”
陆栖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都到这时候了，如果他还不知道杜胜坤是有备而来想栽赃他的话，他可真就是个傻子了。
“儿子啊，怎么还不回来，待会儿你还要上台做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一位打扮雍容的胖妇人匆匆地跑到后台。
一看后台又是警察又是班主任的，杜胜坤的母亲吓了一跳，“诶你们干嘛，知道我老公是谁吗？敢动我儿子，小心你们的工作没了！”
云妤和陆栖很努力地闭起了小嘴巴，但冷笑还是从缝缝里跑出来了。
杜胜坤有点尴尬，“妈你闭嘴！他们要调查的是陆栖！”
“哦陆栖啊。”
杜妈抬手拢了拢自己新做的卷发，试图在别人面前找回场子，“有爹生没娘养的，整天寄人篱下没什么教养，儿子你可是优秀学生代表，品学兼优！千万别和这种人混在一起知道吗？”
陆栖的脸色一白。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云妤笑了，“大妈我看你也没什么教养嘛。”
杜妈这时候才注意到陆栖身旁还站着个年轻女人，她像个胖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诶你个小丫头片子，说谁大妈呢？”
“谁说陆栖我说谁。”云妤满脸无辜，嘴上吃亏不得一点，“毕竟我又年轻又貌美，大妈总不能说在说我吧？”
“陆栖啊，以后有事就和你小叔说，正好瑰意这段时间心情不好需要个出气筒。”云妤播音主持出身，说话又快又亮又清晰，跟倒豆子似的，杜妈甚至插不上一句嘴，“省的有些人每天叫叫叫，真当你背后没人似的。”
瑰、瑰意？
陆瑰意？！
不是说陆栖和这个小叔叔关系不好吗？往常的家长会也没见陆家有人出席过，这次怎么......
眼看杜妈被镇住了，云妤深呼吸了几口气，找回镇定后开始处理正事。
警方留证后，云妤接过陆栖的手机后先是检查了拍摄信息，确定那些照片确实都是陆栖手机拍摄的之后，又快速翻阅起来。
几乎全都是自下而上的仰拍，角度龌龊又恶心。
云妤皱着眉头强忍不适地浏览完。
“不是我干的。”
陆栖毕竟只是个将满十八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明显晃了神，嘴唇都在发白，“我不知道这些照片为什么会在我的手机里......”
他不知道该向谁求助了。
云妤拍了拍陆栖的肩膀，安慰道：“先别慌，有我在。”
[我记得杜胜坤为了激怒陆栖特地去偷拍了他喜欢的女生，平时陆栖和那个女生都几乎形影不离，只有一次——]
云妤又往前翻了好几张，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时间。
[——周六晚上陆栖提前回了家准备第二天去报警，杜胜坤就是那时候趁虚而入跟踪了女生。]
云妤将手机音量提到最大，长按live图在那个时间段不断地反复播放，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旋律......
杜胜坤看似一直事不关己，但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云妤的一举一动。
看到云妤翻到了那张他刻意偷拍来激怒陆栖的照片时，杜胜坤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杜妈关切地回过头，“怎么了儿子，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接着又阴阳怪气道：“唉哟我家儿子真是又帅又善良，身体不舒服还坚持帮被偷拍的女生找回公道。对比某些偷拍的变态真是天上地下。”
“我都怕那些女生事后知道爱上我儿子。”杜妈那张科技感满满的脸上显出刻薄之色，“只可惜我们杜家的门没那么好进......”
云妤看了眼杜妈，没说话。
[没记错的话，她儿子好像是给子吧，还下海拍过片......]
听了live图几遍后，班主任辨认出：“这是我们学校的晚饭铃？”
杜胜坤：“晚饭铃声每天都会播吧，这也不能证明些什么啊。”
云妤听了好几遍才肯定地回道：“不是铃声，是真正的钢琴声，这架钢琴很久没有修过音了。”
“章老师。”云妤去找班主任，“您能带我去看看学校琴房的监控吗？”
一听云妤要去看监控，杜胜坤眉宇间流露出焦躁，“现在陆栖偷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外面的媒体都等着警察一个交待呢，你们这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吗？”
杜胜坤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外面翘首以待的媒体听见。
还有不少人已经溜进了后台，闻言他们也附和起来。
秩序吵嚷混乱，一时之间连警察都寸步难行。
杜胜坤看见大家的情绪都被他带动了，不免得意，原本焦躁的心情又平静了下来。
没错，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相信陆栖就是那个施暴者和偷拍者，他的计划那么紧密，云妤一个局外人根本不可能找到漏洞。
现在只要他坚持陆栖不是无辜的，光拖也能把陆栖拖得身败名裂！
就在这时，一排身高均一米八以上的黑衣人闯入了后台，有序地隔开了混乱的人群和中心。
西装革履，佩戴墨镜和无声耳机，俨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保镖。
男人从人群之后缓步走出，身材颀硕，压迫感十足。
“我是陆氏坤臻的CEO陆瑰意。”
陆瑰意很少主动与人做自我介绍。
事实上，在场的人，抑或是说申城的人，不会有人没有听说过陆瑰意的传奇事迹和铁血手腕。
而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
“如果在事情盖棺定论前，有任何关于阪阳私立的不实消息传出，届时——”
“陆某将会怪罪在场的各位。”
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老婆们！我~来~咯~
超级肥美的章节，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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