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方氏的“怀柔渗透”让谢府上下都以为她是个好人,但谢彦知道,那暗藏的剑锋已经直逼自己。
方氏的目的是想要为李妈报仇,李妈已死,很显然,方氏想要的是自己的命!
如今她的好名声如日中天,不会自己动手,那么……可能会借别人之手。
刺杀?
谢彦身边有秦路,等闲之人难以得手。
放眼整个云林县很少有人能敌秦路的,能听方氏使唤的高手肯定是没有。
对方会通过什么办法对付自己呢?
夜色烛光的书房中,谢彦坐在书桌前支着下巴,想起了《三国演义》的开头的大汉皇宫……
他用拳头轻轻敲了一下桌子。
对,鸩酒毒杀!
不过他不饮酒,那么…只有在饮食中下毒了。
饮食?
一日三餐,大家在一起吃饭,不大可能。
那么……只有现在?
每天晚上桂香都会烧些夜宵单独送给挑灯夜战的三个读书人,方氏会不会在这里“做文章”呢?
想到这,他站起身,推开书桌前的窗户,丝丝冷风透了进来,烛火便开始摇曳不定,今日是腊月初六,没有月亮,窗外的几支寒梅在夜色中微微颤抖,毫无颜色。
笃笃笃……
敲门声有些急促。
他眉头微蹙,关起了窗户,拿了一盏烛台,走到门边,从门缝中往外瞧。
是桂香,只是她的手中没有夜宵。
他长吁了一口气,若是她真的带了夜宵来,他也是不敢吃的。
门开了,桂香像是做贼一般闪了进来。
一进门便慌慌张张地把门反锁了,脸蛋发红,眼神迷离,手脚颤抖……
她一把拉着谢彦的手便把谢彦强行带到了屏风后。
屏风后有一张床,是给谢彦临时休息用的。
这是要干嘛?便宜老爹的床不去爬,不会过来想要毁掉自己的童子身吧!
前世今生,两世的童子功不能毁在她的手上啊。
况且现在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没有发育呢!
“咳咳,你想干嘛?”谢彦问。
“彦哥儿……”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一下便坐在了屏风后的床沿上,用手捂住了脸。
有勇气进门,还不好意思了!?
谢彦义正词严:“你没送夜宵,这么晚了,究竟想要干嘛?”
桂香用手抓住了床沿,看的出来,她想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
她接连反复说了两句同样的话“我跟你说啊……”后面愣是没说出一个词。
无事闯良男房间,还如此“猥琐”,非奸即盗!
“我还小,不懂也不会那些事,你找错人了!看在你是我娘旧人的份上,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你赶快走吧!”谢彦说着便侧身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桂香睁大眼睛愣怔地看了他几秒,接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谢彦的额头:“你这小毛孩,小小年纪,心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歪东西!”
她发现这么一打岔,她可以顺溜地说出话来了,手脚也不怎么斗了。
“我跟你说啊,你继母是表面对你好,实际上想要你的命呢!”她终于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总结出了一句话。
谢彦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桂香一脸惊讶。
“说重点,今晚你遇到什么事了?”
谢彦意识到发生了大事才会让桂香这么慌张。
“她想毒杀你!”桂香说完又惊又怒。
但她发现谢彦对这句话的反应却很平淡,像是事先知道一样。
“你不会想说,你连这个也知道吧?”
谢彦点了点头:“是知道,但没想到她下手这么快!”
桂香知道彦哥儿异于常人,不仅读书好,过目不忘,还非常有心机,就不是普通小孩。
她不再多问,而是把方才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金氏病好了,方氏也回到了谢怀安的房中,她不想看到他俩在一起的样子,便不再借口送补品去看谢怀安。
她看到三个娃读书辛苦,便想着做些夜宵给他们吃。
她杀了三条鲫鱼炖了汤,炖到一半的时候,方氏的贴身丫头小如跟她说,这天太冷了,让她弄些炭火送到后院给金氏。
“当时我没有多想,反正鲫鱼汤没有好,炖在锅里不碍事,便捡了些炭火想要送给老太太,没走多远,我寻思着给你和壮哥儿再带一些,便折了回去……”
结果她看到小如正朝锅里放东西。
“偷偷摸摸的,放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肯定是想害人呢!”
