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保田穗迟迟不答。
一人一熊相对安静片刻,抱抱熊说:“要么,我们先跳过这个话题如何?”
“谢谢。”久保田穗马上答道,“万分感谢。”
抱抱熊在心里发出富有节奏的青蛙叫声:瓜!瓜、瓜——瓜瓜瓜!
它试探着问:“其实,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那些意外的枪口导致的仇恨,您应该已经放下很多了吧?不然总觉得以您的性格会一直报复到自己心平气和。”
“那倒不是……”久保田穗笑起来,伸手过去摸摸它的头,“我只是突然想开了,这点要谢谢另外一个人。”
抱抱熊愕然:“……还有谁?”
“你这个语气、这个问法是什么意思啊?”久保田穗奇怪地瞥了抱抱熊一眼,但没有深究,“赤井秀一。”
那又是另外一个存档的故事了。
久保田穗最后一次走黑衣组织支线是在第六十八个存档。
“我那时候已经能很熟练地获得代号,再次成为苏维翁白的时候,灰原哀不过刚刚出场,贝尔摩德也还远在美国,我想离降谷零远一点……”
“为什么?”抱抱熊插嘴。
“……不是先跳过这个话题吗?”
抱抱熊很遗憾:“那好吧。”
“所以我申请参与追杀赤井秀一的任务,以留学生的身份去了美国。”
“很有趣的思路。”抱抱熊小声嘀咕。
久保田穗白了它一眼:“我在此前的回档里关注过美国的几个大案子,利用其中一场连环谋杀案,以‘被解救的受害人’身份结识了几名FBI探员,表现出对他们的极大雏鸟情结,就在我努力通过他们接触赤井秀一的时候,赤井秀一自己出现了。”
抱抱熊小心地问:“接下来,他发现了您的身份,并且导致了您的回档?”
久保田穗耸肩:“恰恰相反。”
“诶?”这个走向抱抱熊没想到。
“说到底还是情报不足。”久保田穗叹气,“我对美国那段时间发生的大案件有所了解,但还有更多案件在我的了解之外……在我想方设法跟那几位FBI探员混熟的过程中,纽约发生了一起针对FBI的报复犯罪,我受到波及,赤井秀一救我一命,就这样。”
抱抱熊不解:“他救您一命,跟您原谅降谷零有什么关系?”
久保田穗:……
抱抱熊今晚上似乎特别在意降谷零,偏偏她设想之中的所有解释方式都毫无疑问会引起它更多针对降谷零的疑问,她只好略过抱抱熊的问题,直接开始讲故事:“他救我的时候我正跟他的某个同事在一起,那是一位正在休假的女探员,我一直刻意结交她……”
那是傍晚时分,她们正在逛街,两条繁华街道之间由一条小巷相连,经过那的时候,凶手双手插兜,跟上了并肩行走的她们两人。
苏维翁白感觉到了杀意,那位探员也在回头的一瞬间认出了一步之遥的嫌疑犯。
两人的反应都并不慢,然而跟蓄谋已久的凶手相比,她们还是不够快。
凶手隔着衣兜开了枪,大概是失误,子弹率先击中了苏维翁白而非那名探员。
苏维翁白连挣扎都懒得,直接翻个白眼倒地。
对别人来说可死可不死的伤,对她来说一直都是必死无疑,她以为这又会是一次倒霉的意外事件直接导致的回档,心想着下次回档要记得避开这次事件,或许打一开始就直接去FBI总部附近活动是个更安全的主意……
忽然有人按住了她肩膀上的伤口,呼喊着她的名字,让她保持清醒。
苏维翁白睁眼,发现被凶手盯上的那位探员完好无损地正对她进行止血和急救,而一旁的凶手看起来比中枪的她还惨。
短短几秒钟,这位凶手的脑袋就肿成了刚才的两倍大,一个长发的男人正最后一次把他的脸拍在地面上……或者不如说是砸进地面里。
苏维翁白睁大眼睛——这不是赤井秀一吗?
“他有同伙……”赤井秀一把将失去意识的凶手推进杂物堆,自己用长风衣盖在那位探员头顶,护着她们两人找了个建筑夹角蹲下来,“这附近可能还有一名枪手。”
他的目光从还在哗哗冒血的受害人苏维翁白脸上扫过,为她明显的东亚特征停顿了一瞬,没说什么,沉默着开始警戒。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人就在医院了。”久保田穗摸摸自己的肩膀,被子弹击中的疼痛她至今还记得,“在我昏迷期间,赤井秀一查到了我组织成员的身份,因为我当时随身带了枪,他沿着枪追查到了FBI一直在盯的组织窝点——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从意大利强盗犯那里搞武器?这都是血泪教训。”
抱抱熊没忍住问她:“您那次不会是被捕了吧?”
