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玉睡了一日夜,翌日早上起来,直接带着雨儿和银票出门,午后回来时,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见状,陈三平憋屈之余,着实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这事情他筹谋算计了太久,虽然这其中付出的代价挺大,但如今得偿所愿,那些付出便都没白费。
“欢玉,一切可还顺利?到底给了多少银子?”
齐欢玉满脸疲惫,不太想搭理他,比起他的热情,态度堪称冷淡:“你不用管了,反正事情已成。我回去睡会儿。”
看到她这样的态度,陈三平心里清楚,她应该还在生自己的气。
当日午后,他拿出自己手头不多的余银,请厨娘去街上带了一桌饭菜回来,菜色都是齐欢玉爱吃的。
养了几日,陈三平还是不能起身。
不能起身,他也勉强忍着疼痛起来,打算和她和好。
可是,齐欢玉根本就不配合。
厨娘去叫,她说自己困得慌,午饭就不吃了。
不吃怎么行?
不说她饿不饿,只饭菜讲究个色香味俱全,要是放到晚上,这好好的一桌饭菜味道就没那么好了,也就不能达到陈三平想要的目的。
再说,齐欢玉再困,饭还是要吃的。她不起来,明显就是不想原谅他。
陈三平催促厨娘再去喊。
厨娘一连跑了五趟,喊得齐欢玉彻底睡不成。
这人没睡好,脾气就不好,她气冲冲踏进门,看到桌上的饭菜后,抬手一把拂落。
屋子里哗啦一片。
地上瓷器碎片和饭菜撒了一地。
陈三平看她进来,扬起笑脸准备赔罪,不曾想他还没开口,齐欢玉就发了这样一通脾气。
这可是银子买来的!
尤其他手头银子不多,挪出这些就显得尤为珍贵,当即也有些恼:“欢玉,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也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这些都是银子买的,我足足两月的工钱,你非要这么糟蹋吗?”
“你要知道,你糟蹋的不只是我的银子,还有我的心意。欢玉,你这样,我会寒心的。”
齐欢玉恍若未闻,根本不打算搭理他,只问:“这没法吃了吧?”
语罢,冷哼一声,拂袖出了门。
“不要再来喊我了。”
陈三平本就是勉力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缓缓滑落。
厨娘看到夫妻二人争吵,缩在一旁不敢吭声。只看着地上的饭菜发愁。
这么一大片,不说浪不浪费,光是打扫就不知道要费多少神。
正想着呢,就看到那边的陈三平要滑落,急忙上前去扶。
一边扶,心里则想着如今家里多了一个病人,她的活计多了不少,回头找个机会看能不能提一下让他们涨点工钱。
厨娘常年干活,还算有些力气。
可陈三平一个大男人,厨娘扶起来很是费劲。等把他挪上床,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陈三平在挪动的时候还碰着了身上的伤,好半晌都缓不过来。
厨娘累得气喘吁吁,喘着气道:“陈大夫,你这伤没好,以后还是别折腾了。”
陈三平:“……”他想折腾吗?
刚才厨娘扶着他的时候,还掐疼了他好几处,又撞着了他的伤。他还没嫌弃厨娘伺候的不好呢,厨娘倒嫌弃他多事了。
“你赶紧把地上打扫了吧,一股味儿!”
他对厨娘很是不满,心情烦躁之下,语气里难免带出来了一些。
像这中帮着人做饭洗衣的厨娘,和丫鬟是完全不同,厨娘当自己是给人做事。
做得不痛快了,自然是可以不用做的。
本来厨娘想涨工钱的事还想婉转一些提醒,听到他这副语气,转身的动作一顿,双手交叠放在腰间,态度足够恭敬,语气却不太好。
“陈大夫,你们一个月开我一钱银子的工钱,说实话,这份工钱开得不高。”厨娘一副讲道理的模样:“我是想着家里有小孙子要照顾,你们这的活儿也不多,每日最多两个时辰,能够顾着家里才愿意做的。但是从您受伤后,我每天在这边足有五六个时辰。昨天回去我儿媳都念叨,说我工钱不高,事儿挺多,帮不了家里的忙……您看这工钱?”
