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家祖上,从来就没有惹上过官司。”陈父恶狠狠:“早知你是这样的孽障,当初一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
他眼神里满是恨意。
陈雪娘对象这样的眼神,瑟缩地缩回了角落。
孩子很敏感,察觉到了大人之间不对劲,忍不住哭了出来。
陈父听得烦躁:“哭什么?”
孩子不懂事,被这么一吼,哭得愈发厉害。
周氏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大人做错了事,你拿孩子撒什么气?”
陈父怒瞪着她:“当初我就不该娶你过门!早知现在会弄成这样我宁愿做一个鳏夫!”
这话太伤人了,周氏气得眼泪直掉:“没有娶我过门,你会有宝儿么?我给你生了儿子,给你传宗接代,哪点对不起你?”
“那种混账,只会给家里惹祸,要来何用?”陈父满脑子都被怒气占满,吼出的话压根没多想。
但此刻他的心里真有一种想法,如果当初没有再娶,只有雨娘这一个女儿,那么,如今他肯定已经跟着女儿搬去了县城里过好日子了。
陈宝缩着头,很是不满,但也不敢吭声。
马车吵闹着往县城而去。
和陈家马车不同,杨家人的马车很是安静,似乎认命了一般。
马上进城时,天色已晚。
大人只让人把他们安顿在驿站,并没有亲见。
半夜里,周氏母女两人又去找了杨家。
可惜杨家人避而不见。
余开直告了状后,去了客栈。
秦秋婉让人请他过来住,都被其拒绝。她也没有强求,以两人的关系,确实不宜多来往。
再说,当初上错花轿之后,于陈雨娘来说,杨家很陌生,她不想去,她心底里还是想回余家。可那时候,余开直选了陈雪娘。
所以,陈雨娘并没有想嫁去余家,只是单纯的想要报了余母照顾她一场的恩情。
秦秋婉回镇上好多天,县城里两间铺子积了不少帐,还有许多需要她拿主意的事。她都连夜处理了。
因为,若是没猜错,第二天她得去公堂上。
果不其然,外头天刚亮,衙门的人就到了。此事与林盛安无关,他刚好留在家中照顾团儿。
秦秋婉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余开直跪在地上,将当初错嫁之事说了:“我和雨娘是娘胎里就定的亲,可发现娶的人是雪娘后,我怕毁了她一生,忍痛放弃了未婚妻。没想到,竟然换得她一场欺骗,还险些害了我母亲。”
当即就有几个大夫上前说余母的病情。
杨母义愤填膺:“当初我们发现娶错了人,也想要换回来。可陈雪娘非说三拜九叩已经告过祖宗,她已经是余家妇,一女不侍二夫,说得贞烈无比。那时我还不想要雨娘……可后来也接受了,没想到,陈雪娘竟然回头来勾引我儿,又故意设计让我儿媳亲眼目睹他二人苟且,害得我儿妻离子散。她后来竟然妄图进我杨家门,我自然是不答应的。”
大人听她说杨归无辜,心里不太信。问:“那你为何又答应了呢?”
杨母振振有词:“陈雪娘说她在余家生的那个孩子是我杨家血脉,我想着不能让自家血脉流落在外,这才捏着鼻子认了。”
“但后来我问了儿子,他们俩成亲之后来往,第一回被陈雪娘算计,是在两人成亲一年后。并且,两人从头到尾也就那一次,后来就是被陈雨娘亲眼所见那一回。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我杨家的!”
她说话时不急不徐,底气十足,还一副怒极又不能发作勉强按捺住的模样。
杨归低着头一言不发,默认了母亲的话。
陈雪娘心乱如麻,在上公堂之前,她在承认二人暗中来往或是不承认之间摇摆不定。也想过打死不认二人之间有奸情,只说被捉住那一回是意外,杨归愿意娶她则是怕她寻死负责。
如此,两人的名声都好听。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一上公堂,杨母就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她身上推,这怎么行?
她一个女子,哪里当得起勾引男人的名声?
她满心诧异,大喊:“你胡说!”
杨母面色漠然:“这里是公堂,说错话要入罪,我说的都是实话。胡说的是你!”
