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保田穗总觉得高山康介离开前的表现很奇怪。
“他刚刚那叫什么反应?”她问抱抱熊,“怎么好像很震惊似的?”
“或许就是很震惊。”抱抱熊情绪很高,“就在刚刚,我从他身上得到了翻倍的材料。”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
久保田穗摸着下巴:“为什么他对我这个人的认识产生变化,会直接带来翻倍的材料?”
抱抱熊答不出来。
“难道……他才是我的主线?”久保田穗给出猜测,“对我来说,这个世界是以诸伏景光为主线的,但是前面的九十九次他都英年早逝根本没来得及见我……”她越说越觉得这事儿奇葩、诡异、令人恶寒,“贵司的主业难道是……”她把不太好听的措辞咽回去,找了个体面点的说法,“是牵红线吗?”
“我司或许会无意识地做出一些不太正经的事……”
久保田穗:……
“但那是出于世界之间不同的观念,而非刻意之举,贩卖人口和拉皮条绝对不在我司的业务范围之内!”
抱抱熊这句宣言甚至有几分声嘶力竭感,久保田穗完全感受到了它的诚恳,却依然心存怀疑:“如果真正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是贵司,而是冥冥之中的命运——我必须遇到诸伏景光,之类的呢?”
“说来您可能不信,但我司是个非常唯物的机构,至少对所谓冥冥中的命运这种说法我个熊嗤之以鼻。”它为了加强说服力还发出了一声轻嗤的鼻音。
久保田穗:……
“是我亲自选择了您,而在我的选择过程中绝无什么冥冥之中的命运起作用,我知道很多生灵会把自己无法探知无法掌控的东西都称为命运,但我司有能力用唯物的手段解读大部分所谓的‘命运’,您自己也说过,我司是在世界之上的。”
久保田穗点点头,她确实这么说过。
“击穿世界隔膜的前提是,在进行操作之前我们有能力观测到它,如果你们之间真的存在跨越世界的吸引力,我司不可能漏过。”抱抱熊的语调专业且正经,完全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
久保田穗沉默良久,久到抱抱熊快要忍不住打破这种沉默的时候,她忽然问:“是你亲自选择了我?”
抱抱熊:……
抱抱熊这种亲自选择客户却丢下客户迟到的不专业行为,久保田穗打算以后再跟他掰扯,她今天还有重大任务要做。
“不管什么原因,这事应该算是对我有利吧?说不定我以后只需要骗他跟我一起行动就好了,如果我把画室放在北海道,让他跟我一起走。”她异想天开,“……那我什么都不用多做,只要挨到剧情结束就好了,对不对?”
“……您的描述方式不像是在谈论时空穿梭,而是像要谈论私奔。”
久保田穗轻快地耸耸肩:“也不是不行啊,他长挺帅的。”
抱抱熊:“……再次建议您略微提升自己的个人追求。”
久保田穗一乐:“说认真的,对我而言他这种情况完全就是所谓的‘经济适用’吧:他是主线人物,能给我源源不断提供材料,他活着的事情牵涉到许多人的生命安全,几乎不可能主动以身涉险,因为他的隐藏就是对亲友最大的保护,材料收益长期稳定风险低,我还能有什么更高要求?等组织覆灭,主角团队怎么也得吃顿散伙饭吧,到那时候我上门拜访,你不就能直接找到子弹了?”
抱抱熊:……
玩笑归玩笑,她当然不可能真的这么做——就算她想,对方也不可能答应。
美术馆老板杀人事件的试验是单独针对高山康介的,她想知道高山康介这种情况算不算主线人物,而当高山康介对意识到“久保田穗”这个身份造成的影响时,会不会有更多材料产生。
答案是有。
原本的计划之中,这场针对主角团队非核心成员的试验会在服部平次出场之后才进行,现在能提前完成也好。
与此同时她还完成了另外一项任务:向日本公安展现自己作为线人的价值,或者按照他们更习惯的说法——协助人。
久保田穗节奏轻快地拍打着抱抱熊的脑袋。
如果能成为诸伏景光的协助人,应该要好过跟降谷零相看两厌吧。
说到这个……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唔,是什么呢?
材料,组织,高山康介,诸伏景……光……
她忽然一阵心悸,脱口而出一句粗话。
“您怎么了?”被她一把捏扁了脑袋的抱抱熊大惑不解。
久保田穗两手微微发颤,她压低了声音嘶嘶地道:“事件!今天的事件!琴酒和伏特加马上就会出现在这班新干线上!”
高山康介就是诸伏景光,琴酒和伏特加都见过苏格兰威士忌的面貌,而这个倒霉孩子他没!易!容!啊!
