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身份高,又不讲道理的人,无端端就会发脾气揍人。秦秋婉如今身份低,在这园子里,兴许随便拎一个丫鬟出身都比她好看。
加上面前女子尊贵,看到她还哭了。谁知道会不会被迁怒?
眼看不能离开,秦秋婉只得上前行礼:“给夫人请安。”
边上的丫鬟退到了一旁。
随着那女子转身,逶迤的裙摆滑出一个美妙的弧度,她仔仔细细看着秦秋婉,问:“姑娘姓甚名谁?出自哪家?为何以前我没见过你?”
秦秋婉还没说话,桃林中来了一群夫人,张大夫人赫然就在其中,听到这话,飞快上前福身:“给公主请安。”
看到主人到了,长公主用手拭干脸上的泪,问:“她是谁?”
张大夫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秦秋婉,再次福身:“回公主的话,这位是之前救了我儿的医女,听说她孑然一身,家中没有长辈,拖到二十多岁还未议亲,今日太傅府桃花宴,臣妇便想帮着做个媒……不成想惊扰了公主。臣妇这就让人送她离开。”
最后一句话,其实有些冒险。
如果一般女子得罪了公主,谁要是想保下,很可能把自己也搭上。
张大夫人心里忐忑,心里后悔不迭。她虽然不想让康娘和儿子扯上关系,可也没想过要害她。
今日她特意让人请了康娘来,真的是想帮其找门亲事,让儿子死心。
再有,也是想让康娘切身体会一下太傅府和她之间的差距……将有些不该有的心思扼死在萌芽中。
当下吩咐道:“来人,送康姑娘出去。”
长公主在听到康娘孑然一身,没有长辈时,愈发激动,正待说话,就听到张大夫人的吩咐,立刻道:“她没有惊扰本宫,不必如此。”又道:“本宫有些话想跟她说,你们先退下。”
众夫人面面相觑,很快退了下去。
秦秋婉满心狐疑,知道面前的人是公主,她愈发谨慎。
“康娘是吧?”
二人找了个亭子坐下,长公主眉眼柔和,脸上气势刻意收敛,变得平易近人,笑着道:“你是怎么救了小张大人的?”又好奇:“听说你孑然一身,你爹娘呢?”
秦秋婉想到康娘不明的身世,摇头道:“不知。”
说着,就将康娘记忆中的那些事都说了一遍。
长公主面色几遍,末了一巴掌拍在桌上:“陈家欺人太甚。”
气得这么真情实感,秦秋婉颇为意外。
长公主仔细看她眉眼:“你长得和我一个故人很像,你愿意到公主府小住几日吗?”
秦秋婉:“……”
她回想了一下康娘的容貌,和面前的长公主对比下来,发现就眼睛有些神似,其余一点不像。
这两天底下容貌相似者多矣,这么一点相似之处,根本算不得什么。
秦秋婉还没回答,边上的丫鬟已经道:“公主,康姑娘如今还在医馆看诊,不宜离开太久。”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丫鬟已经去边上打听过了关于康娘身上发生的事。
公主想要留人在府中小住,本来也没什么。可这个年纪,加上这副容貌,再有长公主之前丢了女儿的事在……难免惹人议论。
对于面前这个姑娘来说,真去了公主府,他日查出她不是,对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长公主刚才太过激动,被丫鬟一提醒,瞬间清醒过来。倒也没有强求,转而道:“那以后我得空再来探望你。”
赏花宴中,多的是还没定亲的未婚男女。不过,男宾女眷不在一处,更像是普通的宴会。
秦秋婉身份不高,也不认识人,别人也不爱搭理她,她转悠了一圈便找了个地方歇着。
“康姑娘。”
熟悉的男子声传来,秦秋婉循声回头,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的张宇岩。
要想俏,一身孝。
这话放在男子身上同样有理,一身素白衣衫的张宇岩虽肌肤苍白添了几分病弱之气,可整个人气质高华,让人观之心折。
秦秋婉眼睛一亮:“张公子,最近身子养得如何?”
张宇岩看到她眼中的亮光,唇边笑容更深:“挺好。最近不得出门,还未亲自谢过姑娘,姑娘别见怪才好。”
秦秋婉笑意盈盈:“身为医者,看到病人痊愈,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听到这话,张宇岩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自然也明白二人之间身份的差距,所以,面前女子对他真的是一个大夫对病人的态度。
张宇岩走到她对面坐下,伸出了手:“既然碰上了,劳烦姑娘替我诊个脉。”
秦秋婉面色不变,抬手把脉,笑道:“我学医术可没几天,你就不怕我诊错么?”
