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聚集在一起的的诅咒师们并不齐心,见魔女已经死了就稀稀疏疏的转身走了几个,也有几个走上前去想要查看魔女死状的,只是后者是过了快半分钟才发现自己的所有动作都被抑制到了慢动作播放的程度。
一个人被放慢了所有动作,就会成为人群中的异类,这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那所有人的动作都被放慢了呢?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
他们下意识地朝那座废弃的大厦里看去,本该被钉在墙上等待死亡的魔女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滩血水。
“魔女不见了?”
“但是所有人刚刚不是都亲眼看见了吗?”
“魔女不是零咒力和无术式的吗?”
刚刚打算离开却仍然有几位因为听到嘈杂的人声返回的,他们率先发现了留在大厦门前勉强能算作是同伴的诅咒师们的不对劲——
“是火焰?”
“蓝色的火焰?”
“有点像完全燃烧的本生灯。”
“这是雨属性的镇静之火,能把所有人的动作都被抑制到接近停止的程度——你们该不会认为魔女的火焰只会燃烧吧?”芙里尔身上的那身和服仍旧是之前的样子,没有沾上一点血迹,她穿着足袋踩着驹下駄慢慢走到大厦门前,然后站住,“我想应该不会,还不至于这么蠢吧?”
芙里尔感觉她刚刚捕捉到了天元口中的羂索和与她打过照面的里梅的灵魂波动,但只是很短地出现了几秒。
大概是她感应错了?
不可能,她不会认错,刚刚他们确实是出现了,只是趁她全力编织幻术的时候跑掉了。
一直隐藏在和服之下的缠绕在芙里尔右手上的管狐也在黄昏时分悬在半空中,伴着一声长鸣与五道从中心发散的金光,化作五尾狐的模样护在芙里尔身前。两只四趾前爪[1]一前一后地重重按在地面上,前躯微微压低,带着符文的面部紧皱着,发出急促的低吼。
“睦月很生气,我也是。知道什么是逢魔时刻吗?现在就是逢魔时刻。不过如果你们现在离开,像刚刚离开的那些人一样,我可以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芙里尔放弃了思考,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的诅咒师们。散落的红发被夏日的微风吹起又垂落,只是那双撬动了魔力的金色竖瞳让黄昏时分站在废弃大厦门前的诅咒师们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虽然是幻术,但是亲眼目睹自己死亡这种事情真的会让我非常不爽。”
她站在台阶上俯视他们,那双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睛缓慢地一张一合,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就像是纯真小孩子抬起脚踩死蚂蚁、无知的少年挥动着木棍清理掉蜘蛛辛苦织成的网一样,带着不自知的残忍。
毕竟是当初能够在一次又一次的暗杀中护住年幼六眼的魔女。
只是除了五条家和被保护的五条悟本人,没有术师能从她的火焰下活着出来——谁也不知道魔女到底有多厉害。
他们背地里嘲笑身为御三家的五条家居然要求助魔女才能保下自家珍贵的六眼,也嘲笑过零咒力无术式的魔女居然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御三家的大门、保护打破了术师与咒灵平衡的该死的五条悟,让他们这些诅咒师失去了往日的自由。
五条悟该死,魔女也该死。
没有人离开,反倒凝聚出咒力强化身体和发动术式。
芙里尔皱了皱眉,伸出手心向下的左手,就有跳动的红色火焰从她的掌心迸发,慢慢化作一把太刀的模样,在芙里尔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变成了一把有着复古鲨鱼皮刀鞘的二尺五寸九分半太刀。
那是鹤丸国永[2],由平安时代山城国刀匠五条国永所作的太刀,现在本该由宫内厅保管的皇家御物。
芙里尔缓慢抽出刀身,在强力捶打下打出来的刀身在落日的余晖下闪闪发亮。
她挥动长刀,带起一道刺眼的弧光。在清澈如水的刀刃上,她看见了自己金色的竖瞳、看到对面诅咒师们厌恶、惊恐甚至鄙夷的目光。
她想,我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仍然想要杀她的。
她将刀刃对准面前没有离开、已经发动了术式的诅咒师们:“诸君,我讨厌争斗。”
羂索在最开始用赤血操术把芙里尔钉死在墙上的时候就和里梅一直站在所有诅咒师的身后,而在说完那句“各位请自便”的时候就离开了。
当然不是真的离开,他们只是到了废弃大厦旁边那座大厦的天台,最佳的观影位置上,像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一样。
不管是魔女还是那些诅咒师们,都不过是他搭建的舞台上的演员。他只是更换了附身的对象,前天把那具香织的尸体放在这座废弃的大厦里,就引来明知是陷阱但仍旧会来的魔女。又在今天下午登上黑市的网站,匿名发布了一个捕猎魔女的悬赏,以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高昂金额,吸引了一堆诅咒师前来。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人。”他的脸上挂着怜悯的笑容,“希望魔女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里梅用咒力强化了眼部视力,紧皱着眉头看向正在拔刀的魔女:“不会引起魔女的注意吗?她们毕竟是以灵魂为食的种类,刚刚你和我都离得太近了。”
“那有什么关系?就怕她不知道。”
羂索露出掌握了一切的笑容。
在今天以前,芙里尔已经和那个遭遇了不幸的女孩签订了关于灵魂的契约。
后者是在濒临死亡的前一秒召唤芙里尔的,遭遇了非人的待遇死去后还因为对家人的执念太深被留在了此岸。
“你好?”女孩悬浮在半空中,看着突然出现的芙里尔还下意识地用了敬语,“请问您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用跟我说敬语。”芙里尔说,“你的名字是?”
