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叹了口气,缓缓地说:“王老师,小郭道长。我下面要说的一些话,或许听起来会有点古怪,但请你相信我没有一字扯谎。关于王家和秋家,相信你也可以看得出来,渊源颇深,我知道的信息也许比你会多一些。但其实另有一些重要的情由我也是云里雾里,希望您也可以帮我一起解开这个谜团。
我们的姓氏,非常稀少。可以追述到上古黄帝之孙少昊,望族在甘肃天水。但我们这一支,我曾经查过,和其他秋姓大族,似乎完全不同。”秋水顿了顿
“首先,我们这一族人居住在三晋的一个偏僻山区,独来独往,与外族联系非常少,行事非常传统,大事都由族长和长辈商议决定。而且我们依母系而居,孩子姓氏也是随母亲,家族族长由女性担当。
其次我们的样貌,两位应该刚才也有注意到,我们这一支的族人,眼睛都不是纯黑而是带一点绿色。瞳孔的形状也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郭渐忍不住插嘴:“碧眼方瞳是神仙。我们做道士的都知道这句话,小秋姐,我前面就想问你呢,我师哥踢我不让说。”
王乾尴尬的咳了一声:“现在的姑娘都爱带美瞳,带上了眼睛变什么样的都有。”
秋水微微一笑:“以前被人问到,我都是说我祖上有一点混血。至于说碧眼方瞳是神仙,要真是神仙,大概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灭族之灾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神情渐渐凝重。
王乾和郭渐听到“灭族之灾”四个字,知道她接下来要说族中大事,便不打断她,屏气凝神的继续听她说下去。
秋水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今年22岁,从小到大,除了家族规矩多一点,做事方式保守一些,日子过的也还算平静安稳。但5年前。我们家族却出现了怪事。” 她又摇了摇头道:“不,不仅仅是怪事,应该说是非常大的惨事”
秋水从随身包中,翻出两张照片,先将一张递给王乾。
照片上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目儒雅,目光炯炯有神。五官长的与秋水隐约相似。秋水道:“这是我表舅,身体一向健康结实。然而在五年前,前后不到半个月,他却变成了这样。”秋水面色凝重,将另一张照片放在了桌上。
王乾和郭渐探头望去,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
照片上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但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人形的物体,没有头发,脸上到颈部的皮肤全部脱落,露出粉红色的狰狞肌肉,面目已经完全认不出眉目鼻嘴,仿佛只剩两个眼睛还活着,流露出痛苦至极的神色。没有被衣服遮住的四肢上还没有完全剥落的皮肤像破布一样挂在肢体。
两人看的心惊肉跳,在王乾的印象中,只是重度烧伤者才有这种惨状,他小心翼翼地问:“小秋,你表舅这是遇到意外?被火烧伤还是?.......”
秋水摇摇头,她从露面以来,一直神情自若,这时眼睛里却第一次露出了惧色:
“不是,什么意外都没有,就是从某一天开始,他的皮肤开始慢慢破损,不到一个礼拜,头发掉光,全身大部分皮肤一碰都掉。他开始不能吃喝,但却不停的吐和拉,吐和拉出的都是血和破碎的组织。就好像....就好像他整个人从里到外,一点点坏掉,剥落了......”
王乾和郭渐怔怔的听她讲诉,两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半响,郭渐问道:“那就是说,你表舅突然生了怪病?医生又怎么说?”
秋水声音凝重:“不单单是表舅,族里的老人们,几乎在同一时期都病倒了。症状与表舅的病状相似,表舅,那年刚过48岁的生日,是所有病倒的人里,最年轻的一个。
刚开始,医生以为是传/染病,非常紧张,从市里赶来接人的医护都严严实实穿着防护服,整个村子都封/锁了。但奇怪的是,跟病人一直接触的年轻人和孩子却安然无恙。
大概过了半个月,所有的病人都因为器官全面衰竭死去了。而在全面会诊的情况下,医生们发现这个怪病并没有传染性,也始终没找到任何传染病原体。
再之后的一个礼拜,突然来了一群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拿着仪器在村里各处测。族里人去问,来人也不说是在干什么..........“
王乾越听越是惊骇,听到此处时却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切尔诺贝利”
秋水停了下来,凝望着他,半响却摇了摇头道:“不是”。
\"不是?”王乾反问,心中又是一片迷茫。
郭渐听着两人的对话摸不着头脑,问道:”师哥,你和小秋在说啥?我怎么听不懂?”
