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婉偏着头,说出和上辈子周月茹今日碰到她后一样的话:“我们俩刚成亲,怎么好问?”她微微冷了脸:“表妹还未嫁人,该也是不懂夫妻相处之道的。”
周月茹性情温柔,却也不蠢,成亲第二日有人指点她过日子,若这人是她亲近的长辈倒也罢了。贺纤纤一个外人,凭的什么?
贺纤纤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客气,面色一僵,别开脸道:“是我冒昧,我也是好意,绝无其他意思,表嫂别生气。”
回到房中,秦秋婉真就躺回去休息。
一觉睡到傍晚,不见柳青文回来,她却又要去给侯夫人请安,搁别人家还得伺候婆婆洗漱和晚膳。
侯夫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保养得宜,面色红润,只眉眼间带着微微的愁绪,秦秋婉进门时,刚好看到她和高氏正在低声说话。
看到她,两人立即住了口。
秦秋婉知道内情,一看就知不对劲。可惜上辈子周月茹没想这么多。
“给母亲请安。”
侯夫人展颜,伸手拉起她:“不必多礼。”吩咐边上的人摆膳后,招呼秦秋婉坐下:“我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请安这事随缘,不用早晚两次,你抽空过来就成。”
以当下这些繁复的规矩和种种婆婆磋磨儿媳的手段,侯夫人这样对待儿媳,堪称神仙婆婆。
上辈子周月茹谨守规矩,怕婆婆这番话只是客气,她可不能不客气。就算不伺候,也不能是刚进门就托大,想着礼多人不怪,一直尽心尽力伺候……可惜,还是没能善终。秦秋婉本身没有别人坐着她站着的受虐癖好,更没有想把侯夫人真当长辈伺候,从善如流道谢,然后规矩坐下。
一顿膳食吃得安静,甚至有些憋闷。
膳后,秦秋婉告辞回自己的院子。高氏后脚出来,好奇问:“弟妹,早上贺表妹跟你说了什么?”
“让我多费心了解夫君外头的事。”秦秋婉并不隐瞒。
高氏面色微变:“你怎么说的?”
秦秋婉随口道:“她一个未嫁姑娘,该也不懂夫妻相处之道。我听了,但不打算照办。夫君是有名的翩翩公子,到处都有茶会和诗会,也爱结交友人,有何好问的?”
高氏松一口气:“对。贺表妹她……”她欲言又止:“经常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你别当真。”
“比如说呢?”秦秋婉一脸好奇。
高氏:“……”
贺纤纤也是家中精心教养长大,除了事关那人,平时不会失言。并没有她口中那么不堪,她也是怕贺纤纤坏事才如此说。
高氏举不出例子,转而道:“背后不说人。”
两人站在园子里,却听到身后有人轻笑:“你们俩倒是相处得不错。”
语气带着难掩的傲气,秦秋婉回头,看到一身华丽衣衫的女子,微微福身:“给公主请安。”
来人是侯府的二儿媳,当今皇上的长宁公主。论起来,三人还是妯娌。
可惜公主身份太高,别说妯娌,就是侯夫人这个婆婆,也得对着其行礼。
再大的规矩,也敌不过一个“君”字。
长宁公主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她眉眼带笑,毫不避讳地打量秦秋婉浑身上下:“都说周家女儿乖顺,我看也和普通贵女一样。”她笑吟吟上前,似笑非笑:“你们家的姑娘若是遇上男人纳妾,又该如何?”
依周家教导女儿的规矩,纳妾正常,女子不得善妒。
秦秋婉不想回答,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啊?”
高氏急忙打断:“公主,你别吓着弟妹。”
长宁公主冷哼一声,转而道:“见过面,算是全了礼数。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公主虽为侯府儿媳,却因为有公主府,只偶尔上门探望婆婆,其余时候都不上门。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秦秋婉,眼神意味深长:“乖顺……呵呵……”
秦秋婉讶然,看向高氏:“公主这是何意?”
高氏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不知道。”
当日,柳青文深夜才回。
上辈子二人就是今晚圆房,秦秋婉可没想和这男人那什么,早早就睡下了。在他附上来时,歉然道:“抱歉,不方便。”
柳青文一怔,起身下床:“你早些睡。我去书房。”
很快,门重新关上,秦秋婉闭上眼睛,再次睡下。
早上梳洗时,周月茹的陪嫁丫鬟蒹葭一脸不解:“昨夜公子回来,很快就离开,姑娘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身为贴身丫鬟,她是知道主子还没有圆房的。
这成亲之后不圆房……怎么看都有些不妥。
秦秋婉好奇:“他没去书房?”
“没有,直接出府了。”蒹葭一脸惊诧:“公子跟您说住书房?”越想越疑惑:“新婚夫妻,他为何要去书房?”
秦秋婉没有回答,自己画了眉,带着她出门,准备去正院请安。刚走到院子里的拱门处,听到两个丫鬟在低声议论:“公子昨夜定然去了兰娆姑娘那儿。”
“兰娆姑娘貌美,若不是身份,公子还想娶她为妻,年前公子被罚跪祠堂,就是跟夫人提出要娶她……”
两丫鬟说到这里,像是突然发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急忙请安。
蒹葭面色难看,斥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丫鬟面面相觑,急忙跪下:“就是一些府中的传言,奴婢多嘴,求夫人责罚。”
这两个是柳青文的丫鬟,上辈子周月茹不好一进门就责罚丫头,当时她自己沉不住气,没听见后面几句话就打断了二人,只知柳青文似乎有一个红颜知己。心里虽起了疑心,又觉的男人成亲后会收心,没有多问便轻轻放过了二人。
秦秋婉却没打算和柳青文虚与委蛇,当下道:“你们实话实说,比如说兰娆姑娘是谁,说清楚了,我就不罚你们。”
两个丫鬟缩着脖子,一个道:“是丽人楼的花魁,轻易不得见。虽是女子,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大家闺秀也不差……”
另一个接话:“公子时常去探望她。”
秦秋婉扬眉:“你们的意思是,她是夫君的相好?”
