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钱开宏噎住,半晌不能言语。
若说秦秋婉方才只有八成可能认定他们是幕后主使的话,现在已然是十成。
她心下恼怒不已,这二人冲她怎么动手都好,将爪子伸到孩子身上,简直死不足惜。她恼怒之下,一脚狠狠踹出。
连氏被踹到了角落里,蜷缩着嗷嗷惨叫。
钱开宏上前去拉,秦秋婉又是一脚,钱开宏和妻子摔做一团,疼痛之下,怒火冲天:“钱婵儿,你别欺人太甚。”
“是你们先动手的。”秦秋婉冷笑着又是两脚踹出。
二人不敢还手,也是痛得还不了手,飞快往角落里挤着躲避。秦秋婉打够了,退了开去:“不是要报官吗?赶紧的啊!”
钱开宏:“……”如果敢报官的话,早在她动手扇巴掌时,他就已经让人去了。
孩子发现得早,病得不重,如果报官,就算罪证确凿,这二人的罪名不大,其中之一也容易脱身。秦秋婉把人狠揍了一顿,扬长而去。
让人痛苦的法子多了去,也不是只有报官。上了马车后,她吩咐道:“绸缎拉回,让他们关门。让人在他们铺子旁边买上两间,卖一模一样的东西,只收六成价钱。”
下人刚要应声,高长瑜揽住她:“你刚满月,少动怒。此事我亲自去办,定要给我们的孩子讨个公道。”
秦秋婉闭上眼,埋进他怀中,鼻尖被墨香味萦绕,她的心渐渐地安宁下来。
钱开宏挨了打,想跑去找钱家夫妻告状,可惜被拒之门外,他还不甘心地送了一封信进去,字里行间满是怒气,指责钱婵儿欺人太甚,还扬言若不是看在两家关系上,他定然要找大人给夫妻俩讨一个公道。
信是收了,可惜石沉大海,别说回信,连只字片语都没能收到。
不到十日,钱开宏就扛不住了,夫妻俩再次到了钱家大门外。这一回是来求情的。
还是进不了门,他们也不敢离开,家里的生意眼瞅着就不成了,钱开宏到府城之时,手头并没有多少银子,搭上了钱家后,凭着这份关系借了不少利钱,才将生意做了起来。
这些年背靠钱家还了不少,可也还欠着,先前那些客商转头去寻了高家的事对钱开宏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还利钱的速度至少要慢一半。十天前,绸缎铺子一关,本来不错的生意越来越差几近于无,再有几日就是还利钱的日子,到时候……他拿什么还?
利钱还不上,就得用铺子与宅子抵,那就动了根基了。
夫妻俩守在门口,钱父命人将二人赶走。
总之,别说求情,连面都不露。
钱开宏也是这个时候,才开始后悔。
以前钱开宏总觉得自家银子不够多,一心一意想着接手钱家。现在看来,那时候他过得比现在舒心多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生意做得好,走在外头众人也愿意看在钱父的份上给他面子。
“都怪你,要不是你经常在我耳旁念叨,我又怎会落入这种境地?”
连氏听了这话,自然是不满的:“我只是说叔叔需要一个合适的嗣子,又没说一定是你。买通奶娘的事可是你做的。”
铺子每况愈下,钱开宏满心厌烦:“是你之前给了香包,才惹恼了叔叔婶娘。你也是真蠢,这样富贵的人家,对于近身的香料肯定是谨慎又谨慎,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随便拿来用。”
连氏解释:“那时候关系好,你对着亲近的人难道也设防?”