抱抱熊:……同一句粗话。
确实高山康介一直都维持着一些形态特征上的伪装:他换过发型,出门在外还总是戴着棒球帽,戴了深几个色号的隐形眼镜*1,让瞳孔变成深邃的墨蓝色,并且用胶水黏住眼皮,改变了他那极具特色的眼尾,长期佩戴假牙以改变下巴的形状,还用鞋垫之类东西调整过走路的姿态。
在多罗碧加乐园里他倒是包裹得严严实实,但那是为了跟踪和防备久保田穗,跟“高山康介”这层伪装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应付一般人,这些小技巧当然绰绰有余,在精通易容和特效化妆的人眼里,这些伪装就十分简单粗陋,琴酒或许并不精通此道,但他与贝尔摩德熟悉,精通辨别各种易容,敏锐的观察力和极强的警惕心也绝对足以让他发觉高山康介的异常。
“如果他们遇上的话……”久保田穗惊出一身冷汗,“……咱们两个就得下辈子见了。”
抱抱熊:……
久保田穗并不是怕琴酒直接对她动手——又不是没动过,又不是没跑过……她担心的是,这个变数会对剧情造成极其重大的影响,比如,万一琴酒觉得高山康介打工的地方可疑,直接把波罗咖啡店整栋楼给炸掉……
“柯南不会这么容易死去的。”抱抱熊不太有自信地安慰。
久保田穗幽幽道:“我也不是没遇到过他死掉的情况。”
“……那您经历可真够丰富的。”
音箱里开始放送轻快的音乐,这是报站的前奏。
久保田穗一把抓起背包,向高山康介离开的方向飞奔过去。
就在下一站!琴酒和伏特加上车的站点,就是下一站,品川!*2
站台上,一身黑衣、姿态傲慢的琴酒和忠实跟随的伏特加吸引了许多目光,尤其是琴酒,他那头银色的飘逸长发,即便放在涩谷那样各种新潮时髦的发源地也会十分引人注目。
然而在对上他凶恶的眼神之后,那些目光又纷纷退散。
新干线即将进站。
柯南吃着便当,观赏着毛利小五郎用迷你化妆镜照着下巴刮胡子的狼狈样。
前一天夜里这位糊涂侦探跟人喝酒,喝到在玄关睡着,以至于今天差点赶不上新干线,明明做出了可能导致错过他朋友婚礼的傻事,还在那里振振有词说什么这就是“大人的交际方式”。
柯南夹起一团米饭,心说如果大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那他宁可在长成这样的大人之前再喝一次那个药。
忽然他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它以飞一般的速度在过道里闪过,甚至带起了一阵疾风。
米饭从筷子间滚落,回到了饭盒里。
原本正打算针对柯南啰嗦几句的毛利小五郎呆住了:“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柯南放下饭盒,一跃攀上椅背,向那个影子的去处张望。
感应门正在关闭。
“那是有个人跑过去了吧……”柯南不确定地说,“而且,感觉很眼熟……”
“诶?”小兰吃惊道,“你也这么觉得吗?”
“啊……”
“唔……啊!我知道了!”小兰回忆了一下,轻击掌心,“是久保田学姐!学姐最近确实都在到处旅行取材呢,诶,不过话说,她漫画的背景不是十九世纪的法国吗……”
柯南毫无反应。
“……柯南?”
小男孩两手一松,僵硬地落在座椅上。
“柯南!”小兰抱住他,让他重新坐回去,“不可以站在座椅上哦!”
“哈……好……”柯南握紧了拳头。
就在他站在那里观望的时候,感应门重新打开,走进来的却不是刚刚飞奔出去的久保田穗,而是两个穿着黑衣的人。
那是……那是在游乐园袭击了他,给他灌下毒药,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
高山康介低头编辑着短信,打了几十个字,又一个个删掉。
如果久保田穗的情况真的与过去的他有所相似,那么她的很多行为都有了另外一种解释。
她想要接近的不是毛利兰,而是那个男孩吗?
但她到底是怎么……
“品川到了!”
“品川到了!”
列车正在减速,提示音播报着下车注意事项,高山康介删掉了短信的最后几个字,决定还是跟朋友约个时间面谈。
一只手忽然拍在他的肩上。
高山康介下意识回头,发现久保田穗正一手推开厕所门,一手探过来揪住他的衣领,脸上的表情十分坚毅。
从衣领传来的压力骤然暴增,他震撼之中掺杂着一点惊恐地被这位看似苗条纤细的年轻漫画家甩得两脚离地,失控地踉跄两步冲进了厕所。
整个过程中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中途就被衣领勒回去的、凄惨的“呃”。
暂时无职一身轻的公安警察扶着洗手台勉强站稳,然后就见久保田穗闪身进来,动作行云流水地锁上了门。
高山康介:……
“……久保田小姐……”他几乎有点结巴起来,“请问您这是……”
“嘘——”久保田穗头也不回地对他比了个消声的手势,整个人贴在厕所门上,专心致志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高山康介按了按太阳穴,把吐槽欲按了回去,决心不打扰对方的奇特行为。
要体谅,必须要体谅,搞不好……搞不好他面前这位是个每天背负着沉重心理压力的同行啊……
门板外响起人员走动的声音,车门打开,有些人下车,有些人上车,间或有人交谈、询问方向的声音……
一个充满了不耐烦的男声说道:“喂,不要挡道!给我让开!”
久保田穗情不自禁放轻了呼吸。
这是伏特加的声音。
其他人的交谈停滞了片刻,外面只余下两个男人大步行走的声音,和伏特加不屑的冷哼。
感应门“唰”地打开,又“唰”地闭上。
其他人重新开始说话。
久保田穗松了口气。
他们走了。
然后她回过头,看到高山康介高度警惕、并且微微显露出后怕的阴沉脸色。
抱抱熊:“啊哦,尴尬。”
久保田穗:……那确实。
她竭尽全力,给对方摆出最为纯洁无害的笑容:“看在我刚才救你一命的份上……高山先生,我救你一命的这件事,你能不能当做从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1 诸伏景光是蓝眼睛。
*2 柯南故事主要发生地点是东都的米花町,还有隔壁的杯户町,东都应该是以现实东京为蓝本,东都铁塔就是现实的东京塔。
新干线大爆破事件中,柯南等人应该是东都站上车(设定高山康介也是这里上的车),途中经过了名古屋站(琴酒下车),在东京站和名古屋站之间是品川站和新横滨站,还有一些小站点只有一部分班次的车会经停,姑且就猜他们品川上车的吧——因为这个名词我莫名感到耳熟,而且我无比确定这种耳熟跟柯南的某个案子相关,好像跟寻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