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分隔开来,所以如果要跟罗罗鸟交手,她们还得想办法联系经子石与宫桓,这难不倒解鲤,她用纸鹤将所得的消息递给了另外两人,很快经子石那边也有了回复。
对付妖鸟需要考虑的事情不少,比如最重要的便是整个村子的安全,有他们五人在,若是还能让人丧命,那真是丢脸至极,于是在东瑶的决定下,神慧与解鲤负责村民们的安全,东瑶经子石以及宫桓三人则去一探究竟。
他们的计策很简单,罗罗鸟会先抓走制造噪音的人去吃,所以只要弄出声音,罗罗鸟就会现身。
解鲤巴在窗户上往外看,东瑶出去时关门关得很大声,同时经子石与宫桓都在朝约定好的村子中央走,解鲤忙着折纸鹤,纸鹤除了能够用来通风报信,还能监视,这样的话哪里出事,解鲤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不过她对于东瑶让自己留下的决策耿耿于怀,她觉得经子石跟宫桓都没有自己优秀,让她来保护这些普通人实在屈才,有个神慧不就够了么?
解鲤只在心里抱怨,嘴上不说什么,顺便还叮嘱东瑶:“阿瑶,要是有什么危险,你保护他俩之前,记得先自保,别傻乎乎地冲上去给人当垫背的。”
东瑶:“我知道。”
经子石瞥了一眼没说话,宫桓跳得老高,十分不服气:“你说谁需要保护?谁需要保护?!”
解鲤:“谁需要谁自己知道。”
气得宫桓差点儿跟她决斗。
就这样,留下解鲤跟神慧,这三人出了去,一路走到村子中央,这里是整个村子的建筑最不密集之处,是个比较大的广场,平时村民们会在这里热热闹闹的一起吃杀猪饭,然后宫桓就发现经子石跟东瑶都在看自己。
他一头雾水:“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
经子石不语,东瑶沉默。
宫桓顿觉屁股发毛,他隐隐感觉到不妙:“你们俩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这俩都是不爱说话的,平时无论做什么动静都小,惟独宫桓是个话唠,嘴一张就没个停的时候,所以要他来吸引罗罗鸟。
宫桓顿时悲愤交加:“凭什么!我不!”
东瑶二话不说给他屁股来了一脚,宫桓惨叫一声,这声音响彻云霄,只是片刻,头顶便汇聚出了一团黑色乌云,呈旋涡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经子石与东瑶都戒备起来,宫桓还捂着屁股对东瑶怒目相向:“你就不能轻点?踹坏了你赔得起吗!”
罗罗鸟这中妖兽并不好对付,尤其是它会飞,且张口能吐出雷电,劈在人身上那可是够受得了。
没等罗罗鸟在乌云旋涡中显形,天上噼里啪啦掉了些东西,定睛细看,全是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至于是什么骨头,不用说也看得出来。
经子石握紧了手中黑金玄刀,脚尖微微用力,借助墙壁与屋顶飞身而起,直冲乌云旋涡!
宫桓虽嘴上不饶人,功夫却很不错,人也不算坏,反正他们要是不干掉罗罗鸟,最后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吃了个干净,他们也逃不过去,想出去就得杀了罗罗鸟,这中妖鸟虽然厉害,可集三人之力,就算来上个三五只亦不在话下。
虽然宫桓常常表现出一副本少爷谁都不服气的模样,实际上他还算听东瑶的话,东瑶说过,罗罗鸟不是独居的妖兽,一般是雌雄共同行动,再加上它们每次只吃两三个人,所以数量也不会太多,身为神之后裔,这不算多难。
然而当经子石的黑金玄刀劈开乌云旋涡后,宫桓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黑漆漆的乌云旋涡中,不是一只罗罗鸟,也不是雌雄两只,而是、而是数不清!
只见无数的罗罗鸟挤在一起,看不清它们的身体,一个又一个鸟头就这样贴得紧紧地,两颗黑不溜秋的小眼珠又贪婪又诡异,正盯着地上的三个大活人!
经子石一出手也察觉到了不对,他跟东瑶原本准备一左一右向前进攻,可妖鸟的真面目将两人都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饶是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经子石,这会儿也不由得露出错愕的表情,他问东瑶:“你不是说罗罗鸟……”
“书上是这么写的,它看起来跟书上也没什么区别!”
无论外表还是叫声,亦或是吃人的习性,这罗罗鸟都跟东瑶在书中读到的一模一样,真要说哪里不同,那就是头太多了……
怪不得要隐匿于乌云旋涡之中不敢露面,因为它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头!
每一张罗罗鸟的嘴都在叫,叫声刺耳又难听,险些将人的耳膜震破,事到如今再来疑惑已来不及,还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赶在罗罗鸟暴走吃人之前将它杀了!
经子石挥刀砍在一颗鸟头上,他的黑金玄刀可是宝贝,削铁如泥,再坚硬的妖兽脖子也能砍断,但落在罗罗鸟头上,却只发出咔嚓一声,随后罗罗鸟用力扇动长满了头的翅膀,经子石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直接砸倒了一面土墙。
东瑶见状,愈发不敢小瞧,然而她也不是这异变的妖鸟对手,虽不知这妖鸟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随着吃了越来越多的人,它变得也越来越强,而且那不是东瑶的错觉,她真的听见了有几个鸟头张嘴说得是人话!
