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蓝眼睛注视着的芙里尔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感受。
就像是她曾经给小时候的五条悟读过的《坚定○锡兵》[1]一样,小小的五条悟好奇地看她,问:“所以爱是藏在躯体里永恒不变的真相吗?”
芙里尔当时愣了神:“所以悟君认为所有人都会爱吗?”
“但是故事里的锡兵和跳舞的纸女孩甚至都不是人。”
所以不管是故事里的锡兵和纸女孩,还是普通人、咒术师还是魔女。
也不管这爱最初起于好奇、冷漠、温情或是一个契约、一个约定,当躯体坠落在火炉中,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剥去思念的苦痛、回忆的美好,就只剩下爱。
我爱他,他也爱我。
芙里尔终于知道她在和五条家的十七年前的那个契约里得到了什么。
由幻术构造出的虚假心脏在这一刻突如其来的示爱中变得真实,芙里尔甚至还能感觉到她那颗躺在五条悟身体里的真正心脏的跳动。
它终于和五条悟的心脏融在了一起,在满得快要溢出的爱意中。
等芙里尔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僵硬地伸出双手,捧着五条悟那张完美得不现实的脸,干巴巴地说:“悟,我魔力流失太多……我需要补充魔力。”
“确实短了一点。”五条悟摸了摸她的头发,装作认真思索的模样,“但是我没有魔力啊。”
这是谎言。
五条悟一听就明白了。
就像芙里尔的零咒力零术式一样,五条悟也没有一点魔力。
傍晚的那场争斗其实并没有让芙里尔的魔力大量流失,所使用的魔力都是从那头又长又明艳的红发上夺取的。
唯一真实是在争斗以后芙里尔那一直不能平静下去的心跳,和听到五条悟那番话后来自她内心深处最本能的欲望。
“所以这只是个借口,悟就不要拆穿我了。”那双已经恢复平常却又再次出现的淡金色竖瞳,此时出现在芙里尔那张逐渐被羞赧的占据的脸上,显得又可爱又动人。
五条悟的右手摩擦着她的颈侧:“我可能不会很温柔。”
事实上他就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有多温柔过。
从最开始的横冲直撞,到现在漫长又磨人的带着强烈掌控欲和不加掩饰的肆意。
“没关系,悟。”芙里尔弯着眼睛看他,目光柔和,“我没有这么容易被弄坏。”
他们曾经分开了十一年。
在心中成倍叠加了不只是十一年的思念,还有暗藏心底对被再度丢下的恐惧。他不再轻轻松松地许下承诺或是胡搅蛮缠地想让芙里尔许下承诺——他像猫一样来回试探、弯弯绕绕,等待芙里尔向他作出承诺才肯迈出下一步。
五条悟开始很重地亲吻芙里尔的唇角,喉咙里发出喘|息的声音,伸手护住芙里尔的脖子和后脑勺,将她推到被褥上:“要是我能成为你的骨中骨、肉中肉就好了,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扔下我。”[2]
他记忆中的芙里尔从来都美得不像话,强大得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是保护他平安长大到觉醒术式的魔女,躺在被褥上的时候却像是被玫瑰簇拥着的未开刃的匕首。
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温柔。
他伸手脱下刚洗完澡才换上的上衣,随意扔在一旁,露出锁骨和紧实的胸膛,盯着芙里尔的时候像盯紧了猎物的野兽,让她下意识地带着战栗感的紧绷着。
“芙里尔还记得吗,你曾经说我的眼睛有一天能够杀死你。”
芙里尔点了点头。
“如果有一天我也要迎来死亡,那么我由衷地希望杀死我的人能是你。不然我就太寂寞了,芙里尔。”
芙里尔抬起手捂住他喋喋不休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嘴,不过这样一来她就只能看到那双珍贵的眼睛。
那双眼睛对芙里尔来说,一直都带着致命的危险,但是她又总会为那双眼睛着迷。
黑色的瞳孔不断地被拉长,她喃喃道:“我的知识太过贫瘠,才会觉得悟的眼睛像蓝宝石。但蓝宝石过于深邃,海蓝宝过于纯净,只有帕拉伊巴霓虹蓝碧玺才是悟那双特别的令我无比着迷的六眼。”
她抱住了五条悟的脖颈,顺势摸到了他剃了头发的后脑勺。
去年万圣节的时候,夏油杰和他因为“就算是万圣节也不能拿着真的电锯”和“因为是万圣节才应该拿真的电锯”打了起来。被夜蛾校长制止、罚站后,两人在走廊里互相扔起口香糖来。
口香糖黏到了五条悟后脑勺的头发上,于是他很气愤:“老子才把口香糖扔到杰的丸子头上诶!杰只需要剪短头发就好了——我决定了,我要和杰绝交。”
他这么说。
但是一起打游戏打了通宵的也是他们俩。
想到这里,芙里尔突然有点想笑。
但五条悟对此很不满意,他咬住芙里尔颈侧,用犬齿重重地磨了磨,才松开眉头,有点严肃地问:“你在走神吗?”
他的动作比刚刚快了也更重了许多,像一头急于进食的野兽。
芙里尔的手在床褥上胡乱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抓住,反而被五条悟扣住手腕。
在芙里尔被堆积的快|感和凶狠的撞|击折磨得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带着恶趣味和一点不确定的心情问:“你爱我吗,芙里尔?”