“平川江利子。”
“是你召唤的我吗?”
“所以你是——”
“是魔女哦,不过我不在这里,是通过梦来到这里的。江利子现在不走的话,明天就会变成咒灵了。”
“什么咒灵?”
“大概是人类负面情绪的聚集体。”
“负面情绪吗?”
“这只是对咒灵的定义而已,不用害怕,江利子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孩子。”
“那魔女大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江利子后知后觉地说,“是因为我召唤了你?”
“嗯,而我回应了你的召唤,因为你有美味的灵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任何愿望都能为你实现。”
江利子咬了咬唇:“我只是想让我的父母能够好好生活下去。如果能够让那些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就更好了。”
“那你能接受他们遗忘你吗?”
“什么?”
“痛苦和难过都是因为爱,遗忘是最快的治疗方法。”
江利子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来:“这会不会做过头了?我不是怀疑魔女大人的意思,我只是……还是希望被铭记的。很矛盾吧?也很自私。”
她将垂落在耳旁的碎发撩到耳后,有点赧然地说:“尽管我的存在会让我的父母觉得难过,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被铭记。尽管想要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同时会让我的父母为我的遭遇感到悲痛,我也希望他们能够受到应有的惩罚。”
“嗯,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每个人都希望被铭记。”芙里尔点点头,“是我说错话了。”
江利子惊讶地看向她。
芙里尔问:“那你愿意付出什么呢?”
“我现在仅有的一切。”
“那就只有灵魂了。”
“那就灵魂。”
纯粹善良的灵魂在饱受欺凌与折辱后仍然璀璨,附着在其中的死亡前反抗与求助都无果的绝望更是为其增加了不少美味。
她应该吃掉的。
本来就是支付给她的代价。
那是她应得的。
但是芙里尔最后把江利子的灵魂放在了一枚蛋里。
芙里尔说:“被我吃掉以后,就不能前往彼岸,也不能留在此岸了。即使只剩下灵魂,也仍然希望能够回到心爱的父母身边吧?如果能够被好好供养的话,或许就能够前往真正的彼岸了。”
所以芙里尔今天下午一直都很生气。
发现被羂索放在那里的虎杖香织的尸体不见后感到被愚弄的生气。
她在那座公寓楼里看到了江利子挣扎的痕迹,和她知道江利子名字以后掌握的灵魂的那一部分记忆逐渐重合。她和夏油杰说的“以命偿命”不是在开玩笑——愤怒在脑海里不断叫嚣,她是真的想杀了那群人。
本来芙里尔是不打算再回去这座废弃大厦的,虽然一直跟踪她的术师的灵魂像白织灯一样明晃晃地跟在她后面,让她更觉得烦躁。
但是在见过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与共鸣听见、看见的江利子绝望的求助与挣扎以后,芙里尔还是决定回来。
她想,我会给他们离开的机会,但魔女也不是不会生气的。
上一个见证了她怒火的人,是夏油杰,现在的特级咒术师。
但那个时候她几乎接近失控。
现在的她很清醒。
所以芙里尔选择了鹤丸国永。
纤细的刀身,和清澈如水、能够映出人像的刀刃。
也或许仅仅是因为那把太刀是由一个苗字为五条的人铸造而成。
芙里尔握着刀柄,既不激动也不兴奋,明明是像猿猴之手一样通过曲解来满足许愿者愿望的魔女,挥刀的动作却像是在为神明献上舞蹈祈祷的巫女一样。
术师们对魔女唯二的认知就是那压倒性的火焰和她很差的体术,毕竟当初唯一能成功给五条悟下咒,让他变成小动物的那位诅咒师的体术就非常强。他们猜测芙里尔应该是比较依赖火焰的那种类型,所以他们都选择在一开始就用咒力强化身体。
只是当芙里尔的长刀横在其中一位诅咒师的喉间,刀锋直截了当地破开后者用咒力强化过的身体,微微陷入皮肤的时候,他眼中满是诧异与惊慌:“不是都说魔女的体术很差吗?”
“体术很差不代表不能打。”芙里尔紧握着太刀,没有让刀锋更进一步,反而微微笑着回答他的问题,“你们以为,那位曾经给悟下咒的术师是光凭自己就能够给悟成功下咒的吗?”
“是你?”
“但是你不是去保护五条悟的吗?”
“因为我也很期待看到悟变成小动物的样子啊。”芙里尔弯了弯眼睛,“真的非常可爱呢。”
另一位诅咒师,实质化的黑色咒力包裹住他的拳头,挥动着拳头破开空气就朝芙里尔身后袭来。
这时,芙里尔转换刀柄,用刀背狠狠地砍向那位被她用太刀威胁着的诅咒师。
芙里尔根本没有防备他,他就要得逞了!
