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丽娘第一回生孩子。
罗母生完孩子已经多年,也没看过别人生孩子,听到稳婆与语气慌乱,她也挺慌,急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行不行?”
如果不行就赶紧换人。
“要不要请大夫?”罗母站在一旁不停追问。
罗丽娘只知道肚子痛,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再加上稳婆那种慌乱的语气,她都有点绝望了。
稳婆不再吭声,只认真干活。
这样严肃的气氛,母女俩都挺害怕。罗母咬牙道:“我去请大夫。”
说着,就往外走。
没有人阻止,罗母很快就带了一个早就备好的女大夫进来,把过脉后,大夫一脸严肃:“孩子已经入盆,半天没有动静,可能已经……夫人,您如果不尽快把孩子生下,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她又催促稳婆:“你快点!”
稳婆满头大汗,不回答这话。
大夫沉吟了下:“我去配一副药。”
一刻钟后,刚熬好的药端进来。到了此刻,罗丽娘也顾不得苦,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净。
有些烫的药汁从喉咙滚入腹中,并不觉得温暖,没多久就泛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疼痛,罗丽娘忍不住尖叫起来。
稳婆霍然抬头:“别喊,一会该没有力气了!”
罗丽娘不想死,咬住了母亲送过来的帕子。以前只听人说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她还觉得夸张。再加上她身边伺候的人足够多,稳婆和大夫都选最好的,她不认为自己会有危险。
但到了此刻,看到稳婆和大夫脸上的慎重,她真的有种自己会死的错觉。
肚子越来越痛,却始终没能听见孩子哭,罗丽娘渐渐绝望起来。
罗母没有接生过孩子,也不知道孩子入盆是什么模样。不过她知道,只要孩子落地,没有大出血,女儿就能平安。所以,她一直紧盯着,额头上渐渐地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不行。”稳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周围的丫鬟:“你们先下去。”
主子难产,丫鬟站在一旁干着急。
这个稳婆是城内公认手艺最好的人之一,罗丽娘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听说她能将胎位不正的孩子调转过来,总之,之前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所以,罗丽娘早就吩咐过,等到她临盆之时,所有人都不得违抗稳婆的话。
听到稳婆吩咐,丫鬟们没有迟疑,立刻退了下去。
稳婆一脸严肃:“夫人,如今是紧要关头,这个孩子要是生不下来,您可能就……是我学艺不精,对不起您。您现在很是凶险,再往后,可能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你有话要跟罗夫人说,就赶紧……”
免得一会儿想说,说不出来。
罗丽娘早已有所怀疑,真正听到稳婆说这话,瞳孔一瞬间瞪大,眼神里满是恐惧。
她一把握住了边上母亲的手:“娘……我不想死……”太过疼痛,加上惊惧,她才说一句话,已累得直喘气。
罗母眼中已经蓄满了泪:“丽娘,你不会有事的,你要坚持住……”
罗丽娘只觉得肚子越来越痛,她看着帐幔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如果就这么死了……真的是不甘心。
想到自己手头捏着的苏家母子的把柄,她靠近母亲耳边,低声道:“……左厢房三块地砖……有东西……挖了就知道了……”
罗母慎重应下,眼泪落得厉害。
母女俩生离死别,却没发现边上的大夫和稳婆虽然在认真做事,但耳朵却一直支着。
眼看罗丽娘说完了,大夫急忙退出:“我再去配一副药。”
稳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开始接生。
大夫出门亲手配了一副药,让人去熬,又推说自己要方便,出门时往苏华风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夫进了一间房,苏华风紧随着进去。
“离得有些远,我听不太真切,说什么左厢房第三块青砖,还让罗夫人挖开就知道了。”大夫行礼:“公子,我尽力了。”
苏华风点点头,抬手递出一个荷包。
大夫大喜,福身退下。
罗丽娘的胎位正,从有孕起,就一直找了有经验的婆子伺候在侧,为了能平安生下孩子,她从来不乱吃东西。
按道理来说,是不会难产的。
而她会“难产”,都是苏华风一手谋划的。
几日前,稳婆找了各种理由,加上有苏华风帮忙,将罗丽娘身边有经验的婆子赶走,只剩下了稳婆自己。
而目的,就是为了让罗丽娘在“濒死”时把藏那些东西的地方说出来。
苏华风仔细想过了,比起杀人灭口,留下那些信件流落在外不知道何时又被人翻出来威胁她们母子。还是把信件拿到销毁之后,再让罗丽娘闭嘴较好。
所以,他精心策划了这一场“难产”。
随着又一副药下去,罗丽娘精神了许多,拼尽了全力,终于在两刻钟之后生下了孩子。
当听到孩子哭声的那一刻,罗丽娘只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满心都是庆幸。
罗母也很欢醒,虽然她有点疑惑,女儿这难产……好像有些太儿戏了些。
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苏华风在听到大夫的禀告之后,就开始分析是哪里的左厢房。
当日傍晚,他身边就多了一个新来的随从,新随从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茧子。
他推说自己有东西落在二弟的院子里,趁着罗丽娘生完孩子虚弱之际,带着新随从将二弟院子里的几间厢房都看过。
有经验的匠人,只一眼,就看得出青砖有没有新修补过的迹象的。转悠了一圈,新修补的砖发现了不少,但位置都不太对。苏华风也不失望。
在他看来,罗丽娘嫁进来才一年多,这东西很可能在罗府。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罗丽娘只嘱咐让母亲去找,应该还没告诉别人他的真正身世。
以防万一,苏华风决定还是找着了东西再对她动手!