张宇岩摇头失笑:“大夫都说我已经好转……”
言下之意,他的伤已无大碍,随便怎么诊。
秦秋婉心下明白,他就是没事找事故意靠近自己。
张大夫人找了康娘来,本就让人暗中盯着儿子,这边两人刚坐到一起,她就得了消息。
其实,今日她接康娘,还有一个目的是想试探儿子。
如果儿子对人家姑娘有意,肯定想方设法都要去见一面。不好的预感成真,当下立刻带着人赶来。
“康姑娘。”
张大夫人来得快,说话都有些喘。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她心里愈发肯定了儿子的心意。要知道,儿子在此之前,从未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过。
秦秋婉满脸疑惑:“夫人有事?”
张大夫人敛住眼中神情,含笑踏进了亭子:“刚才客人多,我都没来得及问你可有看中谁家公子。我说的话算数,你看中的人若是合适的话,我都会尽力帮忙撮合。”
秦秋婉脸上笑容不变:“多谢夫人费心。我这样的身份,今日来的这些客人里只怕没有合适的。我现在也不着急嫁人,想先跟着师父学医。”
张大夫人:“……”那怎么行?
康娘一日不成亲,她一颗心始终放不下。
这么说吧,为了一个普通出身的姑娘和儿子闹翻,根本不值得。
可若是不闹,任由儿子胡来,只怕这个姑娘就要做太傅府的长媳了!
不,绝对不行!
张大夫人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你救了我儿一条性命,是我们太傅府的恩人。你的婚事就包我身上,不管是太傅府还是我娘家,都会尽力帮忙。肯定会帮你寻到一个合适的人,别的不敢说,至少能让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娘。”张宇岩面色淡淡:“婚姻大事不可强求,康姑娘都不愿成亲,您别逼她。”
张大夫人瞪了一眼儿子:“你身上还有伤呢,这么冷的天不能在外头太久,若是受了凉,更难痊愈。”说话间,又吩咐身边丫鬟:“送大公子回去歇着。”
张宇岩揉了揉眉心:“娘,我想与救命恩人多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来日方长。康姑娘已经到了京城,以后多的是机会。”张大夫人脸上已然不悦:“宇岩,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张宇岩脸上笑容早已敛起:“娘,我记得。但我想要结交友人……”
眼看张大夫人满脸不悦,母子俩就要吵起来。秦秋婉站起身:“夫人,医馆中很忙。我得回去帮着招呼病人,先走一步。”
张大夫人很满意她的识趣,颔首道:“我让人送你。”
秦秋婉没有拒绝。
那天之后,太傅府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
除了张宇岩经常派随从送东西过来外,日子和往常一样平静。
一转眼到了夏初,天气渐渐炎热。秦秋婉已经习惯了在医馆的日子,每日早上起来和江夫人一起先内外打扫一遍,然后去街上买菜。
这段时间里,陈时鸿来过两次,都是想要借银,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算起来,距离他上一次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日,秦秋婉走在街上,就听说曲家去太傅府退亲的事。据说曲家铁了心,太傅府再三挽留,也还是没能留住。
外人对于退亲的缘由猜测纷纷。秦秋婉倒是知道内情,可就算说了,外人也不会信。
刚转到医馆的那条街,突然就发现了不对。还隔着老远,就看到医馆门口围了许多人。
早上的医馆病人不多,就算多的话,也从未发生过把医馆门口堵住的事。
并且,看到好多纤细女子身着粉衫,像是富贵人家的丫鬟打扮。
走近了后,秦秋婉看到了两架华丽的马车。她脚下加快,刚想回医馆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就看到里面有人迎了出来。
一身红衣的长公主满脸是泪,扑出来后一把握住秦秋婉的手,哽咽着道:“婠婠,苦了你了。”
秦秋婉:“……”
她心里有所猜测,面上一脸疑惑:“公主缘何如此伤心?”
长公主又哭又笑:“你是我丢了许多年的婠婠。你是我女儿,你生下来就得父皇封绾郡主……”
秦秋婉:“……”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如此,也能解释康娘为何会怨气不散了。
身为天家贵女,却流落到那样偏僻的地方,受了半辈子的苦还被男人辜负,最后被男人在外头勾搭的女人害死,换了谁,都会不甘心的。
秦秋婉试探着问:“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长公主也怕有误会。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女儿,曾经也找到了许多,可到最后,她们都不是。
长公主对于女儿很是执着,不愿意不明不白的随便认下。因为她怕……怕自己找到了“女儿”,真正的女儿却流落在外受苦。
所以,她发现面前女子和小姑子容貌相似后,没有立刻相认,而是找人去了康娘的家乡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