飙车快乐吗?
很快乐。
撞车快乐吗?
只要翻的是别人就行。
自己翻车到河里呢?
……反正她也已经被雨淋透了。
第二辆追来的轿车被她绕了几个圈子远远抛下,久保田穗把货车开到一条小道里,正嘲笑着那伙正往反方向狂追的喽啰,忽然灵光一闪,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她差点忘了,这辆车不能用来接应宫野志保和抱抱熊,更不能开回家里去,不然明天她家里就会多一位“银色长发、神色冷峻、穿着一身黑色”的访客了。
“这种时候就会觉得那头熊还算有用了……”跟抱抱熊对话能让她不要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黑深残骑士叹口气,气质忽然颓丧,她扫了一眼后视镜,追击的轿车还没有影子。
久保田穗耷拉着肩膀拉开了货厢的大门,开始翻检里面的物品。
即便以久保田穗这种天分缺乏之人的眼光来看,这辆车的大部分东西也都没什么价值,那些塑料管、玻璃瓶还有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实验仪器,虽然价格昂贵,但都市面有售,她拎起一个塑料袋,对着上面的无菌标识无语良久。
黑衣组织这帮废物喽啰,撤离都不知道先撤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这些消耗品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也值得派车出来追?!
……还有琴酒!他是文盲吗?!
她愤愤地踹了一脚货柜。
摆在上面的电脑屏幕倒下来摔了个稀碎。
琴酒得到了来自追击者的报告。
“那辆货车短暂消失过一段时间,被重新找到之后车速减缓,后来在碰撞中起火,失控落进了堤无津川。”
在旁听着的安保部长几乎心悸,那辆车上的东西都是他一件件指挥着搬上去,又是他眼睁睁看着被人夺走的,如果丢失了什么极有价值的物品,他的下场恐怕不会比那个嚷嚷“异形”的司机好多少。
琴酒的眼光不过向这里一扫,安保部长就汗出如浆。
那辆车里的货物必然被人检查过了,对方从追踪者视野里消失的片刻是在为脱身做准备,他们偷走货物,又烧毁货车、让它坠入河中,就是为了让组织无法确认损失。
“打捞。”琴酒命令道,“确认车上少了什么。”
“是!”安保部长接受任务,逃命般地走开了。
琴酒冷笑一声,懒得看这个废物,回头重新研究起了囚室的地板。
这个房间里并不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来。
很明显,雪莉曾经打扫过这个房间的地面,这位略有点洁癖的研究员曾经用某种东西擦洗地面,比如她的白大褂,但或许是逃跑太过匆忙,或许是她本人能力有限,地面上的痕迹清理得并不彻底。
房间里湿气甚重,地面上结出的薄薄水珠被她涂抹得乱七八糟,又在大雨的帮助下重新凝出一层,几道奇怪的痕迹就隐藏在这些水珠之下,它们规律且整齐,紧紧贴着地板,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细小的车辙。
这车辙起源于垃圾滑槽,琴酒能想象到某种小型机械嗡嗡响着从那里爬进这间囚室的场面,雪莉必然从那玩意上得到了某种指令,她遵照那指令,果然成功逃了出去。
琴酒从地面上捻起一点泥土,在指尖轻搓。
问题是,如果送进这个小型机械的人是FBI,赤井秀一尚在美国,袭击者会是什么人?他们如何知道雪莉被关押的位置和时间?公司职员一直按小组行动,互相监视,他也已经检查过自己送雪莉进囚室一路经过的所有提防,并无监控设备的痕迹,内鬼对外传送情报的手段是什么?帮助FBI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大哥……”伏特加走进囚室,向琴酒报告,“警方接到报警,开始追查那辆车了。”
宫野志保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户陌生人家的院墙上,吃下那颗ATPX-4869之后她的身体忽然缩小,整个过程痛苦万分,像是有人把她丢到粉碎机里粉碎之后又重新捏在一起,而清理痕迹和逃跑对这具缩小的身体来说也是相当艰巨的任务,何况外面还在下大雨,她一路淋雨逃亡,现状实在不妙。
她想测一下自己的体温,但是,一种可能性是她的手背跟额头一样烫,另一种可能是雨水让她体表温度下降得很快、却无益于身体内部的高热,总之,贴在额上的手背并无感觉。
年轻的科学家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自己死后别人验尸的场景,不知道那时候他们会对她的死因给出什么奇怪的结果。
思想飘忽了一阵,一道雷声唤回了小女孩的神志,她骤然清醒过来,颓丧地垂下手,发出一声口干舌燥的咒骂:“去他的科学。”
抱抱熊给久保田穗发信息:“啊!她在骂人诶!”
久保田穗给这只似乎被戳到了萌点的抱抱熊回以无语的省略号。
骂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宫野志保跟制药公司那群蠢货共事这么长时间不骂人才奇怪!她现在都想冲回制药公司把那几个做撤离工作的搬运工找出来,掐着他们的脖子疯狂摇晃,逼问他们到底懂不懂科学。
前组织代号成员苏维翁白的灵魂忽然复苏,余怒未消地在头盔下大骂制药公司安保“这群废物”。
“我觉得她快要晕过去了。”抱抱熊又发来信息,“清理痕迹和销毁玩具车消耗了她很多体力,我觉得她可能没法赶到阿笠博士家了,您还需要多久才能赶来这里?”
