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琴兮回到李家的第二日,她就病了。
消息传出,就像是李家以为的那般,没人在意。就算有人提及,也说她是因为被吓着了才生的病。
这般大起大落,病了也正常。
秦秋婉得知后,没有多管。她现在有别的事。
看着面前的莫将军,她一脸好奇:“将军有事?”
莫将军左拳虚握,放在唇边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秦秋婉颔首:“您说,我听着呢。”
她一本正经,眉眼间毫无羞涩之意,莫骅心下一叹,道:“之前我跟你说,王爷要找回女儿是为了给郡主顶替亲事。”
秦秋婉点点头。
“那话我没说完。”莫骅在她的目光下,有些羞涩:“郡主的未婚夫是我。”
秦秋婉:“……”
她已经有所猜测,倒也不意外。看到他古铜色的肌肤似乎泛着红,她提议道:“您是威武将军,若是不想与王府结亲,可以求皇上赐婚。”
这人待人冷淡,秦秋婉可不觉得自己会让他上心。
莫骅摇头:“皇上从今年夏日起就已病重不理朝政。”
连国事都顾不上,又怎么会帮他赐婚?
秦秋婉哑然:“那我找机会拒绝王爷……”
莫骅喜欢她身上的那股韧劲,他以前就没见过这样特别的女子。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忍不住道:“世子在半个月前就想起程回京,是我求他留下来的。”
秦秋婉眨了眨眼,所以,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莫骅看着她,紧张道:“张姑娘,我不想一辈子和你无关。世子说,如果心悦,就要争取,否则会后悔。”他顿了顿:“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可我那日看到你和人相看,心里就堵得慌,我不能想象你嫁给别人的情形。”
他有些着急,说话还上前一步。
大概怕吓着她,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秦秋婉活过一辈子,不是懵懂的小姑娘。虽然面前的人是二品官员,可他此时的无措和紧张不是装的。不难想象,以前他那般冷漠,该是不敢靠近。
郡主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两人站在树下,男子高大,身子微微往前,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别扭姿势。而纤细女子若有所思。
“八妹。”
听到声音,秦秋婉立刻敛起脑中纷乱的思绪,回身行礼:“姐姐。”
郡主站在她三步远处,没了昨日的亲近,似笑非笑:“八妹,你还未回京,有些事大概不知道。你面前的这位莫将军,是父王替我选的未婚夫。”
秦秋婉点头:“这样啊。”
莫将军皱眉,王爷想要拉拢他,提出结亲后还特意让二人相看过。彼时郡主对他冷淡无比,听说回去之后就闹着绝食,还扬言就算去死也不要和他这样的木头过一辈子,绝不答应这门婚事。
没两天,王府就传出了外面还有个遗珠的消息。然后,世子就找到他,要带他来柳州城。并且,已经告诉了他实话。
郡主死活不愿意嫁,启王想找一个多年前流落在外的女儿回去全了这门婚事。
之前莫将军无意和王府结亲,还想着等找到人之后就挑出点毛病拒了这门婚事。比如两人脾气不和,更甚至……他身有隐疾之类。
可没想到来柳州一趟,他遇上了张家姑娘。
身上带着一门不好拒绝的婚约,他没脸来找她!甚至不敢和她多来往,偶尔遇见,也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没想到弄到后来,张娉婷才是王府女儿。莫骅昨晚激动得一夜没睡,这不是刚好么?本想等着王爷提出结亲他顺势答应,事到临前,他还是想要问一问她的心意。
不成想遇上了郡主,尤其她还说了这样一番话。
更让他难受的是,张娉婷竟然就普普通通三个字。
她……好像没有多心悦他!
郡主无比满意:“你记得就好。可别奢求一些你不该拥有的东西。”
一语双关。
秦秋婉心里明镜似的:“姐姐,我不回王府就是,反正我留在张家也过得挺好。”
这倒是事实,郡主却更加恼怒,话说得直白:“假惺惺!你别以为父王对你母亲有所怜惜,就会对你另眼相看。我母亲才是他最爱的女人,我才是他最疼的女儿。你们无论谁也越不过我们母女!”
当真是娇纵。
并且,秦秋婉已经听说了,现如今的启王妃是继室。世子和郡主同父异母。
难怪世子不喜欢这个妹妹。
秦秋婉嘴上答应得乖巧,心底却不以为然。若王爷真的对继王妃爱重无比,又怎会弄出底下的几个庶女?
莫骅眉头紧锁,道:“张姑娘,世子方才说,找您有要事相商。”
郡主不服:“哥哥找她何事?”
莫骅板着脸:“郡主若是好奇,可一同去看!”