她很机警,知道窥破别人的阴私有可能遭致杀身之祸,便悄悄地走开了。
给金氏送完炭火,她回到了厨房,小如已经走了。
她呆呆地看着一锅鱼汤,小如的背后是方氏,定然不会想害瑜哥儿,那么她想害的不用想也是彦哥儿。
为了试探情况,她盛了一碗鱼汤送到了谢子瑜的房间,她看到了方氏。
方氏说瑜哥儿正在闹肚子,让她把鱼汤送给谢彦。
谢彦打断了她:“以往你第一个都是送给谁的?”
桂香:“大都数时间都是先送给你和壮哥儿,有时想要跟你多说说话,便会先送给瑜哥儿……”
谢彦点了点头,“那就好,你继续。”
如果一直都是先送给后院,猛然间先送前院了,定然是不妥的。
她越走越感到不对劲,走到墙角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野猫,灵机一动,把这鱼倒在了墙角。
野猫扑了上去,没吃几口,便倒下了。
“当时,我上前踢了它几下,一动不动的,吓坏我了!这要是给你吃下去,不就跟那野猫一样吗?”
她咽了一下吐沫,一脸的惊恐:“若是你死了,我也变成了杀人犯,老爷是典史,就是执法的,他第一个会把我抓起来…碎尸万段!”
“她太狠毒了!她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和我。”她说着一脸害怕的模样。
时间很晚了,除了她,厨房也没别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我这鱼汤是专门做给你们三个读书人喝的,看到了也不会吃。但我心虚啊,怕有人误喝鱼汤致死,到时候我有口难辩,便折到灶膛想要把那些鱼汤给处理掉,没想到……”
谢彦接着她往后说:“那些鱼汤不见了!”
桂香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
谢彦没有正面回答她,“若是你现在回去看野猫的话,会发现野猫也不见了。”
桂香想了想:“懂了,她要针对的是你跟我……老爷是典史,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给老爷添堵。除了你我该死之外,她不想在府里出人命官司让老爷为难。”
谢彦苦笑了一下:“严格来说,她针对的是我。”
他的眼睛锐刀般地看向了桂香:“若是你想要去‘投诚’,她定然是欢迎的。”
“欢迎?她才不会欢迎呢?连你都能知道我对老爷的心思,她又如何不知?所以你不用担心啦,我是不会去投诚的。”
谢彦点了点头:“那好!她现在知道你窥破了她的心计,很有可能会为难你,你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桂香咬了咬牙:“不好过,也得熬,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谢家!”
谢彦:“……”这就是所谓的一往情深吗?这便宜老爹除了相貌好之外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桂香红着脸低下了头:“是我没用,没有勇气去…勾引老爷…,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豁出去!万一以后死了,也值了!”
谢彦笑了笑,过了爬床最好时机,现在说这话还有何用?
桂香的眼睛闪了闪:“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老爷和你祖母?”
谢彦摇了摇头,所有的证据都没了,说了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即便有证据,对方咬住自己不知情,倒打一把,反而让桂香无法在谢府立足。
他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依你看,灶间有没有她的人?”
桂香:“暂时还没有,灶间的人除了我之外,便是原本伺候你祖母的,都是一些她看不惯的人才会被贬去烧饭…,但以后…说不准会有人被收买…”
谢彦点了点头,毒杀嫁祸旁人,坐收渔翁之利,是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对方不会放弃这个办法。
这次方氏没有成功,暂时会收殓一些,等待时机。
——只要时机一成熟,谢彦会再次被毒杀,那个时候,可能就没有今天的好运气了。
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
他拿起笔给南宫瑾写了一封信,言简意赅地说了今天“被方氏毒杀未遂”的经过,他没有建议解决方法,而是提出了“让大舅想办法”。
南宫瑾能有何办法?
谢彦笑了笑,用功名做要挟,一劳永逸,换了方氏!
写完后,他把纸条卷了起来,然后拿起书桌上的泥叫叫,轻轻吹了几下——这是他找秦路的暗号。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敲门声,谢彦开了门,秦路闪了进来。
“什么事?”秦路一转眼看到桂香在屋里,楞了楞。
“帮我传个信给我大舅。”谢彦把卷起的信递给了秦路。
秦路没有多问,接过信来到院子的一角,把信绑到了鸽子的腿上,放飞了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