久保田穗叹口气,踩了一脚油门。
——虽然很对不起那位被偷了车的路人,不过车她会还回去的。
宫野志保仍然挣扎着向二丁目工藤宅走去,雨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身后传来车辆压过积水的声音,宫野志保踉跄着靠边,想要找个遮蔽物。
她沿途一直躲避着行人和车辆,生怕被什么好心人送到警局或者落到什么儿童诱拐犯之类的手里,她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奇迹般的方式逃离了强大的组织,如果却落在那些不入流的暴力犯罪者手里,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身后驶来的那辆车逐渐接近,宫野志保用右手狠狠掐住自己的左腕,试图用疼痛找回神志和对身体的控制,然而没有用,这具孩童的躯壳已经到了极限,能保持站立已经是意志力在起作用了。
就在她挣扎的时候,车辆慢慢驶过她身边。
一种与面对琴酒时相似的危险感觉浮上心头,神志逐渐混沌的宫野志保无法深究,她两腿一软,扑倒在地面。
可能是高热让她产生了幻觉,宫野志保没有感觉到疼痛,她陷进了柔软又温暖的地面。
小小的女孩倒在地上,身下压着一只一米八的漆黑毛绒玩具熊,从车上走下来的久保田穗看着这个场景,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任性的千金小姐带着玩具离家出走”的剧本。
“嗨,用户您好!”抱抱熊大声说,“快把她带回去,她快要烧死了!”
现在不是跟抱抱熊抬杠的好时候,还穿着那身黑深残套装的久保田穗上前抱起宫野志保,又拎起恢复日常大小的抱抱熊:“该回家了,小小姐。”
意识复苏的那一瞬间,宫野志保觉得嘴里发苦,就好像有谁给她灌了一杯超浓缩咖啡一样。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这种苦味,外在表现就是小女孩忽然轻轻抽搐了一下,表情还有点痛苦。
久保田穗迅速把药和勺都交给阿笠博士,恭维道:“博士,您的药真是有效,这孩子醒过来了。”
阿笠博士不明所以:“呃,这只是普通的感冒药而已啊。”
久保田穗没有答话,做了个深呼吸,给躺在那里的小女孩理了理被子。
感官与理智都渐渐苏醒,宫野志保忽然想到,自己正睡在一张床上。
在逃出组织的路上,因为天气原因,她非自愿地喝了不少雨水,所以一直觉得冷,而现在,全身被温软的织物包裹,空气也不复潮湿,身体有点沉,但也比逃亡途中要好多了……
有人在照顾她。
……是谁?
被毯子裹着的小女孩慢慢睁开了眼睛。
“您干嘛这样?”抱抱熊问,“这又不是小鸟出壳,您坐在那里也不会有印随效应。”
久保田穗一把给它塞到了床垫下面。
抱抱熊:……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她温柔地对缩小的宫野志保打招呼。
从床垫的缝隙里,抱抱熊发出顽强的大喊:“您这也太虚伪了!”
久保田穗伸手摸摸女孩的额头:“很好,已经不烧了。”
小女孩眼神中带着点警惕,试图避让她的手。
久保田穗不以为意,依然温柔笑道:“累的话就继续睡吧,放心,你已经安全了——坏人不会追到这里来的。”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宫野志保依然虚弱,勉强提起的些许警惕在她温柔的声调中渐渐消退。
女孩眼神慢慢涣散,很快又闭上眼睛。
阿笠博士给宫野志保端来一碗粥,久保田穗抬手比个“嘘”的手势,起身跟博士走出房间,又轻轻关闭房门。
阿笠博士夸奖道:“久保田小姐对小孩子真是意外地有耐心啊。”
久保田穗心说阿笠博士恐怕是真的当柯南七岁小孩,所以误判了她对小孩子的态度,以为她对小孩子很冷淡——真相是,她对真正的孩子比对柯南还要没耐心多了。
与此同时抱抱熊正在絮絮叨叨:“宫野志保是十八岁,又不是八个月,您把药给阿笠博士,就能让她误以为‘喂药的是别人’了吗?”
“你怎么这么啰嗦?”久保田穗趁阿笠博士把粥端回厨房的当儿怒斥抱抱熊,“没看到我刚刚那么专心吗?”
抱抱熊哼哼唧唧:“如果您能考虑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我可以考虑不那么啰嗦。”
久保田穗对它翻个白眼:“她对我有应激反应,我得让她习惯‘久保田穗是个温柔的好人’这个人设,不然将来她要是总对我表现出‘黑衣组织PTSD’,难保小学弟不怀疑我。”
抱抱熊恍悟:“哦,对,您加入过黑衣组织……那您还在等什么呢,快去客房——据说睡眠中听到的暗示比清醒时所见更能影响人!”
久保田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