钱开宏斥道:“若我们的关系真有那么亲近,也不会只因为一个香包就大半年不见我们。”
……
夫妻两人互相埋怨,他们也想过别的法子,比如去求族里的长辈来说和。
之前两家断交时,钱开宏就去请过,长辈倒是请来了,可刚一开口,就被钱父送出了门。
这一回再写信回去,一个个的都推说没空。
钱开宏恨他们的事不关己,心里却也清楚,任何人在他和钱父之间,定然都是选择不得罪后者。
人要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就容易走歪路。
钱开宏也一样,钱家不肯原谅,那边逼债的人又紧追不舍。而他又不想卖铺子,便接了一个刚从外地来的客商的银子,说卖给他一批上好的绸缎。
最好的绸缎都握在钱杨两家手中,钱开宏若是花高价倒是能买到,可如此一来,他赚不了多少,解不了燃眉之急。于是,他在里面混入了大半普通绸缎。
客商千里迢迢跑来进货,又不是蠢货,发现料子不对,竟然直接报了官。
钱开宏故意骗人,很快就被下了大狱。
主心骨不在,连氏愈发手忙脚乱,加上夫妻俩之前也做了一些逼迫别人的事,此时苦主上门去告,愈发雪上加霜。
钱开宏的铺子关了张,郝家却是在更早之前就被杨家逼得走投无路,卖了铺子和宅子,留下了郝婉君母子,去了别的地方。
杨老爷即将老来得子,最近春风得意,心情很是不错。
却没想到还有一个多月临盆的娇妾提前发动,哪怕府中已然备好了稳婆与大夫,也有些措手不及。
妾室一有动静,田氏就得了消息,赶过去时,妾室兰儿正痛得满脸煞白,看到夫妻二人进门,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就要晕倒在地。
杨老爷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揽入怀中:“你没事吧?”
兰儿眼泪将落未落,楚楚可怜:“老爷,我不知道为何就发动了……”
看着相依偎的二人,田氏恨得咬牙,眼神凌厉地看向稳婆:“我记得这时候应该让姨娘多走动,你为何不扶着姨娘?”
稳婆心里发苦,动作却不敢慢,飞快上前:“老爷,让奴婢来扶。”
杨老爷刚想松手,就被兰儿拽住了衣襟:“老爷,我害怕。”
闻言,杨老爷忙低声安慰,眼神示意稳婆退开,亲自扶着她转悠。
田氏恨得几乎将口中的牙咬碎,怒瞪一眼稳婆:“废物,要你何用?”
稳婆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那边兰儿娇怯怯道:“老爷,妾身好害怕,我不知道为何会早产,会不会是我平时吃的东西……”她看了一眼田氏,将未尽的话语全部咽了回去。
虽未说明,却已经什么都说了。
杨老爷眼神一厉,他知道妻子善妒,虽然也是他自己不知不觉惯出来的,可身为杨家主母,得知道分寸。平时使小性子可以,大事上不能糊涂。
如果孩子真的是被她刻意养不足月,这女人就太不懂事……杨老爷吩咐道:“去外头请大夫和稳婆来。”
田氏柳眉倒竖:“老爷,这是何意?”
杨老爷面色淡淡:“这个孩子对我杨家很重要,不能出丝毫闪失,多谨慎都不为过。”
一语双关。
田氏气得脸色发白:“老爷不信我?”
“就是因为信你,我才把兰儿交由你照顾。”杨老爷话中满是责备之意:“兰儿早产,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反思吗?你是杨家主母,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你我都清楚,这个孩子有多重要,为何不多上心?”
田氏:“……”
她气得胸口起伏:“老爷,你别欺人太甚!”
“是你过分。”杨老爷子指着兰儿的肚子:“若是她们母子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兰儿眼神得意地瞄了一眼田氏,声音娇弱:“老爷,您别和夫人吵,我害怕。”
临盆在即,此时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杨老爷也会哄着。当即道:“好,我们不吵了。”
语气温柔,像哄孩子似的。
田氏被哽出了一口老血。这兰儿从进府那天起,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时常挑衅。杨老爷愿意哄着她,这大半年里,夫妻俩因为她没少吵架。
这感情都是越吵越薄的。
很快,兰儿就嚣张不起来了,即将临盆的她疼痛加剧,被稳婆扶进了内室。
杨老爷焦灼不已,一直转圈圈,田氏看到从产房出来的丫鬟端着水欲言又止,心下一转,出声道:“老爷,这还早着呢,不如你先去外头转转?”
杨老爷听着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闻言并不拒绝,道:“有事即刻让人告之于我。”
语罢,便走到了廊下。
丫鬟凑到近前:“夫人,有另一个稳婆盯着,还动手吗?”
田氏瞪她一眼:“蠢货,早就定下来的事还用问?兰儿这贱妇我受够了,若不是看她肚子里孩子,我早就不忍了。”
她声音低却狠:“记住,她必须产后血崩而亡。”
丫鬟对上她狠厉的眼神,不自觉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