东西如果在苏府,费一番功夫肯定能拿得到。可在罗府……这就不好办了。
之前两家是姻亲,红白喜事还有所来往。现在两家关系微妙,上一回罗淮西成亲苏家人都没有上门贺喜。就算是再有喜事,也不好上门。
可要是喜事都不去,苏华风也再找不到登门的机会。
难道真的要让人去偷?可整个罗府那么多的厢房,谁知道是哪一间?那小贼总不能一件件翻找过去吧?
小贼又不是匠人,就算摸着了那块砖,很可能也会忽略过去。真的是越想越不好办,不过,比起被人威胁,这些都不算事!
苏华风也有想过让庄莹莹帮忙,毕竟罗丽娘威胁母亲做的那些事,庄莹莹也是受害者之一。
但是,庄莹莹如今已另嫁,也毫不掩饰是对他的厌恶,别到时候帮了忙后又反过来威胁自己……怎么都要被人威胁,他等于白忙一场。思来想去,苏华风还是打消了念头。
罗丽娘在罗府的院子,还是得罗府内的下人才知道。所以,他打听了几天后,找到了一个罗府的小管事。
秦秋婉从成亲以来,一直和罗淮西同进同出。
这一日,罗淮西要亲自去码头接一船货物,天不亮就得走,秦秋婉头一晚算了许久的帐,觉得有些疲惫,便没有跟着。
等她睡醒,天色已然大亮。用完了早膳正准备出门,忽然就有管事进来禀告。
“夫人,二房住那些院子多年,一直都是他们自己在找人整修,小的方才听底下人禀告,说有好几处青砖已经坏了,那些院子虽然没人住,也可以拿来做客院,等到夫人您临盆之后,兴许会有客人留宿,到时候也用得着。”
秦秋婉站在廊下,听着管事的解释,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像罗府这样富贵的人家,整修个地砖而已,直接跟主子禀报一声,去帐房拿银子就是。管事这话……有点太多了。她决定试探一二,摆摆手道:“不用这么着急,最近天气越来越冷,等到明年开春再整修也不迟。”
管事面露焦急,又很快敛住。
“可是……”
他变脸那么快,秦秋婉都险些没看清,她摆摆手:“没有可是。你下去吧。”
管事只得低着头退下。
把人送走,本来要出门的秦秋婉也不着急了,自己溜溜哒哒去了二房的几个院子。管事提了地砖,那肯定是地砖有毛病。
而关于罗家几人住的院子……她心里有所预感,管事要找的,应该就是罗丽娘用来威胁苏母的东西。
想到罗丽娘前几天临盆,听说很是凶险,险些没救回来,如今又有管事想要翻青砖,秦秋婉也没有去夫妻俩和罗淮南的院子,直接去了罗丽娘出嫁之前住的那个小院。
罗淮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把二房当做真正的亲人,罗丽娘身为家里唯一的未嫁姑娘,住的院子位置和景致都不错。之前是罗母当家,一直都有吩咐人打扫。
秦秋婉带着丫鬟,缓步走了进去。
两进的大院,不算下人住的,刚好十二间屋子。她从正房起,一间间找过去,不只是看地砖,连墙砖也多瞧了几眼。
如果不仔细瞧,没有人会发现这砖的不同之处,但要是仔细寻找,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修补的痕迹。
当秦秋婉走到后院的左边第一间厢房里时,发现屋中有几块青砖挺新,她让巧儿带着另一个丫鬟撬开。
让丫鬟做这种事,实在是难为她们,两刻钟后,二人累得满头大汗,终于扒开了上面的两块砖,露出了底下用油纸包着的匣子来。
那油纸还挺新,应该没埋下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