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还是百目鬼君来接你们。”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和米色长裤的芙里尔蹲下身子,平视着双胞胎,“和我保证不能跟别人走,好吗?”
“明白的,芙里尔大人。”
“明白了,芙里尔大人。”
芙里尔弯着眼睛笑,伸手摸了摸双胞胎柔顺的头发:“晚上我会直接去店里找你们,但是可能会很晚,所以不要等我,按时睡觉,好吗?”
“那今晚上不回这里了吗,芙里尔大人?”菜菜子歪了歪头,问,“不能带上我们一起吗?我们保证不会给芙里尔大人添麻烦的,而且一天不上学没关系的。”
美美子则拉了拉她的衣角:“芙里尔大人做事肯定有她的原因。”
“好吧。”菜菜子瘪了瘪嘴,然后和美美子一起说:“只要芙里尔大人和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照例在玄关处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双胞胎,芙里尔整理好房间以后,穿上浅灰色的大衣出门去了。
因为禅院甚尔在“只要给赏金什么都可以做”的诅咒师暗网上设置了针对“星浆体”天内理子的为时四十个小时的三千万日元的悬赏,所以接下盘星教委托的他今天才动身前往东京高专。
大概知道他的计划后,芙里尔颇为意外地说:“真是没想到禅院君居然很会动脑子思考的类型。”
边说边点头:“啊,怪不得没有吃过仙台的喜久福,但是看着料理书也能一次成功呢。脑子出乎意料地很好使嘛。”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种跟能够自说自话、自圆其说的魔女。”
然后两个虚伪的成年人互相奉承道:“彼此彼此。”
“多谢夸奖啊。”
为了防止诅咒师趁甚尔不在家的时候又找上在家的小惠或者禅院美和,芙里尔把还没有收集到足够多清澈的气保持着五尾狐形态的管狐放在了禅院家。
禅院甚尔闻言,扬眉:“你要出门去?”
“这很奇怪吗?”
“你该不会想掺和进来吧?怪不得刚刚还问我计划呢,果然还是舍不得对五条悟那小子那么狠啊。”
“……才不是好吗!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
“啧。”
下午一点,芙里尔乘坐东北新干线到达了仙台。
像是脑内呈现出有一条十分明晰的轨迹图那样,明明是第一次来仙台的芙里尔没有绕远路,就抵达了那座废弃大厦,然后成功地找到了里梅所在的房间。
她手心聚拢了火焰,只一抬手就直接把房间门给轰掉在一旁。
房间内的温度极低,像身处冻库内。空气中的湿度也很高,甚至还弥漫着浓雾。
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只有里梅一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里梅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虽然昨天羂索把那颗宝石交给他的时候,他就问:“那我什么时候动手?地点呢?”
羂索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来,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唇旁 ,做出噤声的手势:“里梅只需要在这里等她来就行了。”
芙里尔当然也不会告诉他,凭借着□□与心脏本为一体的联系,当那个额头横贯着醒目缝合线的女人拿着她的心脏从异世界回来、再度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一瞬,她就感知道了位置。
就好像1999年秋天,她通过感知那颗心脏的位置,选择了借助名取周一的绘有眼睛图案的符纸完成了传送一样。
“这是秘密。”芙里尔平和地说,“我们不是什么非得杀死对方的敌对关系吧?把那颗宝石给我,我可以当作没来过这里。”
里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痴心妄想。”
芙里尔从走进这座落满灰尘的废弃大楼的温和表情终于变了。
很少人见过她现在的表情,像是结着冰。
魔力被撬动,黑色的瞳孔被拉长成竖状,那双在五条悟眼里如冬日的太阳般和煦的橘色眼眸终于变成了如火炬般明亮的金色。
“谈判破裂。”她说,“那就我自己拿回来。”
室内的温度在零点二秒的时间内骤然升到八十度,高热瞬间驱逐了房间里弥漫的冷气。
昨日,在这座被废弃的大厦里。
里梅问:“为什么你从来没考虑过把魔女拉拢到我们这边来?”
“为什么要把她拉拢过来呢?”
“……那样会容易很多吧?拥有预知梦能力的火焰与不死的魔女站在我们这边的话。”
“那要用什么把她拉拢过来呢?用死亡的五条悟,还是被封印的五条悟呢?”说到这里,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就那么确定她会为了五条悟不顾一切吗?”
“你不也是为了两面宿傩不顾一切吗?”
“那不一样!宿傩大人对我来说……五条悟对她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恐怕连魔女本人都不知道吧!”
