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眼中的大儿子机灵聪慧,从小就比同龄人孩子要懂事些。
稍微大点,跟着苏父做生意,虽然没有办成过多大的事,但也从来没闯过祸。酗酒闹事更是从未有过。
喝醉了酒往弟媳妇房里钻,还把人打成那样……这事本来就挺奇怪。
她回来就忙着满月宴,还没来得及细问,此时看到前儿媳脸上的笑容,她一股凉意从心底里升起。
今日之前,她是觉得那些东西落在前儿媳手中,比落在罗丽娘手中要好,至于缘由……前儿媳腹中有儿子的血脉,不太可能把他们往死里整。
可这会儿,她却不这么认为了。
“莹莹,我和华风以前被人威胁着,对你做了些不好的事,但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她再一次解释:“我对你动手,自己心里也很痛苦。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你想得挺美。”秦秋婉冷笑道:“三日之内,苏华风要是没有办到我吩咐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走出罗府时,苏母一脸的失魂落魄,再没有了进府时的底气。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上了马车,回到府中后,立刻找来了大儿子。
“庄莹莹让你做什么事?”
苏华风:“……”让他揍人。
可他戒酒装疯没成,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疑惑问:“娘,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此事?”
“今日我去找她,本来是想拿回东西。”苏母如丧考妣:“结果她说,让你三日之内做到他之前吩咐的事,否则……就会不客气。”
苏华风只觉得头疼,揉了揉眉心:“娘,你没事去找她做甚?”
苏母想过回之前那些年里无忧无虑的日子,这两年被人威胁着,她实在受够了。
“她到底让你做什么?”苏母焦急问。
苏华风叹了口气:“让我再打一顿罗丽娘。我已经尽力了,有过一次,下人看到我就开始拦,我哪进得去?”
苏母哑口无言。
原来庄莹莹并没有那么大度,她一直都记着罪魁祸首,在这儿等着罗丽娘。
她沉吟了下:“你跑去你二弟的院子找茬也不合适。”
苏华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借酒装疯。
“这事交给我吧。”苏母满脸无奈:“想法着打罗丽娘一顿,我比你容易。”
闻言,苏华风着实松了一口气。
当日傍晚,苏母请了小儿媳过来用晚膳。
罗丽娘刚出月子,身子还没养回来,面青唇白一看就挺虚弱。
苏母并不怜惜她,事实上,心里还恨着。她吩咐人送上汤:“你多喝。”
婆媳两人坐的位置,是在罗丽娘进门之前苏母再三思量过后摆的椅子。
罗丽娘伸手去接汤,还没接稳,只觉得一碗汤从手中滑落,然后……悉数倒在了苏母身上。
饶是苏母早有准备,也被烫得尖叫:“罗丽娘,你这是做甚?”
她本就想借此发难,忍着疼痛咬牙吩咐:“不敬长辈,带下去掌嘴。”
罗丽娘呆住了。
她可是苏府的主子,不是可以随意责打的下人……再说,打就打,往身上招呼啊,怎么能掌嘴?
打人不打脸,婆婆这是故意给她难堪吧?
苏母早在用膳之前就已经把身边的人叫过来仔细嘱咐过。罗丽娘想要开口求饶时,嘴已被婆子堵住,
然后,罗丽娘就只看到了蒲扇大的巴掌不停在眼前翻飞。脸上疼痛传来,她想开口求饶,可巴掌扇得太重太快,出口的话稀稀碎碎,让人听不真切。
没多久,罗丽娘整张脸肿得红亮,婆子收了手退下。她趴在地上不停的喘气,瞪着苏母:“母亲,你就不怕吗?”
脸上疼痛,说出的话咬字不清。苏母听明白了,心里只想叹气,面上却一脸愤然:“身为儿媳,不好好侍奉婆婆,就算说破大天去,也是我有理。”
罗丽娘:“……”她压根不是想和婆婆讲理,而是暗示之前威胁母子的事。
看这架势,好像母子俩真的拿到了那些东西一般,否则,很难解释他们欺负自己时的底气,她决定试探一二:“母亲,我要告诉父亲你做的那些事。”
苏母一脸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
罗丽娘哑口无言。
她竟然和之前的苏华风一样,矢口否认那件事。罗丽娘脸颊疼痛无比,肿起来时她眼睛不如平时看得清楚,她瞪着面前的妇人:“母亲,你是不是……”拿到那些东西了?
话还未问出,罗丽娘及时住了口。
“我很痛。”苏母怒火冲天的指着自己的伤:“你眼睛瞎吗?看不见吗?”
罗丽娘并不是问她痛不痛的事,她低下了头,遮住眼中的恨意。
“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甚?”苏母怒不可遏:“赶紧滚回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我看了就烦。”
人在屋檐下,罗丽娘没有反驳,飞快起身退了出去。
回到院子里后,罗母看到女儿脸上的伤,当即面色大变,急忙上前伸手去摸。
看着那红肿几乎冒着血丝的脸,她又不敢真的摸,开口时声音发颤:“丽娘,谁打的你?你是主子,谁敢打你?”
