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小五郎故作冷静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捧着早晨已经读完的报纸,心里一时想着老婆说得很有道理,这漫画家可能是想骗他,一时想着随信而来的委托费已经花光,就算这位不留名的漫画家不来也无妨,一时又想漫画家不来会显得自己是在英理面前胡吹大气,很掉面子,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英理相信这位漫画家确实存在……
……是确实存在,不是他喝醉了做梦吧?
他不安地动了动,窗前妃英理转过身,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他。
毛利小五郎想想自己花掉的委托费,反正钱是不可能自己从信箱里变出来的,胆气又壮了起来,他清清嗓子,正想说些什么时,大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一个模糊的年轻女声:“请问,毛利侦探在吗?”
毛利小五郎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居然是一位年轻小姐的声音,难道是漫画家的美女助手?”
妃英理:呵。
正在准备茶具的毛利兰轻轻发出“咦”的一声:“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她小跑着上前打开门,“啊,真的是久保田学姐。”
“是小兰啊,晚上好,恭喜你今天获得关东大赛的冠军。”门外久保田穗微笑着向小兰打招呼,“我有给你准备祝贺的礼物哦。”
“真是多谢学姐。”小兰脸上浮起少年人成绩获得认可之后、兴奋又谦逊的微红,“学姐是来找家父吗?说起来,久保田学姐不就是米花大学美术科的,难道……”
“正是,我就是此前向毛利侦探预约的新人漫画家。”
毛利小五郎的脸上倒是有几分失望:“你不就是波罗的小穗小姐吗,真是的,还写那么正式的信,亏我……”他顿了一下,偷偷瞥了妃英理一眼,把“亏我还以为是位大漫画家,能让我一举成名”之类的话咽了回去,“啊哈哈,像你这样年轻可爱的女孩子,有什么问题尽管向我请教就好,我当然有问必答,委托费什么的真是太客气了!”
“那可不一样啊,毛利侦探,怎么能仗着您是朋友的父亲就无端索取,而且我作为初入行的无名小卒,自己都对这种请求感到非常没有自信,这才要把预约定在一个月以后,给自己留了一些做准备的时间,因为生怕被您拒绝,都没敢署上名字呢。”
久保田穗又笑着向妃英理鞠躬:“这位想必就是伯母,初次见面,我是小兰的朋友,米花大学美术科的在校生久保田穗,也是一名新人漫画家,听闻毛利侦探从前在警校和警视厅时期都表现优秀,所以想要向毛利侦探取材,来创作一部侦探漫画。”
妃英理柔和地回答:“原来是久保田小姐,初次见面,真是位优秀又可爱的年轻人,我常常听小兰提到你为她答疑解惑,比一般的补习老师还要细心专业,在学业上真是多蒙你关照小女。”
“关照不敢当,小兰一直非常优秀。”
他们寒暄了几句,谦让着坐下来,久保田穗提出来意:“冒昧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是非常不好意思,我希望能在毛利侦探办案时跟随在您身边进行取材,当然,会以尽可能不打扰毛利侦探的方式。”
妃英理斜睨了丈夫一眼:“如果是侦探漫画,应该会需要更优质的素材吧,他从前不过是个二流刑警,现在做侦探更是蹩脚,总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栽跟头,虽然警校时期确实有一些不值一提的成就,但与其向他取材,倒不如去警视厅找年轻朝气的优秀警官,以他们为主角不是更受年轻人欢迎吗?”
“喂你这个女人……”
“爸爸!”毛利兰严厉地喝止毛利小五郎,又转向妃英理,“妈妈,真是的,不要在久保田学姐面前揭爸爸的短嘛*1。”
毛利小五郎:……
久保田穗的笑容一丝不变:“您说的对,年轻朝气的角色是很重要,不过,伯母,我觉得侦探的魅力不仅在于年轻朝气、热血冲劲,也在于见多识广的广博阅历、不动如山的岿然沉稳。”
她的目光移动到毛利小五郎脸上:“我在作品中想要创作一位年长的侦探,在正义热血但有些鲁莽的年轻人破解案件的过程中,总是沉稳地坐镇后方,在案情遇到疑难、年轻人失去思路时不经意地给出关键的正确提示,虽然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但实际上非常成熟可靠,这样的角色。”
恭维话说完,屋里安静了好几秒钟。
妃英理:“……成熟可靠?”