“其实我也想过拉拢她的,在知道这世间还有着这样一位魔女的时候。所以我混进五条家去参加了五条悟的第一次三五七礼。”女人转动着手中的流淌着清澈如水般晶石微光的红色宝石,“真是非常漂亮珍贵的一颗宝石呢。有了这个东西以后,我们就不需要她了。”
女人笑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因为,这颗宝石拥有着完全体的火焰与不死魔女的一半魔力啊。”
现在是下午两点,是太阳阳气最盛,人体阴气最盛的时刻。
明明身处昏暗的室内,但是凭借着微弱的灯光,里梅也能看到芙里尔的影子渐渐拉长,以她落于地面的双足为中心,向她身后呈扇形。
伴随着烧至沸腾的开水冒出气泡般咕噜咕噜的声响,无数漆黑的像人影般的生物从芙里尔的影子里探出头来,又拖着黏稠得像浓墨一样的身躯从她身/后走出来。
那些影子甚至算不上是人,它们都没有脸,自然也就没有五官,支撑着它们行动的是在左胸处和紫阳花同形的摇曳着的红色火焰。
“冰凝咒法——霜凪!”
里梅把手放到颌下,轻轻吹气。
于是站在他面前的芙里尔连同身后的影子,自头以下的身/体/部分都在瞬间被冻住了。
见芙里尔想要动,里梅善意地提醒道:“随意妄动的话,身/体也会破碎掉的。”
“是很高级的冰的术式。”芙里尔看着他,眉眼弯弯,“但是你的术式和我相性太差了。”
里梅是冰,芙里尔是火焰。
属性完全相斥。
“不是我被你克制住,就是我更强。”
在昏暗的房间里,芙里尔那双金色的竖瞳既像是于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野兽,又像燃烧起来的火焰。
而此时,明明深处劣势的人是她,她的嘴角却噙着笑意:“而且,里梅,你没觉得自己对我身边的影子太警惕了吗?”
当思绪过于集中在一点时,往往就会来不及注意周围的其他动静。
“比如现在,你的身后是什么呢,里梅。”
本来冻住了芙里尔的冰应声而碎。
她的身/后干干净净,那些黑漆漆的黑影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里梅这才惊觉,是他的影子被那些黑影所占据了!
五感六觉从来都是连通在一起的。
就像是咒术师要在具备“看见”咒灵的前提下,才会拥有触觉和听觉。
如同障住眼睛的那片叶子随风飘落,里梅终于看到了那些黑影,也终于感觉到了它们!
从他影子里涌出的黑影,形体如蛇一般灵活又扭曲,紧紧箍住他的身/体;却又像人一样,从他身/后伸出双臂,向下按住他的脸,就要这样把他压进自己那在不知不觉间被拉长的影子里。
他似乎听到了骨骼被捏碎的声音。
“冰凝咒法——直瀑!”
无论是反转术式,还是冰的术式都运转着。
冰以他被迫往后弯下的腰为中心呈半圆凝固,呈现出冰锥的姿态刺向那些黑影。
但是那些黑影根本没躲闪,只是不知从何处发出桀桀的笑声,就这样坦然地直面冰锥。
然后在快要被钉在地面上的前一秒,化作一缕缕渗着血的黑雾回到了芙里尔的影子里。
嘲讽意味十足。
不止这样,还有两只拖着不肯回到影子里去的、长得比例恨不协调的手臂在离开时还从里梅的袈裟里顺走了那块各个切面都透着十分晶莹的红宝石,颇有些谄媚恭敬地双手捧着献给芙里尔。
里梅的瞳孔微微睁大。
无他,只是因为那块宝石此刻正像夜空中不断闪烁着光芒的星星那样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芙里尔微微笑着:“好孩子。”
就双手接过那块宝石,想要送进她自己的胸口里。
变故也是在这一秒出现的——
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心脏!
“那可不是你的心脏。这只是你那颗心脏的赝品——剧毒之物、也是一级咒具‘六耳’[1]。是不是以假乱真到连你都没有认出来?”里梅站在她对面,脸上带着充满了恶意的笑容,“怎么样,很不好受吧?”
被放进胸膛的“六耳”把芙里尔的生命之火都尽数熄灭,让她痛苦得几乎站立不住,只能摇摇晃晃地弯腰跌坐在原地!
浓腥却没有温度的血从她的鼻腔、耳朵和口腔中涌出,最后淌在地面上。
“听说曾经有出生不足满月的六眼就死于这个咒具之下。”里梅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那么喜欢这一代的六眼,应该会很喜欢这种死法吧?”
说着,里梅把右手握拳,同时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对准芙里尔。
作者有话要说:
[1]六耳:这个咒具名字取自六耳猕猴,因为六耳猕猴连各路仙佛都没辨认出来,除了如来佛祖。
注1:这里说一下时间——星浆体事件是在夏天,但是我想写他们一起打雪仗,所以放在了年底。
注2:心脏这里参考了《哈尔的移动城堡》。哈尔与卡路西法定下契约,以他的心脏作为卡路西法的载体,而哈尔获得了摆脱帝国的誓约、能与帝国对抗的魔法。
芙里尔借助的场英梨的身体降临,将自己的心脏作为代价留在了那个世界里,同时心脏也分去了她的一半魔力。也是代价的问题。
打戏好难写,写得我头秃,差点没赶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