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春眼看曾经同床共枕的妻子那神情不是玩笑,心下也开始害怕。
毕竟张苗娘身份今非昔比,再不是曾经酒楼里面的小厨娘,而是开了两间铺子的东家,还即将是城内大富商的未婚妻。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苗娘,打人是触犯律法的。”
秦秋婉颔首:“这道理我比你懂。所以,你尽可以试试。”
赵长春心下盘算着到内城找活计的可能性,边上的林窈佳等不及了,扯了扯他的袖子:“表哥,我们快走吧。”
她实在害怕钱夫人。
话出口后,又觉得自己的惧意太过明显,想要掩饰一二:“天色不早,这里回外城需要许久。反正你已经找到了他们的住处,随时都可以过来探望。”
此时的赵长春已经没有了脚踏实地干活赚银子的想法。没道理亲生儿女吃香的喝辣的,家里甚至还请着人,而他这个亲爹却苦哈哈搬货为生。
不过,他也听出来了林窈佳心里的焦灼,加上母子三人对他不冷不热。且他们几人站着目标挺大,许多客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便也不再纠缠,顺势和林窈佳出了门。
两人上了马车后,林窈佳着实松了口气,赵长春心里有事,一直没说话。
夕阳西下,马车出了内城门,赵长春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收回视线时,看到对面女子眼中含泪,脸上满是悲戚,那模样实在是美。
赵长春心里微动,道:“窈佳,要不,你安心和我过日子算了。”
反正张苗娘不可能再回头,他也要琢磨再娶的事。
与其娶别人,还不如娶面前的表妹。且不说她长相貌美,搁在身边格外养眼。只林宇是钱富唯一的儿子,很可能会接手大片家业。就算不成,血缘关系抹不掉,钱富以后多少会分一点家财给他。那样富裕的人家随便从手指缝漏一点,也抵得上赵家人辛辛苦苦好几年。如果他娶了林窈佳,也就是林宇的后爹,林宇只要顾忌亲娘,他就能跟着享福。
那时候,得到的兴许还不止一百两。
越想越觉得有理,赵长春伸出手,不顾林窈佳的挣扎将她双手握在掌心揉捏:“表妹,我是真心爱你,你嫁给我之后,我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林窈佳唬了一跳,想收手却收不回,急得满脸是泪:“表哥,你别这样,我只把你当兄长,亲哥哥怎么能对妹妹有这样的想法?”
她满心不甘愿,生怕赵长春唐突自己,还探出头去请车夫帮忙。
见她挣扎得厉害,马车也有停下来的趋势,赵长春飞快松了手。
来日方长,她今日不愿意,不代表以后也不愿意。再说,想一亲芳泽,回到家中比在这里容易。
今日赵长春的强迫让林窈佳真心害怕起来,她也知道,如果赵长春铁了心欺辱于她,两人同处一屋檐下,她说不准真的会被欺负。
赵家不能再住了!
但她如今囊中只有之前问赵长春要的一点铜板,想要安顿母子三人,简直是天方夜谭。看来,还是得从钱富那里想法子!
林窈佳低着头,心里思量开了。
落在赵长春眼中,就是表妹不愿意与自己亲近,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两人回到外城,其余人还没下工。
不过,林宇兄妹俩已经饿得不耐烦,尤其是林宇,看到母亲进门,立刻道:“娘,一大早你去了哪儿,我都饿得浑身发软……”
林瑶也差不多,满脸不赞同拉了母亲进厨房:“娘,你该不会真的想嫁给他吧?又脏又臭的,看了就辣眼睛,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认他作爹。”
林窈佳一脸无奈:“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跟着他去内城找你爹。”
闻言,林瑶眼睛一亮:“找见了吗?”
林窈佳颔首,不待林瑶欢喜,她叹口气:“你爹如今还是不敢与我们相认,他身边的人盯得紧,话都不敢多说,更别提给银子。”
听到最后一句,林瑶满脸不可置信:“一点都没给?”
林窈佳摇了摇头。
林瑶难掩失望:“爹怎么一点男子气概都没。”
指的是他不敢忤逆夫人照顾她们母子的事。
当下男子娶妻纳妾都很正常,可那是对别人。林窈佳和钱富暗中来往多年,知道得要更多一些。钱富本身就是靠着夫人发家,所以才不敢乱来……当然了,这种事说出来后有损钱富在儿女眼中的高大,她一直都没提过。
对于林瑶来说,最怕母亲想留在此处,得知母亲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便放了心。
林窈佳回来的一路上焦灼害怕,到家后又冲着女儿解释,还要忙着做饭……她看了看天色,得赶在天黑之前把衣衫洗了,否则,赵母又要念叨咒骂。
接下来,忙得说话的时间都没。
另一边点心铺子里,赵长春二人走后不久,铺子里又来了不吃点心的客人。
钱夫人气势汹汹,进了铺子后扫视一圈,然后走到了窗前姐弟二人面前:“和你们亲爹一起的那女人呢?”
