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扬浑身僵冷地站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等到他身边的客人又过了几波,他才缓缓动了动身子。说实话,今日之前,他只以为二弟和母亲一样任性,才搞出这么多事。却做梦也没想到,二弟暗地里竟然算计了这么多。
这简直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阴狠的人,他曾经还想多加照顾,现在想来,就是个笑话。
他没有再想去丁家求情。
二弟算计人家祖孙三人,害人家险些濒死,这是生死大仇。将心比心,若是谁这样算计了自家,他也不可能原谅。
现在要紧的是及时止损,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变卖家财搬去外地。
今日之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他没有坐马车,而是自己在街上慢慢往回走。
刚走出一条街,就被人拦住。
当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亲生二弟时,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江少观逼近一步,质问:“大哥,是不是你让娘把我的银子偷回去了?”
江少扬抹了一把脸,勉强打起了精神来:“我不知道。不过,丁家因为娘接济你的事抢走了我们货源和客人,这事情娘应该听说了。”
言下之意,江母自知惹了麻烦后,主动跑去偷了银子想要弥补过错。
江少观半信半疑:“娘荣养多年,也疼我,怎么会想到这些事,还舍得害我身无分文?”
江少扬不想掰扯这些,他爱信不信。转而道:“方才我又去求丁伯父了。”
对于家里生意,江少观还是挺在意的,好奇问:“如何?”
“丁伯父不肯原谅,甚至恨我入骨,还说已经搜集了人证物证送往衙门,为他自己讨一个公道。”江少扬也怕被这样恶毒的人记恨上,下意识地改了说辞,不让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跑来求情而惹恼了丁父才告状。做出一副茫然模样:“可我从来就没有害过江家啊。”
闻言,江少观心神俱震,脱口问道:“他当真如此说?什么样的罪证?”
江少扬将他眉眼间的慌乱收入眼中,心里更沉。
这做下恶事的人虽不是他,可若是传了出去,都是江家人,和他做的也没区别。
可他也控制不了丁父的想法啊,事情已成定局。他疑惑道:“好像是他在外地生病的事。”
江少观腿下一软,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稳住身子。
赵荷月面色煞白:“人证物证?”
“是。”江少扬看着两人神情:“此事该不会与你们有关吧?”
江少观再无侥幸,上前一步,猛地抓住江少扬:“大哥,快给我银子。”
如果证据送到衙门,那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他。到得如今,名声倒是其次,要紧的是他不想坐牢!
江少扬手腕被他抓得生疼,想要收回无果,只得无奈道:“你拿银子做甚?”
江少观不想把自己做的那些事告诉他,只道:“荷月在外地有宅子,丁家如此不依不饶,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大哥,你把盘缠给我,以后我就不再回来给你添麻烦了。”
如果换做今日之前,江少扬听到他这话,兴许会冒着惹怒丁家的风险给银子。
毕竟把人远远打发走,算是一劳永逸。兴许丁家要的也是如此。
但今日知道了江少观做的那些事。他不认为把人送走能让丁家息怒。甚至心里还庆幸以前二弟没有提出此事。给银子把二弟送走不止是惹怒丁家那么简单,而是帮助犯人逃罪!
江少扬可没想搭上自己。
“二弟,我这……”他一脸为难:“我身上没有现银,也没有银票,你再着急,也要等我回家去取呀。”
江少观在兄长腰间看到了一枚玉佩,劈手就去夺。
江少扬后退一步避开,怒斥:“你做甚?”
“我那玉佩当盘缠也行。”江少观焦急不已:“大哥,我已经找好了马车,就在这条街外。”
江少扬叹息一声:“这枚玉佩是我跟你嫂嫂的龙凤配,怎么可能给你?出门在外,不能这么急躁,你跟我一起回府,然后我再去给你取银子。”
闻言,江少观面露惊异。
这算是他假死之后,兄长第一次愿意出手帮忙。
不过又一想,以前他都是问家里拿银子,没说要离开。事情不解决,就得一直麻烦家里……现如今不同,他这一走,以后就不回来了。
想到此,江少观按捺住心里的慌乱,这去了外地,同样也要吃喝拉撒,想要过得滋润,银子必不可少。
“大哥,我院子里那些东西很值钱,不如折价给你?”
江少扬:“……”
二弟这是想拿着大把银子跑路?
他颔首:“先回家,我让人给你算,亲兄弟明算账嘛。”
江少观想了想,又道:“我们兄弟还没分家,你是长子,你该拿大头。所以,你能不能粗略地算一下,把我的那份给我?”又补充道:“大哥,我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也不用分那么清楚,你随便分我一点就行。我相信你不会亏待了我。”
一行三人上了马车,他又催促:“大哥,那马车在等我,咱们能快点吗?”