她莫名感觉到罗罗鸟将要变成一中了不得的、从未见过的生物,而自己决不能让这成真!
一只罗罗鸟便足够危害人间,遑论这样的怪物!
比起经子石,东瑶显然更强,也更灵活,既然砍不掉头,那么就用毒!
她抬手便是数十枚毒针,每一枚都精准没入一只眼睛,月岛针对妖兽研发出的毒药十分厉害,罗罗鸟惨叫一声,只能拼命挥动翅膀,于是周身的乌云被吹散,显露出它真实的模样来。
全身上下到处都覆盖着头,细看会发现每一颗鸟头长得都不一样,有些看着较为机灵,有些看着还比较愚鲁,有几个还会张嘴说人话!
毒药入体后,中间的那颗鸟头当机立断,张嘴就从脖颈处咬掉那些中了毒的脑袋,随后身上便显现出碗大的一个疤,瞧着格外瘆人,连东瑶这中见惯了各式各样伤口的人都感到恶心。
宫桓早已被这一幕惊呆,他张口结舌看了半天,才被经子石骂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哦……哦哦!”
可即便三人一起,也不是妖鸟对手,每一颗鸟头都能吐出雷电,神之后裔虽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从根本上而言仍旧是肉|体|凡|胎,被雷电击中也会受伤,所以这让三人陷入苦战之中。
解鲤急得看不下去了,她想去帮忙,又想起东瑶叮嘱自己一定要保护村民,打斗期间,许多房子都被罗罗鸟摧毁,她已经忙得不行了!
正在她纠结自己究竟是该听阿瑶的救助凡人,还是不管不顾冲上去帮忙时,青色僧衣一角从眼前划过,解鲤下意识问:“你干什么去!”
“去帮忙。”
话音未落,神慧已加入战场,他一出手,整个场面立刻缓和,只是他不似其他三人那般连砍带杀,而是口念佛号,随着诵经声,罗罗鸟身上那些鸟头发出痛苦的尖叫,东瑶瞪大了眼:“这是人类的声音!”
鸟头坚硬无法迅速砍断,于是东瑶与经子石合作,她来下毒,经子石负责砍,如果每一颗头都是一个活人……
罗罗鸟已渐渐变为最初东瑶在书本中看到的模样,最后宫桓抢了人头,手起刀落,罗罗鸟便断了气,它身上有一股极浓的恶臭,这中臭味,每个猎妖人都很熟悉,是吃了人肉后的恶臭,吃得越多便越臭,怎么都掩盖不了。
宫桓剁了鸟头,沾沾自喜,还假惺惺地问神慧:“哎呀,我把罗罗鸟杀了,佛子该不会怪我心狠手辣吧?”
神慧并未回答他的话,目光平和而又悲伤,那是只有他能看见的另一个世界,人们死后,灵魂虚无缥缈,忘却生前一切,再入轮回。
“阿弥陀佛。”
不知道小秃驴念什么佛号,总之宫桓高兴极了,之前寻宝鼠跟树妖的事儿没人带他玩,现在有了罗罗鸟的头,他回去也能吹嘘一番自己的英明神武。
刚才的战斗中,东瑶受了伤,她随意撒了点药粉,便走到神慧跟前问:“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
神慧轻声道:“我看见了因果。”
东瑶不解,而在罗罗鸟死后,除却它本身的脑袋外,那些由人类灵魂幻化出的脑袋全都消失了,罗罗鸟吃了这样多的人,如此轻易死去后,被吃掉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就算杀了罗罗鸟似乎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东瑶说:“我不懂什么因果不因果,但妖鸟吃人,为了保护活人,就得诛杀妖鸟。”
罗罗鸟一死,笼罩整个村子的邪恶结界因此散去,大家又能像从前那样生活,只是失去的家人,已经永远失去。
宫桓得了鸟头,能耀武扬威,因此心下高兴,解鲤心大,不在意这些,东瑶更是不关心,只有经子石,他时不时朝神慧看去,不明白为何同样身为优秀的新一代,佛子却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他看得分明,虽说神慧出场只念了经,可罗罗鸟却瞬间丧失了抵抗能力,任人鱼肉,连身上那些脑袋都不似最初坚硬,神慧力量的强大绝对远超他的估算,凭什么?
而在罗罗鸟一事后,神慧便与四人告别,他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随后转身离开,宫桓挠挠头:“就这么走了?他不用回万空寺吗?”
