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兄妹俩,脸色很是难看。
从这马车奔出去的架势就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他们躲得快,被马车当头撞上,能够留得一条性命都是好的。
这个女人太狠了。
兄妹俩人心底里奢望她原谅的想法转瞬间一扫而光,回城的路上,两人又商量了一下。觉得想要拜田章为师,靠他们自己怕是不能,还是得去找父亲。
于是当好不容易腾出空的江海到书院外试图和妻子拉近关系时,就在院子外,不远处碰上了兄妹俩。
一看到兄妹俩,他就觉得胸口疼。
“你二人来做甚?”江海眼神慌张地四处张望,就怕被人给看见。
“爹,我们有事情找您,很重要的事。”事关二人前程,再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事了。
江海见二人面色严肃,按捺住心里的慌乱追问:“有话快说。”
看到父亲这样,兄妹俩心里都不好受,他们也不是那矫情的人,难受归难受,正事也没忘。常宁上前:“田章已经收了佑康他们为弟子,我和妹妹也想拜师。本来昨天都已经入了她的院子,结果夫人带着佑康他们前去,又说了一些话,我和妹妹当时就给甜甜备给赶了出来。”
常芸眼圈通红:“爹,她们太欺负人了。我和哥哥也只是想学得更好而已。”
江海心情烦躁,关于兄妹,两人拜田章为师的事,之前赵丽娘就已经跟他提过。
他那时候就想让姚敏美帮着牵线,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牵扯出了别的事。
眼看兄妹俩还没死心,他真的想开口让二人打消这个念头。田章此人,根本就不爱收徒,之前他也找人打听过。知道这个人性子执拗,脾气古怪,认定的事情少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又有姚敏美从中作梗,兄妹俩想要拜师……不太可能成功。
劝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他心底里只是想赶紧把这二人打发了,别让人看见他们之间相处。开口道:“我记下了,你们先回去吧。”
兄妹两人好不容易看到父亲,不想这么快分开。
也是因为最近江海对他们母子三人冷淡得狠,从来没有上门探望过,母亲送出去的信也如石沉大海,再这么下去,江海哪天不管他们了都不稀奇。
“爹,您最近忙吗?”常芸上前一步:“娘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前天还在说头疼,找了大夫也看不出缘由,您能去探望……”
她往前逼近,江海却如见了洪水猛兽一般,急忙往后退:“你别过来。”
他摆了摆手:“你们赶紧走。”
常芸低下头:“娘要看大夫,家里的银子……”
上一回才给了近百两,这才几天就花完了。江海觉得母子三人花钱太厉害,如果换作以往,他可能会说教几句,此刻却顾不得。这要是被人发现,又得送出一间铺子,那就不是银子的事了。他来不及多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银票递上:“省着点花,赶紧走。”
“哟,好巧啊!”清悦的女子声响起。
江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觉眼前一黑,一瞬间有些天旋地转。
常家兄妹俩看到姚敏美出现,无端端觉得心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江海摆了摆手:“往后别在路上堵我了,赶紧走吧!”
兄妹俩知道姚敏美对他们毫无好感,不可能帮他们说话,甚至会挑拨父子之间的关系,当下也不敢多留,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江海揉了揉眉心:“夫人,我没有想见他们,是他们特意在这里堵我。”
秦秋婉似笑非笑:“反正你们总归是见面了的,刚才我还看到你给了他们银票。你今日得空吗?”
江海沉默了下:“不得空。”
“那就明日吧。”秦秋婉从善如流:“明日一早,我去找你一起去衙门。”
江海是真的舍不得自己的铺子。
这才几天,他名下的铺子就已经少了大半。再这么下去,早晚都得全部送给姚敏美。
他心里难受,面上也不敢说难听的话,转而问:“佑康拜师了?”
江海试探着问:“田前辈还收徒吗?”