只是在拳头离芙里尔还有几寸距离时,一堵火焰墙从地上突然倾泻而出,金红色的屏障瞬间隔绝了他与芙里尔。
因为惯性,他还是迟了一步后退,被温度极高的火焰灼烧了右手。
就算是被咒力强化后的身体也没能抵挡高温从他被灼伤的右手蔓延到他的整个右臂,再被硬生生灌入血管中。
他发出了惨叫。
“很疼吧?”芙里尔问。
她曾在熊熊烈火中发出悲鸣,与燃烧的柴火发出的噼啪声交织着。
围观的村民为她即将到来的死亡发自内心地鼓掌、相拥与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而另一位魔女来到了现场,再一次问她:“你想要什么?”
铁面具在她的愤怒中自然脱落,本来不会说话的人也因为极度的痛苦吐露出话语:“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夺走我一切的人都痛苦的死去。”
接受了她愤怒的火焰不再灼烧她的身体,反而如河流汇入大海般融进她的红发、身体和灵魂深处。
于是火焰与不死的魔女诞生了。
“我知道那种痛。”
第一个朝她袭来的诅咒师已经被她在刀背上附着了镇魂歌般的雨属性火焰将动作抑制到了几近停止的程度,僵硬地倒在地上。于是她转过身来看向那位不幸被火焰灼伤了右手的诅咒师,脸上挂着遗憾的笑容,金色的竖瞳里却毫无感情波动。
她歪了歪头:“所以说近身是很蠢的做法。我以为你们会聪明一点,毕竟咒术师不是都要学好物理和数学吗?”
“都做诅咒师了,为什么还要学物理和数学!”他怒吼道。
只是另外几位诅咒师,同时发动术式向芙里尔袭来。
芙里尔叹气,朝他抬起左手,橙色的火焰又包裹住他的右手臂。
他刚想破口大骂,就发现右手臂瞬间结出冰晶来,疼痛也被冰封了大半。[3]
他目瞪口呆,喃喃道:“这不符合物理和化学。”
但术师和咒灵的产生本来也不符合生物学。
第三位诅咒师,术式名为[危机预警]。
是个女人,一个十分厉害的女人。
她带着黑白相间的头盔,也穿着黑色的紧身皮衣,但是她的体术比之前那两位直接选择近身的诅咒师更强——也很会选择进攻的机会,动作比芙里尔挥刀的速度更快、更灵活。
太阳完全落下,云层突然变作铅色,天空在她与芙里尔交手的几分钟里黑了。闪电与雷鸣交织着,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银色的刀光闪过,雨水被锋利的太刀划开,变成两瓣溅落在地上。
那是第四位诅咒师,术式名为[天气之子]。[4]
除开“不死”的未知含义以外,他们认为火焰的魔女与冰相关的术式一定相性极差。
只要没有五条悟的术式[无下限]那样将阿基里斯悖论带到现实的逆天能力,那就一定能成功。
哪怕是刚刚目睹了芙里尔能用不同颜色、属性的火焰,他们仍然选择了之前定下的行动计划。
在芙里尔全身上下都被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打湿的时候,第五位诅咒师发动他的术式——术式名为[点水成冰],瞬间把芙里尔冻成冰雕与积水的地面连在了一起。
看见这一幕的里梅脸色铁青,说了一句:“愚蠢的垃圾。”
第六位诅咒师,术式名为[超级动态视力]。
加上他的一级咒具[一击必杀的弓箭]完全是由人骨做成。
在芙里尔刚准备在冰里挥动刀的那一刻,他已经完成了弓道八节的前六节。在冰被打碎的那一刻,他松开持箭的手,把箭射出,同时保持着残身。[5]
附着了咒力的箭撕裂空气,如果是在弓道室里射靶,这会是毫无疑问的四十米以外的值得鼓掌的一次射中靶心。而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咒力、这样强力的一箭,零咒力的魔女根本就没办法躲开。
只是——
作者有话要说:[1]管狐是四趾,普通狐狸是五趾。
[2]因为鹤丸国永是由五条国永打造的太刀,所以芙里尔会选择这把刀。
[3]火焰化冰是大空属性的27继承一世的零地点突破。
另外,本来做大纲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芙里尔的火焰能够有家教里火焰属性的,只是因为喜欢红发所以选择了火焰这个属性,结果写着写着意外联动了,感觉很奇妙。
[4]天气之子这个术式名,没错,就是来源于《天气之子》。和秤的情况有点像,咒术界觉得这个术式不太好用,本人就叛逃去做诅咒师了。
[5]弓道射法八节:足踏、胴造、弓构、打起、引分、会、离、残心/残身。
打戏好难,想他们的术式也好难哦。
以及我写到6000了还没写到悟酱生气,越写越多。
所以先放一章吧,明天再更。
斯密马赛。
感谢在2022-09-22 20:33:51~2022-09-25 21:4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应珧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