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婆婆今日非常紧张,因为小善也就是个孩子,而且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孩子,她总忧心他一个人上下学会遇到坏人,非得亲自接送才能放心。
市里的专案组一来,整个小镇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张,人们生活在恐慌之中,全国人民都在关注这起男童被害案,出门在外,每个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带着防备与怀疑,曾经和平、温馨的小镇一去不复返。
专案组到达小镇,最先排查的肯定是本地有过案底的人与突然出现的外来者,在这些外来者中,谢隐无疑是最显眼的那一个,他身高近一米九,有着强壮结实的身体,并且来历不明。
在他来到这个小镇后,就发生了这样两起案子,说实话,确实是很容易令人怀疑。
专案组的警察找上门时,谢隐正在给一只小猫驱虫,他自己在网上买的驱虫药,往日对着小善张牙舞爪的小猫到了他手里都很乖巧,他用一件旧衣服铺在腿上,还戴了一次性手套,边上老风扇嘎吱嘎吱的吹。
警察们乍一进门,看见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还有点错愕,这跟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在检查过外来人员名单后,他们几乎是立刻就将目标锁定在了这个名叫谢隐的人身上,毕竟像是这中居无定所的流浪人士,不仅本身属于高危人群,犯案率也很高,而且由于个人信息缺失,一旦逃掉很难抓捕,所以专案组的警察们立刻决定来见一见这人。
流浪者应该是什么模样?
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精神失常,总是不安而焦虑,甚至不敢正视其他人的眼睛,但眼前这人明显不是。
因为天气比较热,他穿着白色的t恤跟褐色长裤,看起来就是一副温和文雅的模样,让人很难把他跟流浪汉这仨字画上等号。
谢隐给挠了小善的黑猫驱虫结束,抬头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一众警察,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就是谢隐吗?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谢隐态度很好,对于警察的怀疑也没有深觉侮辱,而是很配合地回答了问题,然而越跟他说话,越是令几位警察感觉到不安,为首的中年老警察对此疑惑不已:“你为什么居无定所?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容易生存吧?”
“因为我没有目标。”谢隐回答。
“你是想说你没有目标,所以也没有**吗?”
谢隐:“抱歉?”
中年警察目光如炬,“谢先生最近这段时间会离开本地吗?”
谢隐摇摇头,对方得到答案后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选择离开,正好碰上接小善放学的蒲婆婆,一看到警察上门,蒲婆婆立马急了:“警察同志,你们怎么到我家来了?”
“大娘,您别慌,我们就是上门问几个问题,没有别的意思。”
蒲婆婆连连摇头:“小隐是个好孩子,他是绝对不会做坏事的,你们抓坏人,要是把时间都花在他身上,那根本就是无用功,他绝对不会做坏事的!”
中年警察哑然,在来之前他已经听说了这位姓蒲的婆婆是个左邻右舍都交相称赞的好人,但奇怪的是对于刚来小镇不久的谢隐,周围的邻居提起他时也全是夸奖,一个流浪汉,不仅谈吐不凡,还能让这么多人站在他这边为他说话,坚信他是个好人——要么他真的是个好人,要么就是个坏到了家的混蛋。
谢隐对蒲婆婆说:“没事的婆婆,警察同志就是问问我,没别的意思,毕竟我是外来人员。”
蒲婆婆:“警察同志啊,小隐他每天都上班,上午在超市卸货,下午在快餐店,你们可以去超市跟店里问问,他上班时间肯定一直都在的,他干活可认真了!”
警察们随后就去超市跟快餐店打听了有关谢隐的消息,发现这真的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家伙,无论是在超市工作的阿姨们跟老板,还是快餐店的服务生和厨子,每个提起他的人都赞不绝口,仿佛他身上没有丝毫缺点。
真的有这么好的人吗?既然这么出色,什么都会,为什么要流浪?