罗丽娘坐到了妆台前,吩咐丫鬟去拿冰和药膏。上一回苏华风打他时大夫配的药膏还没用完,此时刚好用得上。
她看着镜子里肿成了猪头再不见曾经美貌的女子,淡然道:“除了我婆婆,还有谁敢打我?”
罗母:“……”
“为什么啊?”
罗丽娘满脸嘲讽:“说是我没接住汤,烫着了她。”这时候,她才回想起来那个婆子递汤时的手法有问题,分明就是故意打翻。
不过,那婆子动作太快,她就算提了,苏母可能还会觉得她是狡辩。
再有,明明是婆子和她两个人打翻了汤,最后却只她一个人受罚,这分明调转过来了!难道不该是下人受罚,她只是被责备两句么?
今日之事,从头到尾就是苏母的算计。
为了责罚她,竟然拿热汤往自己身上浇……简直不择手段!
苏母这简直是恨她入骨啊!
要是不能翻身,下半辈子怎么办?
罗丽娘闭上了眼,忍受着丫鬟给自己擦药膏时的疼痛。罗母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直掉眼泪:“怎会如此?”
“这可怎么办?”
“丽娘,你婆婆下这么狠的手,以后要是再……我苦命的女儿啊!”
到了此刻,罗母是真的希望女儿之前悠闲的日子是因为夫家善待,而不是她自己争取而来。
罗丽娘听着母亲哭嚎,满脸漠然。心里则想着对策,无论如何也要翻身,京城那边没有消息,她就再送一封信去……正这么想着呢,突然察觉到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她回过神去看镜子,看到自己已经上过药的伤处不止没有消肿,反而肿得更加红亮,并且脸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脸色微变,一把抓住丫鬟:“哪儿来的药?”
丫鬟吓白了脸,急忙跪下:“回禀夫人,这就是之前大夫配了没用完的药膏啊。”
绝不可能。
罗丽娘上一次也用过这药,消肿止痛颇有奇效,擦上去就没那么痛。脸肿成那样,擦了两天就已消肿。
可这会她脸上越来越痛,根本就不是该有的药效。想到什么,面色大变,急忙抓了帕子去擦脸上的药膏。
药膏擦去,脸上的疼痛稍减。她顾不得说话时扯起的疼痛,连声吩咐:“去请大夫!多请两位!”
院子里乱作一团,哭得泣不成声的罗母吓白了脸,急忙扑上前去瞧女儿的伤。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肿起来的脸已经有裂开的迹象,罗母眼神惊恐,罗丽娘也差不多。她伸出手想要去摸,却根本不敢碰。
一刻钟后,大夫赶过来,看到她脸上的伤时,也呆两一下:“这伤怎会弄成这样?”
罗丽娘没有哭,刚才她忍不住掉了两行泪,那泪水从伤口上滚落,痛得她险些晕厥。后来她就咬紧了唇瓣,死活不让泪水落下。
听到大夫的问话,她将手里的药膏递出:“应该是这东西。”
大夫接过,闻了下后面色微变:“这东西有毒。”
罗丽娘对此并不意外,听到大夫的话,她闭了闭眼:“大夫,我这脸还有救吗?”
她脸上已经开始流血,有好几条挺长的血口子,看着伤口是不深,大夫上前查看半晌:“这毒可以解,但您这脸……不好说。”
眼看罗丽娘眼神沉沉,大夫急忙改口:“就算是留疤,疤痕应该也不会有多明显。夫人反应很快,即刻就擦去了有毒的药膏,算是挽救了大半。”
罗丽娘吐出一口气。
等大夫帮她重新配了药上好,再喝了熬的药后,哪怕她已疲惫不堪,也还是没有歇着。而是吩咐人找来了那个看守药膏和给她上药的丫鬟。
她也不问两人,直接就让人打板子。
两个丫鬟连声喊冤,罗丽娘充耳不闻。十几板子下去,两丫鬟已经半身鲜血,其中有一个实在忍不住了,哭着求饶:“夫人饶命,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罗丽娘霍然睁眼,瞪着那个开口的丫鬟:“是谁让你换的药膏?”
丫鬟此时只想捡回一条命,已经开了口,便也不卖关子,哭着嚎道:“是燕姨娘。”
罗丽娘满心愤怒:“把燕姨娘带过来!”
之前苏母愿意迁就小儿媳时,罗丽娘在这府中颇有几分地位,尤其是这个院子里,所有人都不敢忤逆。
哪怕罗丽娘如今地位不同以往,这些下人眼中的她,还是威严无比,几息后,燕姨娘就被拖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