姐弟俩对视一眼,赵宝书起身:“他们已经走了。”
“去哪儿了?”钱夫人满脸怒气。
她声音很大,语气也不好。
厨房里的秦秋婉听见,探出头来:“这位夫人,他们只是我们铺子里的客人,客人吃完了点心离开,我们哪儿能知道行踪?”
钱夫人大怒:“那是你男人,你会不知道行踪,装什么傻……”
话音未落,就看到了厨房里另一个探出来的头,顿时惊得把即将出口的恶语咽了回去。面色几变,才勉强扯出一抹笑:“叔,您怎么会在此?”
钱海生身上穿着青色的护衣,头上还戴着秦秋婉自制的帽子,脸上好几处都沾上了粉,颇为滑稽。
钱夫人却不敢笑。
看着这样的叔叔,她心里有些不安。这女人什么来头,能让他进厨房?
钱海生板起脸:“我和苗娘已经定亲,这是你未来婶婶,别乱说话。”
钱夫人:“……”这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钱海生长相好,身世佳,这城里的大家闺秀大半都任他挑选。他怎么想的?
其实,方才随从禀告时也说了此事,只是钱夫人听到自家男人又和那个狐狸精来往的消息后,一股气血直冲脑门,什么都顾不上了。
到了此刻,钱夫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是个识时务的,急忙道歉:“叔叔,侄媳妇说错了话,您别见怪。”
钱海生掸了掸身上的灰:“给你婶娘道歉。”
钱夫人:“……”
她心里不情愿,但钱海生发了话她不敢不从,福身行礼:“婶娘,您别生气。”
秦秋婉颔首:“都不是外人,我不跟你计较。”她伸手一指窗前的两人:“那是我的儿女,你以后说话客气一点。”
钱夫人很勉强才扯出一抹笑,将腰间玉佩解下放到赵宝书手中,又把手上的玉镯褪下送给赵宝意:“这是嫂嫂给你们的见面礼。”
姐弟俩有些迟疑。
钱海生已经道:“收下吧!”
姐弟俩听话地收了礼物。见状,钱夫人松了一口气,她也没忘了来此的目的,试探着问:“婶娘,我听说有个林姓女子在此和我家老爷说话,两人似乎有旧,您知道吗?”
“知道啊。”秦秋婉也不隐瞒:“说起来,我会和离,还是因为她勾引了赵长春。不过,我得多谢她,要是不和离,我也遇不上你小叔。”
她看向钱海生。
两人相视一笑。
钱夫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也是因为她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还没来得及细想。
“那女人就不是个安分的,最喜欢勾三搭四。”钱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心里再怒,她也不敢在这两人面前发作,深呼吸几口气,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问:“婶娘,冒昧问一下,他们如今住在哪儿?”
这是要上门找茬?
这可太好了!
秦秋婉当即告知了赵家所在,还贴心地指出几处容易走错的岔路。
钱夫人没见着人,还差点得罪了惹不起的长辈,出了点心铺子后,心里的怒气愈发高涨,坐着马车就赶去了外城。
外城赵家,林窈佳忙得脚不沾地,做好了饭后只吃了几口,便急忙端着水盆洗衣。
也是这两天赵母给她下了命令,让她在赵家人回来之前把这些事都做完。
赵长春知道她忙,还帮着打扫屋子内外。
两人忙得满头大汗,忽然听到有敲门声传来。
林窈佳眼皮一跳,以为是赵家人回来了,再一看天色,知道他们没这么快,这才放了心。她擦了擦手,跑去开门。
当看到门口站着的婆子和停在那里的大红色马车,林窈佳的面色瞬间苍白下来:“大娘,你找谁?”
“林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多久,你就不记得奴婢了?”婆子语气尖利,带着嘲讽之意。
说话间,又回到马车旁,掀开帘子扶出来了钱夫人。
看到钱夫人的一瞬间,林窈佳吓得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她扶着门框,看了一眼周围因为这富贵马车而围过来的邻居,努力镇定:“夫人,有话进来说。”
钱夫人嗤笑一声,缓步踏进了门。
进门后,站在大门口扫视了一圈陈旧的院子,再不肯往前一步,还用帕子捂住了鼻子,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院子的嫌弃。
她一句话不说,赵长春已然心头火起。
主仆几人挡住门口,林窈佳想要关门都不能。她实在是怕丢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夫人,外城的人喜欢指指点点看热闹,您还是进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