陈雪娘:“……”
先前想好的说辞被气得丢到一边,她怒瞪着杨归:“敢做不敢认,你还是不是男人?”
杨归不看她,也不说话。陈雪娘深深磕下头去:“大人明查,分明是他强迫于我。有了孩子之后,我害怕不已,暗地里找到他,想让他给我买一副落胎药落了孽种,是他出主意,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的。还说一定会对我负责。”
听她这么说,杨家人都满脸诧异。
杨母做梦也没想到,陈雪娘竟然敢在公堂上胡编乱造。
杨归面色复杂:“那个孩子,我一直以为是余家的。后来我们俩被人捉奸在床,你被余家休出门,想要入我杨家门,我娘不答应,你才说那孩子是我们杨家血脉。”他深深磕头:“求大人明察。”
孩子到底是谁的血脉,民间可以滴血认亲。
但也有律法规定,真遇上这种要认定血脉之事,滴血认亲不能作为唯一证据。
事情到这里僵住。
余开直不慌不忙,跪在一旁等着大人定夺。
反正,无论这孩子是谁的,两人暗地里勾搭成奸事事实。杨家后来还把人娶进了门,要说杨归是被勾引的那个,也根本站不住脚。
如果他不愿意,何必八抬大轿娶人过门?
总之,杨家和陈雪娘害得他母亲病重一场是事实。只凭这,是一定会被入罪的。只看罪名的轻重而已。余开直本来的目的,也是想为母亲讨一个公道。
所以,他一点都不急。
接下来,陈雪娘说成亲两个月时他们俩就已经暗中来往。杨归却一口咬定是一年后,且他还是被强迫的那个。
两人各执一词,又拿不出新的证据。事情僵持住了,大人皱眉坐在上首,也颇有些为难。
说实话,陈雨娘整日都在酒楼忙活,并不知道早归的杨归是何时与陈雪娘来往的。她知道的时候,比秦秋婉得知的时间还晚一点。
眼看杨家人非说长丰是余家血脉,余开直忍不住了。
本来他是挺疼这个孩子的,可在得知自己做了活王八,白白给别人养了一年孩子时,又加上母亲因此卧病在床险些丢命。他对这孩子再也疼不起来……孩子他不要。
“大人,这有血缘的父子之间都很相似,长丰眉毛和杨归还有他爹一模一样,很明显就是杨家的种!”
大人摆摆手:“人有相似,兴许只是巧合。如此判定太过草率。”
余开直想了想:“长丰脚底板有一颗痣,那时候我觉得稀奇,还说笑一般提起过。那时候雨娘也在,她当时笑言,杨归脚底也有一颗痣。”
大夫上前:“禀大人,如果位置都一样的话,就有九成的可能是父子。”
加上眉毛,怎么也不能算是巧合了。
陈雨娘的记忆里,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
杨归的鞋袜被衙差扒拉开,味道不甚好,但他和长丰的脚拇指下边一点,确确实实都有一颗痣,位置都差不多。
杨家人面色大变。
再加上滴血认亲,大人已经认定孩子是杨家血脉。
案子查到这里,已经证明杨母说了慌。
方才她自己还振振有词,说公堂上作伪证会罪家一等。这知法还犯法,更会加重罪名。
杨家夫妻俩面色难看,杨归已经面如土色。
“你们俩到底是何时来往的?”
陈雪娘很是难堪,还是道:“成亲两个月后。”
杨归不吭声,大人恼了:“杨归,你若是再不老实配合,休怪本官不客气!”
杨归怕挨板子,低着头:“我不记得了。”
也不再执着于方才的一年后。
大人气笑了,一拍惊堂木:“男女通奸是重罪,你们更是害了对方的家人,方才还试图蒙骗本官,更是罪加一等!”
杨归还觉不够,补充道:“得知我要来县城告状,杨家人还上门试图收买我,主动提出赔偿我六十两银子。”
话一出口,杨家夫妻瞪了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事情让大人知道之后,又会罪加一等。
杨归看了回去,坦然道:“当初我娘病重,大夫让我准备后事。你们知道绝望的滋味吗?”
杨家人:“……”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深渊,却始终无计可施。
杨母满心后悔,早知道,把酒楼拱手送给余开直算了,至少能换得一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