郡主:“……”
她是有些怵这个哥哥的,当即道:“我要陪父王用膳。没空去。”
语罢,转身就走。
莫骅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沉吟,这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姑娘,脑中想法变得快,若她真起了胡闹的心思,坏了这桩婚事……他上哪说理去?
秦秋婉看了看天色:“世子真的找我?”
“没。”莫骅扯出一抹笑:“我那是糊弄她的。我怕她为难你,故意找借口打发她。”
秦秋婉忍不住笑了:“诓骗郡主,你也真是胆大。”
莫骅本想脱口而出为她什么都敢做,又觉得两人相处不多,她应该不会信,反而显得他油嘴滑舌。转而道:“张姑娘,您势必要回京,以后和王爷如何相处,您还是要多思虑一番。”
这就是好意提醒了。
就像是郡主,她能肆意妄为,连不想嫁人王爷都愿意帮她找人顶替,凭借的就是这份父女感情。
说直白些,就是谁和王爷亲近,谁就能过得肆意。
秦秋婉谢过他的好意,一路沉思着回了房。
得知林琴兮病了,秦秋婉眼神一转,吩咐道:“备马车。我要去探望一二。”
她去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一个大夫。
因为外头都在传言林琴兮是因为被吓的。
她上门理由都是现成的,身为王府女儿,算是罪魁祸首之一,得知林琴兮被吓病,心里难安,特意带着大夫上门探望。
李家人听到门房禀告,李泽彦满脸不可置信:“张娉婷来了?”
李母疑惑:“她来做何?”
“说是担忧表姑娘身子,特来探望。”门房也满心忐忑。
实在是之前张娉婷和李家闹成那样,如今她身份尊贵,只怕上门探望是假,找茬才是真的。
李父受伤最轻,有人扶着已经勉强能走几步,道:“张娉婷如今身份不同,她上门来,无论我们愿不愿意,都得恭恭敬敬把人请进来。”
众人默然,李老夫人带着家中没受伤的人亲自去门口相迎。
许久不见,老夫人似乎苍老了些,秦秋婉笑容温柔:“老夫人近来可好?”
李家人看到她这和善的笑容,心下疑惑万分。这可不像是上门找茬,难道她想要重归于好?
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一派恭敬。
比起以前做李家儿媳时他们随口指责,如今的李家乖得跟鹌鹑似的。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到了正房,秦秋婉被礼让到了主位,刚刚坐下,就有人送了茶水。
秦秋婉没有喝,笑吟吟问:“今日我来,是听说林姑娘病了,好像还病得挺重,特意上门探望。”她眼神一转,看向李泽彦:“昨日我就说,你二人情比金坚,合该相守一生。若是鸳鸯失伴,那可是一大憾事。所以,我还带了大夫来。”
李家众人:“……”谢谢你哦!
林琴兮的病可经不起细查。
李家人动手之前,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帮林琴兮请大夫,还是曾经和林琴兮闹得不可开交的张娉婷。
换了别人,只怕巴不得她早点死。
可这张娉婷好像还怕林琴兮与儿子不能相守似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费解。
大概是闲的!
李母心下恨得咬牙切齿,面上笑着推辞:“多谢张姑娘费心,只是我们家如今……实在不配您如此……”
“不要紧。”秦秋婉抬步就往外走:“帮人帮到底嘛。否则,万一外面的人说我把林琴兮给吓死了害她二人不能相守,我多冤呐!”
她问了一旁的下人:“林姑娘住在哪儿?”
下人不敢糊弄,只能伸手一指。
张娉婷好歹在这儿住了几个月,秦秋婉循着记忆过去,她走得飞快,身后的李家人一瘸一拐,李泽彦还不能起身,被人抬着跟在后头。
院子里杂草丛生,林琴兮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胸口起伏,明显是喘不过气。
她以为自己病了,已经让人去找李家人请大夫,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消息。
这会儿听到了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她本以为是大夫来了,心中一喜,面上带着感激的笑容打算迎接李家人,然后就看到了门口进来的人。正是她如今最恨的张娉婷!
“你来作何?”
秦秋婉看她说一句话后急促喘息,摇摇头道:“听说你病了,外人都说你是被吓的,我可不想背这个名声。所以,今儿得空,特意带着大夫来帮你诊治。”
她眉目淡然:“林琴兮,这个世上,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期待你长长久久地活着。”活着受罪!
林琴兮满脸不信。
大夫已经上前开始把脉,又仔细查看了林琴兮面色和指甲,叹息道:“这是中了毒。”
林琴兮瞪大了眼:“……”什么玩意?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的李家众人,气得声音都沙哑了:“你们想毒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