秦秋婉随口道:“就算是收,也不会收常家兄妹,他们俩人品不行。”
江海:“……”
“分明就是你从中阻挠,否则,事情大概已经成了。”
秦秋婉颔首:“你说得也对。但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们兄妹俩虽然搬出了江府,但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我都还记着,凡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我都会阻挠。”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
江海听出来了她的话中之意,想要开口劝,又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她,憋得实在难受。
秦秋婉不欲多说废话:“明日一早,你可别忘了。”
语罢,转身施施然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江海在她身后恨得咬牙切齿,眼神死死盯着她,巴不得把人给瞪穿。
翌日早上,秦秋婉当真到了江海借住的院子外。
江海本来不太乐意,不过,看到马车中只有她一个人,不见陈长栢的身影,立刻就挤了进去。
他打算借着去府城,这一路上好好跟她谈一谈。
两人之间的那些恩怨,每每提及,裂痕只会越来越大。他刻意不再提,转而夸赞道:“夫人今日好美。”
秦秋婉最近换了衣着打扮,理由都是现成的,被自己夫君背叛之后性情大变嘛。迄今为止,还没有惹人怀疑。她伸手摸了一下头上的步摇:“我哪天都美,只是有人瞎,看不见而已。”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江海面色一言难尽。
“夫人,我觉得你最近气色好了不少,夜里睡得好吗?”江海殷殷关切:“对了,你一直住在外面,有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厨娘?”
秦秋婉似笑非笑看着他:“我们俩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以为还能和好如初?”
心思被戳穿,江海的面色不太好,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我们是夫妻,总不能一直别扭着。”
看到面前你一直脸上的疏离,江海一颗心直直往下沉。照这么下去,他怕是一辈子都哄不好她。
一直这么闹着,赵丽娘那边还要纠缠,他得过多少铺子给她才够?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面前的女子道:“我住在外城也不方便回城,但你又经常接济他们母子三人,不如这样,你先多过继几个铺子,我记在帐上,回头你再和赵丽娘见面,我们也不用跑得这么勤了。”
江海:“……”
看她说的一本正经,好像真的是这么想的。他再一次确定,不能任由事情发展。
夫妻之间吵架正常,谁家都要吵。
又有老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江海想到此,伸手去摸面前女子的脸。
与此同时,他的唇也凑了过来。
秦秋婉一抬眼,就看到他凑过来的嘟起的唇,下意识抬脚一踹。
下一瞬,江海的惨叫声起,他整个人从帘子底下滚落了出去。
车夫不妨马车中忽然有人滚落,也吓了一跳,急忙勒停马车。
江海滚到了地上,马车从他身上掠过,擦过了他的肩膀。
马车停下,车夫急忙下来回头去看,只见江海蜷缩在地上,伸手抱着肩满脸痛苦。
秦秋婉也下了马车,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样?”
太过疼痛,江海来不及遮掩自己心里的想法,抬头恶狠狠瞪着她:“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秦秋婉摊手,一脸无奈:“我被你吓着了嘛,谁让你凑上来的?”
江海:“……”明明就是她反应过度。
他们夫妻多年,孩子都生了俩,什么样亲密的事没做过?为何这一次就忍不了?
她这分明就是借着此事故意踹他下来!
看她方才出脚的力道丝毫不留情,他掉下的地方若是不对,刚好落到马车轮子下,不死也要残。
这女人太狠了。
江海咬牙切齿:“姚敏美,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太狠了。”
秦秋婉叹口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说着,弯腰伸手去扶人。
江海不想被她扶,但这会他周身疼痛,根本拒绝不了。
秦秋婉扶他时,“不小心”碰着了他的伤。
江海痛得龇牙咧嘴,秦秋婉见状,安慰道:“你先忍一忍,我们回城就去找大夫。让他好好给你瞧一瞧有没有内伤。”
她一本正经:“我跟你说,这外伤好治。怕就怕的是内伤,咱们还得找一个高明的大夫。以前有人受了伤之后,大夫没发现其体内受伤,结果一命呜呼的也有不少。”
江海:“……”这是在咒他死吧?
“夫人,我们去保和堂吧!”
秦秋婉想了一下:“保和堂在南城,咱们去的话,要先路过衙门,还是先改了契书再去,等你治好了伤,也不用折腾着掉头了……”
江海忍无可忍:“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想着契书?你还是人吗?”
秦秋婉眨了眨眼:“我长得这么美貌,不是人,难道是狐狸精吗?”
江海没心思跟她说笑,干脆闭上了眼,哪怕如此,他也被气得胸口起伏,好半晌都平复不了心情。
到了衙门处,秦秋婉立刻伸手去扶人:“先改契书!”
江海不想去,但他肩膀受了伤,胳膊根本就经不起拉扯,一碰就疼。偏偏姚敏美这个狠心的,下手挺重,他压根不敢挣扎。
改完了契书,秦秋婉吹干墨迹,自顾自上了马车:“我回外城还有事,就不去南城了。你自己去吧!”
说完,扬长而去。
江海方才为了和妻子拉近关系,压根就没让马车送自己。也是怕他另有去处之后,被姚敏美从马车里赶出来。
此时他捂着肩膀上的伤处,看着马车消失在转角,顿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