毛利兰:“岿,岿然沉稳?”
“给别人关键的正确提……啊哈哈哈哈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毛利小五郎情绪高涨,噌地跳了起来,仰天大笑,“我还在警视厅的时候,我的上司和同僚就经常在我的点拨下破获疑难案件*2,这正是我一贯的专长啊!你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很有眼光哈哈哈哈哈!”
“真的吗,爸爸?”毛利兰很惊喜,“你在当刑警时期的事情我知道的都不多。”
妃英理推了推眼镜,心说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而且我想要创作的作品,更注重生活上的细节,希望能创作出贴近生活的角色,侦探不可能总是遇到大案子——那社会的治安可该是什么样子啊,您说对吧?”久保田穗掩口轻笑,一脸对社会抱有极大信任的表情。
抱抱熊终于没忍住插了句话:“您在这个世界重启了一百次之后,说这话真的一点都不觉得亏心吗?”
“请您务必相信我的诚意。”久保田穗说。
抱抱熊:……
“一位细心、沉稳的优秀侦探,对客户不问贵贱贫富,对案件不分轻重大小,只要能为邻里提供帮助,无论是找寻失物还是寻访亲友都会竭尽全力,这样温馨有爱的故事也是很受欢迎的不是吗?何况这位侦探还常常帮助年轻人破获大案呢——虽然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是我认为这样的角色有成为侦探左文字那样的偶像的潜力。”
“如果作品有幸成功,我愿意将收益与毛利侦探分成。说到这个,我作为新人对合同这样的东西一窍不通,到时候还想烦请伯母帮我过目。”久保田穗向妃英理欠身,笑得谦虚又真诚,“久闻‘律政界不败神话’的大名,您的极致观察力用在这上面确实大材小用,但这是我作为小兰的朋友的请求——其实原本想要在作品有眉目之后专门拜托小兰,上门拜访您,但既然在这里见到……真是失礼了。”
“啊,妈妈——”毛利兰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妃英理。
毛利小五郎笑得舌头都吐出来了:“当然当然,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随时来这里吧!我可是非常擅长找猫的啊,不管是找猫还是抓奸的案子都完全可以给你作为素材啊哈哈哈哈!只不过是看几页合同而已,英理你可不要那么小气啊!”
妃英理:……
“爸爸——”毛利兰皱着眉头,“那种案子怎么可能画进漫画里。”
久保田穗从毛利侦探事务所告辞时,时间还不到六点半,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画框递给毛利兰:“前段时间在学校忙一幅作品,与毛利侦探预约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道今天是你的比赛日,好在祝贺的礼物早就已经准备好,不过只是一副普通的手绘,不是什么贵重的礼品,还请不要嫌弃。再次恭喜你取胜。”
“真是太感谢了,久保田学姐。”毛利兰脸颊泛红,“咦这不是……”
“那么我就告辞了。”
“啊学姐……”
久保田穗向小兰挥手告别。
“怎么了小兰?”毛利小五郎问,“有什么问题吗?”
“是学姐的画呀!”毛利兰兴奋地把画框展示给父母,有意指出角落的落款,“今年开始有一位笔名‘长相思’的插画家发表了很多优秀的插画,这位插画家居然就是久保田学姐,原来她刚才说的,为了跟爸爸的预约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就是指画手出道这件事?还真是精心的准备。”
妃英理接过画框端详了片刻:“这画的不正是你夺冠的瞬间吗,非常有意义的礼物。”
“嗯嗯,写着‘贺毛利兰夺冠’,落款写着‘长相思’呢……诶,落款的时间是昨天……”毛利兰的脸又红起来,“这不就是说,昨天学姐就认定我会夺冠了吗?”
“你的这位学姐确实是个热心又优秀的年轻人,唯独‘眼光独到’这一点我深表怀疑。”妃英理拎起了包,从毛利小五郎身边经过,“那么我也就回去了,再恭喜你一次,小兰,你真的做得非常棒。”
毛利兰抓住妃英理的手:“妈妈,今天就留下来嘛,就当是为了庆祝我获胜。”
“这么大了还爱撒娇,真是的,为了你也不是不……”
“她要走就走好啦!”毛利小五郎鼻孔朝天,“今天非要掺和到我的工作里,害得我都没有办法跟漂亮的年轻小姐好好交流!”