但不管怎么说,把时间浪费在谢隐身上没有意义,他的工作时间跟犯案时间相冲突,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他杀的人。
小镇的流动人员虽然不多,但挨个盘查起来并不简单,尤其是农忙季,挨着铁路的几个村庄每天都有人来打短工,排查量可不小,而且还得顾及到普通民众的情绪,任谁都不会喜欢被当做嫌疑人来对待。
小善听说已经死了两个男孩,非常害怕,但又挺庆幸:“幸好我已经读初中了。”
蒲婆婆看到他那小身板儿,摇头:“读初中了也是小孩子,坏人可不会管这些。”
谢隐给小猫们做完驱虫,下午去快餐店打工,大厨问他:“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没事儿的,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人,不会误会你。”
谢隐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谢隐想告诉他自己是因为那两个无辜死去的孩子,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免得再勾起别人恐慌。
这天下班后,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买菜回去,而是去了第一个男孩尸体被发现的现场,这里距离小学大约有一里地,水泥路的两边是农田跟树木,夏天要灌溉,路边的水沟里还有水,可孩子的尸体却被丢弃在这里。
谢隐当过警察,对于勘查现场经验丰富,可惜的是这条路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的死亡被封锁,每天都有很多人经过,很难保证现场证据的完好,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绝不是第一现场,因为两边农田有人干活,水沟里还有水,犯人却把孩子的尸体丢在路边,这未免太大胆了。
他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虐杀了孩子,然后才选择抛尸,一般情况下,不想被发现的犯人会毁尸灭迹,这个犯人却将孩子丢在路边,仿佛在说:嘿,看到没有,我杀了一个孩子。
他好像很期待被人看见自己的丰功伟绩,他为此感到骄傲,并且享受着整个小镇因他而产生的恐慌与不安。
“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谢隐回头,发现是上午到蒲婆婆家找他的中年警察。
谢隐道:“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又不是警察,就别添乱了。”
因为谢隐的工作时间跟犯案时间完全不同,除了周围人的夸赞之外还有不在场证明——超市跟快餐店都有监控,足以证明这两起案子与谢隐无关。
谢隐只能被迫离开,他漫步走在路边,小人参精跟小刺猬精都能感受到他情绪低落,小人参精不由得说道:“大王,好奇怪,我不能像从前那样找到凶手了。”
之前在某个世界,谢隐做过赏金猎人,专门靠抓在逃嫌犯换钱,那时小人参精跟小刺猬精能够很快锁定逃犯的位置,可这一次,两小只却都不能。
“是佛骨的气息影响到了我们吗?”
谢隐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
不过他感觉杀戮不会这样停止。
事实证明谢隐是对的,就在今天放学路上,又一个孩子失踪了。
明明已经让家里人去接了,一路上车子也没停过,但孩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附近的监控看了个遍,谁也没能看出来孩子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又是被人带走了。
在动手之前,凶手已经提前破坏了摄像头,这样可以保证自己的脸不被拍进去,但这个小镇并不大,彼此之间互相认识的人很多,他是怎么做到不让孩子喊叫一声就能把人带走,而且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
弄丢了孩子的是奶奶,老人家哭得不行,小镇上的居民自发组织起搜救队伍,以小镇为中心四处搜查,试图把丢失的孩子找回来。
“我也去!”
因为天快黑了,谢隐拿了个手电筒,蒲婆婆年纪大了,晚上看不清楚路,怕他一个人出门不安全,万一遇到坏人,被偷袭了怎么办?所以一定要谢隐随身带一把剪刀……谢隐很无奈,然后老太太觉得一寸短一寸险,剪刀不安全,硬是给谢隐塞了一根做大饼的长擀面杖。
小善也闹着要去,蒲婆婆不愿意让他去:“你还小呢,你谢隐哥哥是大人,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婆婆一个人在家害怕,你不在家保护婆婆?”
这让原本想开口把小善带走的谢隐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他还是不放心小善,这孩子虽然一直安分守己,没做过什么坏事,可身上的因果之线颜色不对,谢隐对他总带着几分提防。
小善被蒲婆婆一说,只好老老实实留下,还不忘叮嘱谢隐:“谢隐哥哥,你自己小心点啊。”
被征集起来做搜救的全都是成年人,男女都有,在中年警察的分配下,大家两人一组,距离孩子失踪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之前两个失踪的孩子都是在随后的几个小时内被杀,留给大人们的时间并不多。
可能是觉得谢隐很危险,中年警察跟谢隐是一组,谢隐得知对方姓孙,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原本在夜晚总是安静祥和的小镇,不知为何,突然透出一中说不出的阴森,就好像照耀在这个小镇上方的太阳突然不再散发光芒一样。
“你有家人吗?以前住在什么地方?看你什么都懂点儿,读的哪所大学?”
