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官员府上,偶尔会有亲戚借住。比如周月慧收留堂妹。
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得进来。
更何况,无论何事,只要牵扯上皇家,尤其如今朝廷动荡之时,多谨慎都不为过。
长宁公主口中的姑娘想来府中借住,其实借的不是居处,而是尚书府的名头。
太子之前卧病在床,并没有和朝中官员多来往。跟尚书府不熟,但是,这一回尚书夫人的妹妹和尚书大人视若亲生兄弟的李曳之救了给他治病的大夫……为了避嫌,他不好于李曳之区别对待。所以,格外优待尚书府,这些日子办差,一直都带着李尚书。
这样的情形下,尚书府如果有女送入宫中,太子是一定会给面子把人留下的。
“我家大人今年才三十有六,长相也好。”周月慧一本正经:“公主见谅,我这个人善妒,见不得府中有身份不明不白的女子。”
言下之意,不愿意让陌生的姑娘亲近自家夫君。
长宁公主板着脸:“刘姑娘出身三品官员之家,户籍可查。哪里是不明不白的女子?”她满脸不悦:“李夫人,女子不好太过善妒。再说,我对刘姑娘的去处已经有了安排。只是借住,难道你也不答应?”
“恕难从命。”周月慧看向秦秋婉:“七妹,你不是说,要教我做凉糕?”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长宁公主脸色胀红,一巴掌拍在桌上:“你竟然敢撵本宫?”
周月慧满脸惊讶:“公主可是对我尚书府有所不满?”
那肯定有啊。
方才那一巴掌可没省力气,公主的手肯定拍疼了。
“此事本宫找上你,那是给你脸,你到底答不答应!”公主收回被拍红了的手,语带警告:“李夫人,本宫劝你一句,还是和李大人商量一下再决定为好。”
周月慧不以为然:“我家大人最近忙,都没空跟我说话。”
长宁公主:“……”
这种态度着实气人,尤其公主从小到大,很少被拒绝。
她想掉头就走,可是,如今是她有求于人。
为了母妃,为了被打发去蛮荒之地的哥哥。也是为了自己……公主虽然没被贬,皇上最近都不爱见她。很明显还是迁怒于她了。再有,太子如今如日中天,再不想办法。等到太子登基,长宁公主能讨着什么好?
想到这些,公主深呼吸两口气,压下了那些憋屈和愤怒:“李夫人,我只是让她借居。也会给你好处,不会让你白干的。”
周月慧叹息:“公主,这京城中的官员那么多,愿意帮你的人也很多很多。您为何要在此为难我呢?”
长宁公主默然。
自然是因为最近太子格外优待李尚书!
眼看劝说不动姐妹两人,长宁公主也不再自讨没趣。尚书府于她是最好的选择,却也不是唯一的选择。
她站起身,冷笑道:“世人都言,李尚书夫妻为人正直宽和。依本宫看,也不过是一双势利眼。看到本宫落魄便如此怠慢。若有机会,本宫会跟太子皇兄说说。”
最后一句很明显是威胁。
周月慧不吃这一套,假装没听见,客气地挽留:“公主不多坐一会儿吗?”
口中挽留,动作却不慢,对着门口伸手一引。
长宁公主见她不受威胁,还愈发过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走着瞧。”
听到公主饱含怒气的三个字,周月慧满脸不以为然,提笔写下一封信,着人送给了自家男人,还对着妹妹解释:“此事夫君会禀与太子殿下。公主若是大怒之下,对我尚书府出手。便是给自己找麻烦。”
秦秋婉好奇问:“你故意激怒她?”
周月慧白了妹妹一眼:“我方才那般客气的应对,公主自己要生气。我有什么法子?再说,我用得着激吗?”
也是,公主任性惯了,不能如愿,自己就气得不行。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李曳之最近挺忙。
秦秋婉过得闲适,只偶尔需要清点嫁妆。
大婚那日,难得的好天气。秦秋婉一身大红嫁衣,由京城里周家的别院,嫁给了李曳之。
周月茹的至亲都到了,亲近的叔伯兄弟也来了不少。
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因为周月茹这是第二回嫁人而对她有丝毫不满。
吉时已到,秦秋婉拜别了双亲,上了花轿。
李曳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今日温和了许多。甚至还能拱手对着周围的人笑着道谢。有人跟他玩笑,他也照单全收,还反调侃回去。无论是熟不熟的人,都看得出他很满意这门婚事。
周月茹成亲,之前她与护国侯府之间的恩怨,难免又被人翻出来评说。
众人都在夸周月茹眼光好,运气也好。
如果还留在护国侯府陪着那个花心滥情的三公子,现在定然也跟整个侯府一样,即将沦为阶下囚了。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街上缓缓走过,喜乐声传得老远。
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许多人都听见了,包括护国侯府众人。
彼时,侯夫人正担忧地守在儿子的偏房中,只因为胡心慧生下来的那个女儿病了。
这是侯府的第一个孙辈,于侯夫人来说,这还是三儿子唯一的子嗣,所以,格外上心。
“怎么还没退热?”侯夫人满脸焦灼。
这人一焦灼,就容易生气。她看着站在边上沉默不语的胡心慧,气不打一处来:“我早说过,这么点大的孩子不能离人!看到她这样,你心不心疼?”
胡心慧满脸憔悴:“夫人,生病这种事,谁也不想。伤在儿心,痛在娘心。我是孩子的母亲,不会故意害他。”
见她顶嘴,侯夫人气得大怒:“可孩子就是病了!”
胡心慧脸上泪珠滚滚而落:“孩子生病很正常,怪得了谁?我这么多天守在小床边,已经两日未合眼……夫人既然这么看不惯我,我走就是。”
丢下一句话,她转身就进了里间。还听见她在吩咐:“收拾几件换洗衣物,我要回家。”
侯夫人:“……”
柳青文:“……”
母子两面色难看无比,到了此刻,他们忽然想起来,胡心慧如今还不是侯府的妾室!
之前孩子未生时,胡心慧好几次提及纳妾,那时候侯夫人想要拿捏她,让她哥哥向着侯府。始终没答应。
而现在,胡心慧身上没有任何契书,而外面的官兵围的是侯府的人。也就是说,胡心慧若是想要走,随时都可以。
没几息,胡心慧又收拾了一个包袱出来。柳青文满脸不可置信:“你要离开我?”
这么个丑女人,他都不嫌弃她了。她竟然要走?
胡心慧从小到大被会读书的哥哥带在身边,因为哥哥的缘故。众人在面对她时,都是称赞居多。久而久之,也养成了她娇纵任性的性子。
所以,才会做出跑到花楼主动与他圆房的事。
可是,如今的柳青文是一个废人。胡心慧生孩子这段日子,看着侯府一日日落魄,眼看就要沦为阶下囚。她才不要去坐牢!
“青文,不是我要离开,而是你母亲容不下我。”胡心慧抬步就往外走。
柳青文没有伸手去拉,看向母亲:“娘,心慧带孩子心力交瘁,您就少说两句。”
侯夫人简直服气:“收拾包袱这么快,你没看出来吗,她这包袱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她本就早已有了去意,说我容不下她分明就是借口!她就是看候府落魄,想抽离去。”
柳青文追到了院子里:“心慧,你当真如此势利?”
胡心慧铁了心要走,谁也拦不住,闻言头也不回:“青文,你自己都那样了,我若留下,得守一辈子活寡!”
柳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