两人不敢接话,蒹葭气得浑身颤抖:“说!”
这一声吼,吓得二人也是一抖:“公子时常去听曲,别的……奴婢不知。”
可方才二人说的话,可不像是不知的模样。
秦秋婉转身往回走,蒹葭怕主子气狠了出事,瞪了眼二人,没空跟她们计较,急忙跟上主子:“夫人,您别信她们的话,公子不会是这样的人。”
“自欺欺人。让人备马车,我要出府。”秦秋婉抓了一把银票带上。
周家诗书传家,可读书恰恰是最费银子的,周家人可不止会读书,几百年的积累攒下了不少财富,周月茹的陪嫁很是可观。
蒹葭看在眼中,又见主子肃着脸,不敢多问。
上了马车,秦秋婉吩咐道:“去丽人楼。”
蒹葭讶然:“姑娘你……”
过于诧异,她连喊两日的夫人都给忘了,直接唤回了姑娘。
秦秋婉似笑非笑:“他二人碍于身份不能相守,暗自自苦,我周家女儿最是温顺大度,当然要成人之美。”
蒹葭:“……”姑娘这是傻了吧?
哪儿有把男人的相好往家里接的?
秦秋婉一早就打定主意把人接回,要知道,那位兰娆姑娘不止是柳青文的红颜知己,她还为他怀了身孕,再过半年就要临盆。
兰娆有孕的事丽人楼的管事知道,周家名声清贵,秦秋婉吩咐蒹葭去请了人出来相谈。
一般花楼中的管事不见富家夫人,基本见了都是麻烦,可柳青文的夫人不同。看到秦秋婉,管事一礼:“给夫人请安。”
“不必多礼。”秦秋婉开门见山:“找你来呢,是想跟你商议兰娆姑娘赎身一事。”
管事踌躇不已,昨夜柳青文来了也没吩咐此事,她不敢擅自决定。
秦秋婉看出来她的想法:“是夫君让我来的。”
管事瞪大了眼,满眼惊诧。
若是没记错,面前女子刚成亲两天,竟然愿意帮夫君赎一个和其感情深厚的青楼女子?
“兰娆姑娘是楼里的花魁,这价钱嘛……至少得三千两。”
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
蒹葭恼怒,秦秋婉按住她的手,似笑非笑道:“她都有身孕了,除了我们侯府,难道还有人愿意花大价钱赎她?”
管事噎住。
方才她还有些怀疑面前女子得了风声特意来试探,现在却是深信不疑。
因为兰娆有孕之事,目前为止,除了柳青文外,就她和兰娆身边的贴身丫鬟知道,面前女子开口就说了出来,可见是柳青文真的和她商量过。
一时间,管事只感慨柳青文的情深,当初他说要娶一个温柔如水,知道二人来往还不生气找兰娆麻烦的妻子,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
话说,面前这位名门周家的女子,也太软和了。
“管事开个价。”
管事想了想:“八百两!”又强调:“不能再少了!”
这价钱也不低。
秦秋婉利索地付了银子,拿到了兰娆的卖身契。
然后,她就看到了人。
兰娆一身浅绿色衣裙,整个人淡雅出尘,五官精致秀丽,发髻高挽,肌肤如雪,乌发如墨,一举一动雅致动人,不愧是让京城众人争相追捧的花魁,看起来就是赏心悦目。
若是不小心,就会忽略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秦秋婉瞅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兰娆早在管事出门时就得了消息,想着柳青文的妻子找来,肯定是找她,便特意给自己换了衣衫又上了妆,目的就是想让柳夫人自惭形秽。
没想到她居然这般轻飘飘,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周家女子气质高华,看起来就是个温软的人。长相虽美,但还是不及自己。兰娆心下恼怒,正想借着请安刺她几句,就听面前女子道:“天色不早,我们回吧。”
回去的路上,兰娆被带上了后面的马车,一路从偏门进了侯府。兰娆设想过许多次自己进侯府的情景,却也没想过竟然是柳青文的妻子带着她来。明明柳青文承诺过,会娶一个乖顺的妻子,成亲后会接她到其余地方安置,还说不让她进府是想让她活得恣意,不想她被人看轻,任意欺辱……现在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得知新儿媳出了门,不以为意,想着周月茹初到京城,好奇之下出去闲逛也正常。
没想到再又得知她带回来了一驾粉色马车,再一问车夫,得知她竟然将兰娆带了回来。侯夫人很满意新进门三儿媳,又因为儿子做的那些混账事,面对她时,气虚之下,并不敢为难她。可这……把人带回来是何意?
管事那边以防万一,已经派人去找柳青文。
等到柳青文得了消息赶去丽人楼,却得知兰娆已经被带走,他又急忙赶回侯府。
一路奔回院子,就对上新婚妻子温柔的眉眼。秦秋婉笑意盈盈:“夫君,我把你的红颜知己带回来了。花了八百两银,以后她不用迎来送往,只需要伺候你一人就行。不用谢我!”
柳青文:“……”我谢你八辈祖宗!
兰娆听到这话,又看到柳青文赶来的焦急和难看的脸色,心里不安。难道……赎她回府并非是他的安排,而是周月茹自己的意思?
秦秋婉已经吩咐道:“兰娆,赶紧奉茶,给我也添一盏!”又说教:“别愣着,你现在可不是花楼的花魁,而是侯府的妾室了。”
花魁有各路男人追捧,只需要弹弹琴,说说话就能过日子。
到了侯府,就得由主母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