王乾缓缓道:“我听小秋对这个症状这个描述,跟多年前苏联的切尔诺贝利核泄露事件的受难者很像。超高量的核辐射就像无数把看不见的刀子,把暴露在辐射下的人体中的细胞DNA链都切断了。人类的身体细胞都是有新陈代谢的,每隔一段时间,老细胞死去,新细胞生成,细胞新老交替,如此循环往复。而细胞的DNA链一旦断裂,细胞就无法再生。老细胞死亡之后,替代的新细胞却长不出来。人就这样里里外外一点一点慢慢的彻底崩坏。”
王乾解释完后停了停又道:“我说切尔诺贝利,小秋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说明当时医生考虑过这个因素,那些穿防护服带仪器测量的工作人员,想必也是来村里测量环境的辐射量的。但小秋却说“不是”。说明核辐射暴露这个因素最后是被排除了。”
秋水点点头:“是的,被排除了。别说核电站之类的有核场所,我们村附近连普通电站也是没有。最后仪器检测出的环境辐射,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另一方面,切尔诺贝利事故被辐射强烈伤害的人体会继续放射出超高剂量的辐射,相当于人体本身也变成了危险的核废料堆,但我表舅和患病的老人却完全没有这个现象。也就是说,他们在完全没有接触过核辐射的情况下,出现了与核暴露事故者类似的症状。”
两人越听越觉得整个事情诡异莫名,郭渐追问:“后来呢?”
秋水摇了摇头:“始终没有查出病因。我表舅,和族中十三位老人,就这样逝世了。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王乾等了一会,不见她继续开口,便问道:“小秋姑娘,家族中曾有这样的惨事,的确是很让人伤痛。但听起来,似乎还谈不上灭族之灾,而且这件事跟你来找我的关系是?.........”
秋水望着他,缓缓道:“如果事情只是到此为止,不再有后文,虽然我们秋家大受打击,倒也真谈不上灭族,更不至于要来找你们王家。
5年前,只是惨事集中爆发的开端,而不明原因的死亡事件,并没有在5年前停下。之后的每年夏天,我们族中都会有人发作同样症状的怪病,我们渐渐发现,这个怪病与年龄有关,5年前,48岁以上的族人全部病死。到了第二年,族中只要是满了48岁的族人就会在生日后一个礼拜内发病死亡。第三年同样如此........更古怪的是,我们族中从5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新生儿诞生,健康的年轻夫妇即使再怎样备孕也无济于事。我们整个家族,似乎都在被一个看不见的怪物一点点吞噬。就好像死神站在48岁的门槛上,等着收割我们每一个秋姓族人。
王老师,也许你觉得我来的唐突冒昧,但其实,我们祖上世代规定,只有在非常非常特殊、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以去找人履信。
在我们家族里,小孩子从小就会唱一首童谣:“天机变,流隙启,速速返故乡,不归必断肠。归乡路漫漫,须寻引路人.........
大一些的时候,长辈就会告诉我们,如果有一天有灭族之灾,那就必须要回到我们的故乡寻找解决之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化解办法。但想要归乡必须要有人引路。
王老师。你们王家,就是我们秋家的引路人。
我们秋家用了五年的时间来断定,我们确是到了将要被灭族的时刻。
今天我来,就是请求你帮助我们回到自己的故乡。”
王乾听秋水说完,沉思了片刻道:
“实不相瞒,我们王家家中长房一直为道,即使不为道也需习道,也的确因此耳濡目染不少古怪事,要说神神鬼鬼妖妖魔魔的事,倒也知道不少,但你说的这事,我听完却是没有一丝头绪。
首先,第一点:你告诉我你们家族在5年前开始发生了大规模的人员不明原因的死亡事件。这个我们暂且不去质疑它,毕竟还是有很多疾病我们不能了解的。
第二点:你告诉我,这个灾难事件必须要找到自己故乡才能化解。这个化解方法就很匪夷所思了。难道这个病是大号的“水土不服”不成?也没听说过这么可怕的“水土不服”。
第三点就更加奇怪了:如果归乡就能化解,那你们整个家族自行返回原籍就行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再难找的地儿,一个GPS解决了。要找什么引路人呐?”
王乾的疑问很正常,秋水镇定答道:“王老师,您既然说第一点不质疑,我们就先不讨论了。您说的第二点,这个化解方法匪夷所思,你觉得守信石和履信石的存在不够匪夷所思吗?王家和秋家世世代代的约定不够匪夷所思吗?我认为我们现在就是在经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这个嘛,心态调整下,适应适应习惯就好。”
王乾没想她对\"匪夷所思\"的态度这么淡定,倒是愣了愣
\"好吧,你说的有理。我们先不管这个化解危机的方法靠不靠谱。那么第三点你怎么解释呢?归乡这个事应该是很好做到的吧?\"
秋水的回答再次让王乾见识了什么叫“匪夷所思”——
“王老师,您说的对,现在交通发达,要去哪里都很方便,
但关键是,我们秋家有家族记录起,就世代住在三晋没有搬迁过,
再之前我们秋家先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自己也不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