解鲤也说:“真是个怪人,不过脾气很好,我还挺喜欢的。”
东瑶倒是没说什么,经子石则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更加沉默。
这趟历练最终圆满结束,五个人在这次分别后,其余四人还时不时会碰碰面,神慧则再也没有见过,倒是佛子行走于人间,渐渐地便流传开来,神慧的名号也越来越响亮,直到十六年后。
自佛子现世,妖魔们似乎也慢慢开始销声匿迹,仿佛他的出现便是对这混乱而危险的时代的终结,一切都将回到最初。
万空寺门口,两个头皮青青的小沙弥正在扫地,天将亮,一会儿香客们便要到了,他们得赶紧打扫干净才好开山门迎接。
听闻脚步声传来,一个小沙弥头也不抬:“施主,尚不到入寺时间,请施主稍候。”
那脚步声微微一顿,却并未停下,小沙弥于是抬起头,然后瞪大了眼。
来人一身青色僧衣,洗得略微发白,生得眉目如画,眉心一点朱砂,瞧着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虽然年轻,却给人一中悲悯之感,小沙弥听寺里其他师兄弟讲起过有关佛子的事,他惊的手里的扫帚都掉到了地上:“佛、佛子?!”
另一个把落叶扫到墙角的小沙弥闻言,立马朝这里看,虽然他们都没真的见过佛子,可错不了!这就是佛子!
小沙弥丢掉扫帚就往寺庙里跑,边跑还边喊:“师父!师父!师兄!师兄!”
神慧弯腰捡起扫帚,将他没扫完的地给扫了,待空相大师带人来到寺门口见着他,老僧人顿时老泪纵横:“神慧!神慧!”
神慧伸手将空相大师扶住:“听闻您身子最近很是不好,怎地不在信里同我说一声?”
他于人间游历,餐风宿露苦修一十六年,与万空寺的联系便是时不时的一封书信,若非空相大师自觉大限将至,也不会在信里透露口风。
他若是圆寂,万空寺交给谁都不放心,惟独佛子。
空相大师瘦得几乎脱了相,只剩下皮包骨头,他今年已近百岁,因此愈发希望神慧回来坐镇,这些年因佛子的存在,万空寺声名大噪,香火旺盛,出家人不问世事,却难免有些事自己找上门。
从前万空寺不过是个普通寺庙,但因佛子降世,也成了名号响亮的名门正派。
“我已写信给了旧时好友,她是月岛岛主,不日即达。”
空相大师无奈:“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出家人四大皆空,圆寂不过是去佛祖身边侍奉,你又何苦费这份心?”
神慧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在跨入万空寺正门时,他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大雄宝殿。
空相大师有许多话要同他讲,因此虽有疑虑,神慧也并未跟空相大师说明,只是陪空相大师说了好一会话,又看着空相大师喝了药睡下。
东瑶顶多再过两日就到,有她为空相大师看诊,神慧很是放心。
这些年清修下来,神慧早已习惯打坐代替入睡,他的房间还保存完好,打点的也干净,只是万空寺在十年前翻修过,他又多年不曾回来,房间里除了床跟桌子板凳,几乎什么都没有。
但再恶劣的环境神慧都待过,他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要救世,须得入世,是东瑶点醒了他。
一位香客离开时自言自语:“怎地今日感觉格外踏实。”
小沙弥口快:“因为佛子回来啦!”
什么?!
一听说佛子回寺,香客们顿时憋不住了,瞬间想要见神慧的挤作一团,将那多嘴的小沙弥吓得不敢再言,他只是随口一说,怎知会惹来这样的麻烦?
然凡人心中总有**,前来求佛,无非是为心底安稳,或是欲壑难填,神慧并不见香客,他遇见越多的人,看见越多的因果,便越是明白凡人的贪婪、狭隘,以及美好、勇敢。
截然不同的品质,却能奇妙地出现在凡人身上。
神慧于厢房打坐,忽闻一声风响,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直冲他面门,他睁开眼,却发现那是一朵粉色小花,停在他面前慢悠悠地转圈,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轻笑。
佛子转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正坐在窗台上笑意盈盈的少女,她身上的气息似曾相识,正是他回万空寺时,在大雄宝殿感受到的那股强大妖气。
“神慧大师,久仰大名。”
少女言笑晏晏,裙摆下的双腿在一瞬间幻化为了蛇身,妖气之浓烈、纯正,令神慧了然:“妖王大人。”
“能被佛子尊称一声大人,着实愧不敢当。”
少女跳下窗台,先是按照人类的礼仪向神慧行了个礼,显然她并不擅长此道,因此显得有些笨拙,但格外灵动,“我叫涂铃,此番前来,是想与神慧大师商量件事。”
“妖王大人请讲。”
涂铃走动时,脚踝上的铃铛便叮铃作响,她有一头碧绿的长发,眼睛也是竖瞳,但却并不可怕,“这些年,我们妖魔一族十分安分守己,除却那些叛逃的、生性恶劣的,其他妖魔都不曾危害人间,神慧大师于人间苦修,应当知晓我没有说谎。”
神慧点头:“正是。”
涂铃笑了笑,又道:“既然如此,为何人类却要反过来猎杀妖魔?若是杀那些个犯了戒律吃了人的,我也不说什么,可是连从不吃人,甚至不曾与凡人接触过的无辜妖魔都要斩杀,却是为何?”
虽是笑着,语气却格外凌厉,显然若是得不到个答案,她决不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