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诧异过后,秦秋婉收敛心神,看着那素色衣摆缓缓靠近床边,弯腰似乎想要吻上躺在那里的人。
秦秋婉忍无可忍,正想动作,却见那人已经僵住。
“出来。”温和的男声响起。
秦秋婉走出屏风,楼宇已经坐起,他手中的匕首放在那男子小腹底下某处。因此,男子不敢有丝毫动作。
“他吻你了?”
楼宇摇头:“当然没有!”
秦秋婉这才侧头看向那位男子,容貌端方,气质阴郁,眼神阴沉沉的,看着格外瘆人。
“你是谁?”
男子垂眸看着身下:“我劝你把匕首收回,否则,我定会让你后悔!”
楼宇扬眉:“公子刚才做的那些事,好像已触犯了律法。小生不才,在前年的县试中榜上有名,如今是朝廷记录在册的秀才,若我前去请大人帮我讨个公道……”
“这其中有误会。”男子抬眼看他:“我们俩不熟,你若是在京城呆过,或是听说过我的名声,就该知道我的脾性!我确实只爱蓝颜,尤其喜欢儒雅的读书人。但是,我从不强迫别人。今日事有人邀请,我才会来此处。既然公子不愿,那我以后都不会再打扰你。”
他双手微微抬起,往后退了一步。
楼宇没有再逼上前。
这位公子但言谈举止一看,便知出身不凡,楼宇本身再厉害,也只是个毫无根基的小秀才。没有了解面前的人之前,他不会贸然与人结仇。
“公子若真能说到做到,还请以后别来打扰我。毕竟……”他看了一眼秦秋婉,眼神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我已心有所属。并且,对男子毫无好感。”
那公子眼神里满是惋惜,颔首道:“我知道了。”
语罢,转身打开了门。
门开着,他却没有离开,只站在门口等着。
几息后,刚才给秦秋婉二人盛汤的东家小心翼翼凑过来:“公子,可是有哪儿不合适?”
那公子淡淡撇他一眼:“我不强迫人!”
东家讶然:“不需要您强迫啊,他自己乐意,只是初初和男子欢好,不想承认自己癖好,所以自己事先喝药……”
说话时,他眼神往屋中一瞄。
当看到屋中的二人时,口中再也胡诌不下去了,他先是瞪大了眼,眼神落到了秦秋婉身上:“你怎会在此?你不是在下面……”又打量二人,面色惊疑不定:“你们没晕?”
楼宇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摆,淡声问:“东家费尽心思算计我兄长,又将我引到这里,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东家哑口无言,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抬眼就看到了面前矜贵公子眼中的怒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乱之中,急忙解释:“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有意愿和男子欢好,我才帮着牵线搭桥……好啊,原来你不想清醒,提出事前喝药,都是为了算计我!”
他质问道:“我好心好意帮你,你怎能如此对我?”
楼宇伸手一把将秦秋婉揽入怀中,道:“我早已心有所属!”
门口的男子哪里看不出来那东家都慌乱,冷哼一声,抬步就走。
见他发怒,东家不敢拦。
秦秋婉追上前两步:“公子,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我有些事情想不通,还请公子帮我解惑。”
那人有些不耐,但到底回了头。
毕竟,强迫秀才什么的,就算最后能脱身,也是一桩麻烦。
“我之前在江外看到过公子,那位和你住在一起的人,是姜兴耀姜大公子么?”
那人微微蹙眉:“你问这个做甚?”
秦秋婉再次上前一步:“公子应该听说过之前姜府冲喜之事,我是那个新嫁娘。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死。”
那人默了下,道:“和我住在郊外的人,名长川。”
然后,他再次平淡地看了一眼东家,缓步下楼,很快消失在后门处。
秦秋婉若有所思,他虽然没承认,但也没说不是。
东家惨白着脸,回头看想秦秋婉二人时,又满是怒气:“胆敢坏我好事,我不会放过你们!”他沉声道:“楼秀才,本来我还想以礼相待,对你客气些,既然你不识好歹,那也别怪我无情。限你在今日之内就将那些债全部还上,否则……”
秦秋婉伸手一拉楼宇袖子:“走了。”
东家:“……”
他怒斥:“楼秀才,你就不怕么?”
楼宇还没说话,秦秋婉回身:“欠债的人又不是他,他怕什么?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这么威胁我们算怎么回事?”