“……我走了!”
“妈……爸爸!!!”
回家的路上抱抱熊一直不说话,久保田穗只好主动开口:“你刚刚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怎么现在只有我们了反倒安静了?”
“我在反思。”抱抱熊说。
“反思什么?”
“我在反思,您此前的经历对您造成的伤害。”
“……什么伤害?”
抱抱熊哀叹:“心理上的伤害。能面不改色说出今天这番话,恕我直言,您在心理上受到的伤害恐怕比您自以为的还要大。”
久保田穗噎了一下,反驳道:“成年人的圆滑而已,没受这种伤害的人也能昧着良心这样说,比如……”她本来想说名字,但又觉得在大街上把那个名字说出来不太安全,“我说,如果后天我亲自把柯南送到阿笠博士家,你能不能自我升级一下,找点别的什么沟通方式,我总这么自言自语也太不像话了吧。”
“艺术家有点怪癖不是很正常吗?”抱抱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些艺术家会跟自己的缪斯结婚,您把我称为您的灵感之源,只是对我说几句话怎么了?”
“每天都跟玩具熊说话那不是艺术家的怪癖,是精神分裂的病症,还有啊,跟缪斯结婚能适用于你吗?我跟小兰结婚都不会跟你好吧。”
抱抱熊不知是被“精神分裂”还是“跟小兰结婚”惊吓到,妥协了:“我也不知道这种程度的介入能带来多少收益,就请您先试试看吧——我早就说过了,现在最流行的是手机语音助手模式。”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1994年的大街上哪来的智能手机?”
“您可以改行做超前时代的发明家不是吗?”
“这跟阿笠博士人设冲突了。”
“通信行业的先驱也是个很动听的称号。”
“别搞笑了,到时候那些家伙就会来招揽我,搞不好引起双方交火,咱们两个秒跪。”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那么扭曲,偶尔有一两样新奇的科技物品真的不算什么。”
“我当初只要你以实体出现,可没要求你变抱抱熊——你为什么不变高达出来,那我们不就一路平推了吗?!”
“因为当时您暗示我想要看到一个能带来安全感的实体,而我认为一个无害的形象更有利于给予客户安全感。”
“你可以给高达戴兔耳帽啊!”
“……”
黑长发的年轻女性穿着简洁的衬衫和裙子,背着看起来很减龄的书包,身上还挂个毛绒玩具熊,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用外国话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好像情绪激动起来,开始跟自己吵架。
……精神不太稳定吗?
小巷里走出个普通社畜打扮的中年人,他状似无意地向久保田穗的背影瞥了一眼,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目标人物正前往B地点,4号撤离。”
发送完后,他转身就走,消失在人群。
在久保田穗前方的便利店里,两个大学生样的人物说说笑笑地走出来,久保田穗心情正好,看见他们忽地想起她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永葆青春,不由面露微笑。
两个年轻人察觉了目光回视过来,很意外见年轻漂亮的单身女性独自行走,并且还看着他们笑,目光交汇的瞬间,其中一人脱口而出:“夜间独行请注意安全。”
他说完就马上面露尴尬与懊悔,低头疾走,他的同伴尬笑了两声也紧随而去。
“喂!两位!”
年轻女性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两个年轻人顿时肌肉紧绷。
“谢谢提醒!”久保田穗喊道。
两个年轻人僵硬回头:“……啊……啊没什么……”
“两位会成为优秀的警察的。”久保田穗欠欠身,继续向前走去。
她背后的两人呆若木鸡。
“5号意外接触,疑似身份暴露,正在撤离,目标人物继续前往B地点。”
路边的一家居酒屋里,一个扎着小发辫、眼底青黑、胡子拉碴、街头艺术家打扮的男人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翻看了几条短信之后,表情皱成一团。
“现在的后辈,真是不中用啊。”他嘀咕着起身,举步迈入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1 毛利兰是有点天然黑在身上的。
*2 据说毛利小五郎的思路清奇,经常把上司和同僚带到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