“你爱我吗,芙里尔?”他耐心地又重复问了一遍。
凭借着本能断断续续地说出“我爱你”以后,五条悟才终于给了她一个痛快。
在芙里尔沉沉睡去以后,五条悟注视着她的脸,珍视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将她黏在脸上的碎发都撩到一旁以后,才在额前落下带着他灼热体温的一个吻:“晚安,芙里尔。”
他牢牢地搂住她,小声说:“我永远爱你。”
芙里尔再次睁眼的时候,她正穿着绣有红色紫阳花纹的浅绿色振袖和服跪坐在愿望商店里。面前是跪坐着的面露茫然的江利子的父母。
他们确实已经年迈,唯一的女儿也在遭遇了不幸以后去世,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你们好,我是江利子的……朋友。”芙里尔这么说,“很抱歉这个时候还把你们请到这里来。”
听到已故女儿的名字以后,眼泪又从他们的眼里止不住地流下。
“江利子她总是非常用功,才能凭借非常优异的成绩作为特优生进入樱兰高校。”
“好不容易念到大学毕业了,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那孩子出门前还和我说‘面试一定能成功’这种话。”
“结果……”
江利子的母亲掩面哭了起来。
芙里尔手里的那枚住着江利子灵魂的蛋也微微颤动着。
即便是已经失去了左耳听力的芙里尔,那也还是魔女,仍旧敏锐的右耳能清楚地听到蛋里的不安与悲伤。
芙里尔叹了声气,把已经从鸡蛋大小变得和鸵鸟蛋一样大的蛋递给他们:“这里住着江利子的灵魂。和它一起睡吧,那样的话就能让它成长了。它会成长为你们所希望的样子。[3]”
“那孩子能够再次回到我们身边吗?”
“……非要说的话,是这样没错但不是以死而复生这样的方式。”芙里尔抿了抿唇,还是站起来朝他们鞠躬,“非常抱歉,要是我当时到得再快一些就好了。”
而不是等到她已经死去了才到达现场。
明明在江利子说出那句“就算是魔女也好,请拜托聆听我的请求吧”以后,芙里尔就马上前往现场了。
但是她还是去得太迟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
接过蛋以后,那对夫妻就消失了。
同样是在梦里的四月一日叼着烟杆,穿着松松垮垮的和服站在门口,皱着眉对芙里尔说:“这样就好了吗?芙里尔小姐又没有收取代价吗?”
“……四月一日,我欠了血债。”
“嗯,我知道,听侑子小姐说起过。”
“所以我想偿还。”
四月一日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罪与罚总有一天会得到平衡,那时候的芙里尔小姐就是完全自由的人了。但完全不收取代价,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代价需要不多不少、对等和均等——”
“放心好了,四月一日。我曾经和悟定下了关于‘神桥’的约定。”芙里尔弯着眼睛笑了笑,“现在也有了很多家人。包括你和百目鬼君,摩可拿和小多小全,都是我的家人。”
“我明白的,珍视着我的人看到我受到伤害的悲伤与难过。”
四月一日不由得叹气:“真拿你们没有办法啊,无论是侑子小姐还是芙里尔小姐。”
放假后的第一个清晨,即将再一次面对五条悟黑暗料理的双胞胎正依偎在她的身旁,小声和她说着五条悟的坏话:“芙里尔大人,五条悟大人又开始做奇奇怪怪的早餐了。”
“他居然敢在豆皮里放巧克力酱!”
“芙里尔大人,快救救我们……”
五条悟不满地啧了一声,夹起说他坏话的双胞胎往外走,嘴里还数落着:“都说了你们的芙里尔大人有事情在忙了,非要去吵醒她,两个坏蛋。果然你们就是不想吃五条悟大人做的早餐吧?我是下了毒还是做的黑暗料理,你们这么抗拒。”
“五条悟大人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嘛!”
“菜菜子……”
“五条悟大人还差得远呢,要努力成为配得上芙里尔大人的男人。”
这让五条悟有些不高兴,撇着嘴皱着眉,故作严肃地说:“那我和芙里尔结婚的时候就不要你做花童了。反正有津美纪和美美子两个小孩就已经足够了。”
菜菜子目瞪口呆地被放在了地上,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还是美美子拽了拽她的衣角,提问:“芙里尔大人已经答应和五条悟大人结婚了吗?但五条悟大人还没有到结婚年龄吧?”
五条悟很大声地啧了一声:“这种东西无关紧要啦,关键是芙里尔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
“骗人的吧?该不会是在五条悟大人的梦里吧?”
“才不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应该是三岁时的三五七礼的晚上吧?”
“欸——五条悟大人的记性真好啊,这么久远的事情,该不会是记错了吧?”
“我要打你了哦。”当然是开玩笑的话。
“阿喏……所以芙里尔小姐是在忙什么呢?”被还没有变回去的管狐扑在地上的津美纪愣了愣,仔细打量了一会,才迟疑地问,“这应该不是狗狗或者猫咪吧?看起来有点像狐狸?”
这让五条悟挑了挑眉,越过面面相觑的双胞胎看向穿好衣服走出来的芙里尔,吹了声口哨,然后很高兴地和她说:“芙里尔,早上好啊。”
与你相见的每一次,都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我每次写这种都超级怕被suo呜呜呜。
但实际上只有一点点车尾气。
从十月的今天开始,我会努力按时隔日更新的,争取让我的花花看起来好看一点。
[1]《坚定的锡兵》是安徒生创作的童话,b站上有动画版,强推17分钟的那个。
[2]“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是《圣经》里的话,因为夏娃是上帝取亚当的一根肋骨造成的。
[3]关于能够孵出的蛋来源于《四月一日灵异事件薄》。
“神桥”的约定可见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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