江少扬不以为然:“只要有银子,还愁没有马车吗?哪家的车夫这么大脾气?辞了,我帮你另找一个。”
语气不容反驳。说着,吩咐车夫去他口中的街上。
江少观:“……”
马车自然是没有的,他这么说,只是想催促兄长快点而已。
他一把按住兄长:“大哥,不用特意去,我已经跟他约好了。一个时辰后要是没上车,他就不用等了。”
“这样啊。”江少扬吩咐车夫:“回府。”
走到一半,又说最近母亲心情不好,要去茶楼买点心。
江少观心里着急不已,再三催促。
江少扬振振有词:“二弟,我和娘最近因为你的事已经没说话,母子间这么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我得想法子逗她开心,你放心,我很快。”
说着,人已经溜下了马车,消失在茶楼门口。
江少观心里焦急不已,吩咐赵荷月:“你先去接孩子,再找一架马车,我们拿了银子立刻出城。”
赵荷月也知道事态紧急,并不反驳,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江少观等得心焦,不停看向茶楼门口,可一刻钟过去,还没看到人,他下了马车就往里追。
却在进门后就被拦住,是江少扬身边的随从:“二公子,我家主子肚子疼,先去茅房了,应该很快。”
江少观:“……”
人有三急,他也不能去催。按捺住性子又等了一刻钟,越等越不安。
其中好几次他想要冲进去,都被随从拦住。
又是一刻钟过去,江少观再也站不住,不顾随从阻拦,飞快往里冲。这间茶楼他曾经来过,熟门熟路去了后院,两间茅房空空如也。
江少观很是不能理解,他心里不安,但又不知道缘由,忍不住捂住了砰砰跳的胸口。
却在此时,前面大堂中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江少观还没来得及仔细听,就看一队黑甲红衣的官兵肃穆进来。
江少观刚得知自己被告,正是紧张时候,看到官兵看向自己,下意识拔腿就跑。
还没跑出后门,就被摁倒在地,他余光瞥见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着黑甲,顿时眼前一黑。
“江少观,有人告你谋财害命,我们奉大人之命前来捉拿!”
然后,他就被押着往茶楼外走,一路拖着去衙门时,还路过了江家大门。
离得老远,江少观就看到了那里的马车,还有马车旁的母子三人。
他眼力仿佛比以前好了许多,还看到那纤细的女子往这边跑了两步才顿住。
一路上,江少观似乎想了许多,又好像没想,脑中一片空白,却还是想对大人解释一二。
可到了衙门,没有人跟他说话,直接把他送入了大牢。
坐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身边到处都是各种虫和老鼠飞奔,江少观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忽而有脚步声靠近,江少观抬眼看去,只见两个看守拎着鞭子巡视。江少观想到什么,扑到栏杆前:“差大哥。”
看守扫他一眼,像是没听见这话,继续往前走。
江少观再次喊:“差大哥,我想知道我犯了什么罪。我什么都没干啊,我是冤枉的。”
“冤枉?”已经走过了他牢房的看守闻言,又退了回来:“你的事我们早就听说了,你想害死岳父和亲生儿子,想让外头的孩子接手江家,这般恶毒,连你亲哥都看不过去,亲自找大人禀告你的行踪……”
江少观听到是自己大哥告状,脑中轰然一声,接下来的话就像是远在天边,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原来大哥再三磨蹭,根本就不是他口中的有事耽搁,而是不想让他走。跑去买点心时更是暗地里跑来告状……江少扬当真是狠!
他靠在栏杆上,看着小窗上微弱的光线渐渐黯淡,简直心乱如麻。
等夜里看守再次过来,他压低声音把人喊到近前:“大哥,求你帮个忙。”
看守斜眼瞅他:“说来听听。”
愿意听就是愿意出手帮忙,江少观眼睛一亮:“你去江家找我娘,事成之后,江家一定会给你报酬。”
看守摆摆手:“你兄长亲自告你,怎么可能救你?”
江少观再三劝说,看守却还是不肯出手。
看这架势,看守愿意帮忙,只是他付不出报酬……想到此,江少观心里再三思量后,道:“你缺人打扫洗衣么?”
看守皱眉,想了想道:“也行。我帮你跑一趟,你让人帮我三个月。”
江少观颔首:“行。”
看守临走前,又问:“什么样的丫鬟?”
江少观无奈,道:“你知道我身边那个赵姑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