“没有,我被诊断为‘罕见的细菌感染’,不过我怀疑是组织的人发现我身份泄露,潜入医院给我下了毒。”久保田穗呵呵两声,“但凡那个凶手的枪法再准一点,我也不用受那些洋罪。”
抱抱熊:……
“……那敢问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使您想开了呢?”抱抱熊觉得这怎么也不能算是一次宽慰人心的经历。
“美国警务人员并无救助和保护公民的义务,赤井秀一也不是为了那起案子出现在那个地方,那天的事情纯粹是个巧合。”久保田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枪手第一枪打偏,给了跟我同行的那位探员反应的机会,她有能力拿下他然后帮我叫救护车,肩膀处的贯穿伤不见得会要我的命。”
“赤井秀一没有救我的义务,以他当时跟组织互相追杀的境况,不救我对他来说也更安全。”
“……就,就这样吗?”抱抱熊用力思考着,总觉得还是少点什么。
“救我之前他不知道我是苏维翁白,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东亚血统……他肯救我,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而仅仅因为他是个好人——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抱抱熊诚实地答道:“字面意思懂了,但觉得因果关系之中缺了一点什么。”
久保田穗又笑起来:“我想想要怎么给你解释才好……唔,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有两样东西,人们越是凝神思考,就越觉得敬畏’……”
“‘头上的星空,心中的道德’。”抱抱熊接道。*1
“赤井秀一转过身背对我警戒的时候,我其实有机会对他开枪,如果是最早投向黑方的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就这么做,但那个时候,可能是失血导致的意识涣散,也可能单纯就是被善举感动,我忽然想:这些‘主角’们一直像星空一样闪闪发亮,此前是我被无休止的轮回蒙蔽了眼睛,没有看到这些光。”
“他救我的命,不为爱,不为恨,不为利,只是他觉得应该这样做,只是为了他心目中的正义——我们或许立场不同、对正义的理解不同,但对于有这种信念的人,我总归是佩服的。”
抱抱熊没有答话,或许是在努力地做阅读理解。
久保田穗轻轻晃动躺椅,慢慢闭上眼睛。
——今晚的星空也很明亮。
“您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断定子弹落在了赤井秀一手里吗?”抱抱熊冷不丁地问。
“……有一定关系。”她语气飘忽地回答道。
抱抱熊迟疑片刻,还是说道:“我必须提醒您,您对他的感情可能只是吊桥效应。”*2
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强力叫醒服务,久保田穗原本慢慢开始酝酿的睡意顿时消失无踪。
“……什么?”她直起身,震惊地问抱抱熊。
“我是说吊桥效应,您或许是错将恐惧导致的心跳和呼吸急促当作了心动……”抱抱熊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但还是坚持表达完了自己的观点,“子弹有可能选择了与您有感情联系的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您一直坚持认为子弹在赤井秀一处,难道不是因为对他余情未了吗?”
久保田穗感觉就像是被人用薄荷脑洗了胃,又清醒,又刺激,还有点恶心。
“你胡说什么?!”仅存的理智让她压制了音量,没有在深夜的阳台上大喊出声,“你从哪来的这么可怕的想法?!”
抱抱熊愕然:“您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久保田穗咬牙:“因为我从来不撩别人的男朋友!”
抱抱熊思索片刻,语调重归平稳:“您说的‘别人’仅限于碳基生物吗?”
久保田穗二度震惊:“啥玩意?”
怎么,这个世界不是名侦探·碳基生物·柯南,而是名侦探·硅基生物·变形金刚吗?
“我不认为前面六十七个存档带来的伤害只因为被救了一次就能抹平……”抱抱熊鼓足勇气大声说,“您在第七十五个存档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久保田穗:……记得还挺清楚。
“所以在赤井秀一救您之前,必然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了——您说您想要离降谷零远一点,那件事必然与他有关!”趁着久保田穗短暂失语,抱抱熊抓紧输出,“您说自己被赤井秀一救了之后才想开,开始看到主角们‘一直像星空一样闪闪发亮’,是因为他的善举不为爱、不为恨、不为利,与此对应的,是降谷零也救过您,但因为他的行为被您理解为‘为爱、为恨、为利’,所以您才没想开吗?!”
久保田穗:……
“我也跟主角学到了一点推……理……”抱抱熊的自信心随着久保田穗持续的沉默而渐渐流失,它小心翼翼地问,“……我斗胆推理:您现在是在想要把我拿到灶台上点燃烧掉然后冲进马桶吗?”
作者有话要说:*1 出自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还是没读过)。
*2 吊桥效应是说,在危险环境中,人因恐惧而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这时候要是有某人在身边,很容易把恐惧之情误当作是被那人吸引。
PS:发现一个小小的BUG,主角跟冲野洋子住一栋楼,漫画里那栋楼附近没有高层建筑,第一章写“隔壁的高层建筑突然亮起探照灯”其实不太准确,emmm……就这样吧,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