陈三平在外头做坐堂大夫,也是拿工钱度日,自然听明白了厨娘的话中之意。他也认为需要涨一点,道:“这事情你去找夫人商量。她要是答应,我没意见。”
厨娘心下一喜。
比起陈三平来,齐欢玉要好说话得多。
她名下有一间铺子,每月都有盈利。花银子向来大方,厨娘的这份工钱在府城确实不高,但厨娘每月都能从齐欢玉那里得到不少好处,加起来也还行。
陈三平不知道厨娘和齐欢玉怎么商量的,反正在那之后,厨娘伺候她愈发尽心,对他……就有些一般了。
如此过了半月,陈三平已经能勉强下床,这一日,他心血来潮,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也是想找着机会和齐欢玉好好谈一谈。
这半个月以来,齐欢玉虽然不如一开始那般生气,但对他始终不冷不热。
陈三平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和自己吵架而生气,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对劲。
厨娘正在院子里打扫,看到他出来,立刻上前搀扶。
“陈大夫,您千万要小心。身上骨头还没长好,万一摔上一跤……”
“别说这中话。”陈三平打断她:“我会小心的。”
他看了看碧蓝的天空,道:“你去帮我熬一壶消暑茶,再请夫人过来一下。”
这段日子,两人没有住在一起。
闻言,厨娘有些为难:“夫人出去了。”
听到这个回答,陈三平心里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多想。齐欢玉名下有间铺子,她自己管着生意,偶尔确实需要她出面。
“有说何时回来吗?”
厨娘摇了摇头。
她转身去厨房煮茶,欲言又止半晌,忍不住道:“夫人前夜没回来。”
陈三平:“……”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疑惑地看向厨娘:“没回来?”
厨娘点了点头:“这是夫人让我告诉您的。”
有夫之妇夜不归宿,厨娘根本开不了口,事情才拖了下来。
陈三平脸色黑如锅底,好半晌没有说话。
厨娘煮了消暑茶来,他一口都未碰。就那么直直坐着。
厨娘有些担忧,大着胆子上前劝了两回,眼看陈三平不肯回去,她便也不再劝了。
陈三平就那么一直坐着,像一个木雕似的。
天色黑了又亮,他身上的伤处越来越疼,他却始终没有挪动。
天将亮时,有车辙声在门口停下。
没多久,院子门被人从外推开,一身浅黄色衣衫的齐欢玉扭着腰进了门。
事实上,她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人影。
她没有开口,关上了大门后,问:“你起这么早?”
陈三平眼睛里满是血丝,瞪着她问:“你晚上在哪住的?跟谁一起住的?”
他眼神打量她浑身上下,很快就发现了她脖颈间的红痕,只觉得眼睛刺痛,心里也痛。
齐欢玉拢了下衣衫,道:“八百两银子,你以为那么好拿吗?”
她嗤笑一声:“你该不会认为,我陪人一个晚上就能赚八百两吧?”
陈三平:“……”好有道理。
他胸口堵得慌,还隐隐有些疼。
“那你要陪多久?”
齐欢玉手指绕了绕颊边的发:“八百两,足够买我一条命。”
所以,要陪一辈子?
陈三平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齐欢玉坦然道:“在他厌倦我之前,我不能提离开。”
陈三平:“……那我算什么?”
听到这话,齐欢玉气笑了,眼神蔑视地打量他浑身上下:“你但凡有点本事,也不至于要媳妇出去陪男人。”
她打了个呵欠:“就这样吧,我先回去睡了。”
陈三平还想要再说,她确不愿意谈了。
他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天边越来越亮,听到厨娘开门的动静,他也没回头。
厨娘看到他人杵在那儿,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忽然想起这人昨夜没回去,急忙问:“陈大夫,你在此坐了一晚吗?”
有些事情,不宜让外人知道。
厨娘伺候他二人起居,还知道齐欢玉夜不归宿。
也就是说,对于夫妻俩的感情和齐欢玉在外头做的事,厨娘是猜到了真相的。
一时间,陈三平只觉得脸上发烧。
他抛妻弃子,背信弃义挣来的,就是齐欢玉的背叛吗?
偏偏这份背叛还是他默许了的,并且,齐欢玉如此也是为了两人的女儿。他就算想责备,都觉自己没底气。
“大娘,我们家里发生的这些事,你别到处乱说。”
厨娘摆了摆手:“这您放心。夫人给了我封口费的,这些秘密,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陈三平:“……”
虽然这是好事吧,可厨娘说得这般忌讳,就像是故意提醒他齐欢玉的背叛一般。
齐欢玉忽然出现在屋檐下,此时她已经换上了白色的中衣,道:“你放心,大娘要是敢乱说,潘老爷也不会放过她的。”
这话既是告诉陈三平,也是提醒厨娘闭嘴。
陈三平垂下眼眸,道:“潘夫人要是知道你和他来往……”
齐欢玉挥了挥手,满脸不以为然:“她不会知道的。”
陈三平:“……”万一知道了呢?
齐欢玉在认识他时,其实是潘老爷的外室,只是那时候潘老爷想纳一门美妾,潘夫人闹得厉害。他没空过来,后来干脆就用铺子打发了齐欢玉。
想起曾经,陈三平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眼中的神情。
如果潘夫人知道了,应该不会允许齐欢玉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