两人继续往楼下走。
东家气得跺脚。
只要想到没能把那位哄好,反而还得罪了人,他就满心慌乱。要不是这两位,他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当即怒从心头起:“坏了我的事就想走,没门。”
已经走到楼梯中间的楼宇闻声回头:“你要找我算账?”
东家回神,也知道自己理亏,但又不想服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咱们且走着瞧。”
“不用以后了。”楼宇顿住脚步,看向秦秋婉:“我这边有事情得处理一下,你要是忙就先回去。”
秦秋婉眨了眨眼:“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看热闹。”
楼宇颔首,垂眸看向底下大堂:“诸位,我这里遇上了点麻烦,想请你们帮个忙。”
东家见状,心里愈发不安:“你要做甚?”
“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已。”楼宇伸手一指楼上:“这人给我下药,想找人欺辱于我,你们哪位得空,帮我去衙门报个官。当然了,也不能让你们白跑,回头你们家中要是有年纪合适,需要启蒙的孩子,尽管给我送来。”说到这里,他恍然想到什么:“我是前年中的秀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虽说楼宇没有给银子,但这给孩子启蒙的事,是捧着银子也不好找的事。再有,这位如此年轻就已是秀才,要是有了师徒之名……孩子的一生可就有着落了。当即,众人纷纷意动,戒备地看向周围。
东家彻底慌了:“楼秀才,有话好好说。”
楼宇不为所动,假装没有听见这话。
东家奔出了门,看向底下众人:“这些都是误会,我一个小商户,哪里敢得罪秀才?报假案也会被入罪的。”
众人面面相觑,楼宇已经道:“我有功名在身,绝不会拿自己的名声玩笑,说出的话一定会兑现。”
在赚人钱财的商人和有功名的读书人之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当即就有人往外走,东家急得吩咐人去拉。
秦秋婉已经掉头往楼上走,奔进了方才的屋子里,端起那一个大汤盅。
东家好不容易把底下的人稳住,回头看到她手里的汤盅,只觉眼前一黑。
秦秋婉含笑道:“这可是证据。”
东家后背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除了说是误会之外,他找不到别的解释。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什么,顿时有了主意:“刚才走的那一位可不是普通人,你们可要想好,如果报官的话,肯定会把他牵连进来。”他压低了点声音:“他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们。”
秦秋婉好奇:“那位是谁?”
“是皇后娘娘的侄子,武安侯世子!”东家一脸神秘兮兮,用手指了指天:“可直达天听。”
秦秋婉有些意外,面上却不露,满脸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只是亲戚。再有,今日之事他已经解释清楚了,分明是你自作主张两头蒙骗,如果真的告状,世子不会有事,反而是你,算计秀才……你完了!”
东家听着她的话,一颗心直往下沉。
很奇怪,以前他也不是没有被人威胁过,甚至还有人把刀都架到他脖子上,但却从未有过这种恐惧。他定了定神:“姑娘,有话好好说。咱们商量一下。”
他看向楼宇:“今日的事,确实是我不对。还请楼秀才别跟我计较,咱们再回去谈一谈……方才二位肯定没有吃饱,我让人重新上一桌膳食,边吃边谈。”
说着,伸手一引。
楼宇嘲讽道:“你给的饭菜,我们可不敢再吃,万一又晕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东家尴尬无比,强调道:“不会的。”眼看两人不肯上楼,他也不再强求,反正如今最要紧的是说服眼前的二人不要把事情闹大:“楼秀才,令兄欠我的那些钱财一笔勾销,也算是我给你的一些补偿。只今日之事,您二位就当是做了一个梦,成吗?”
秦秋婉冷笑道:“我未婚夫受了欺辱,凭什么要帮别人抵债?”
东家强调:“他们是兄弟……”
他也无奈,因为这是他唯一能拿捏楼宇的事。
“这兄弟要是个子成了亲,那就是两家人。再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又不是亲兄弟。”秦秋婉冷哼一声:“你要是这么处置,简直毫无诚意。我不接受。”
东家心里暗暗叫苦,这女人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偏偏楼宇还默认她的做法。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楼秀才,您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的。”东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要是闹到公堂上,不说今天的事,就以前那些也肯定会被翻出来。到时,他哪里还回得来?
楼宇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东家:“……”那就是没得谈喽?
到了此刻,他心底里把当初出主意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个混账还说楼宇只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受了委屈也不会往外说。
可这会儿的楼宇,哪有一点书呆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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