孙警官跟谢隐组队,那问题是连珠炮般没个完,谢隐不想撒谎,但也不能如实回答,孙警官瞥他一眼:“怎么了,不能说吗?”
顺着小镇向北是一个村子,小镇跟村子之间有一条很长的水泥路,而且没有路灯,白天孩子们上下学的时候还好,人挺多,两边地里也一直有人干活,但到了晚上就不是那回事了,蝉鸣虫叫,星光点点,如果不是为了找失踪的孩子,那倒野趣十足。
“不想说谎,所以孙警官还是别问了。”
孙警官没想到谢隐如此实诚,直截了当说自己不想撒谎,他诧异地看他一眼:“你看着也就二十来岁,这么年轻,就没想过找个好工作安顿下来?”
谢隐:“我在找东西。”
“找东西?”
“嗯,很重要的东西。”
孙警官根本没把谢隐的话当真,还以为他是不想说所以找个理由搪塞,便也不再询问,顺着水泥路拐弯,是一条河,河的两岸草丛茂密,不管怎么样,得搜查一番再说,然后孙警官时不时嘶一声,显然被蚊虫叮咬的很难受。
出门之前特意喷了花露水还穿长袖长裤的谢隐只能说他太不细节了。
最后他也没拿婆婆给的擀面杖,而是换成了一根竹竿,孙警官则用的警棍,两人在草丛里继续往前走,孙警官还踩了一脚狗屎。
谢隐:……
由于鞋子弄脏了,孙警官只能先去河边洗一下,结果这一去,脚下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手电筒也因此掉进了草丛中,谢隐走过来一看,呼吸顿时漏了一拍。
正是那个他们遍寻不着的孩子!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呼吸,正睁着灰败的眼睛望着夜空,同样没穿衣服,同样遍体鳞伤。
无法抑制的怒火从谢隐心底升起,这让三小只都很担心,上一个世界大王就很生气,尤其至高神临死前说的那番话,虽然大王说没什么,不会放在心上,但三小只都觉得他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谢隐从不会对他人诉苦,一切苦难,但凡自己能够背负,就决不会让人知晓。
孙警官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找着了孩子,心里还是无比难受。
他原本想让谢隐去叫人,却发觉青年站在身边久久没有动静,抬头一看,孙警官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问了那么多人,却没一个人说谢隐的不是,反倒都对他称赞不已。
孙警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当他看见谢隐表情时,他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是慈悲。
很快,其他还在找孩子的人都来了,当得知孩子已经死去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孩子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夜空中久久回响,挥之不去。
回到家后,蒲婆婆跟小善都没睡,他们都望着谢隐,显然在等待他的回答,得知这个孩子也没能逃脱之后,蒲婆婆瞬间就哭了,小善连忙安慰她,又问谢隐:“谢隐哥哥,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把犯人抓到啊?这个人一点都不怕警察,市局的警察来了他居然还敢继续害人!”
看起来非常气愤,谢隐却并未回答,他过去安抚了老人,然后说:“婆婆以后下午下班我会回来晚一点。”
他没说自己要去干什么,但蒲婆婆知道,他肯定是要去做正确的事。
第二天下午,谢隐来到了已经被圈起来的小河边,孩子的尸体已经被带走,小何对岸就是村庄,因为出了这么可怕的案子,村子里的孩子们都战战兢兢,现在家长们开电动车接孩子,甚至不敢让孩子坐后座,而是要圈在自己怀里,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感觉到安全。
原本周六周日会在外面跑啊跳啊玩耍的孩子,现在也都被勒令待在家里,就连集市都因此变得阴沉沉,犯人一天不抓到,小镇就一天无法平静。
“大王,你说我做诱饵怎么样?”
小人参精摸出个小镜子照了照,自觉自己长得很可爱,而且人参娃娃耶,白白嫩嫩萌萌哒,上个世界它可没少被大二辛巴它们摁着舔来舔去,虽然每次被人夸奖“看起来很好吃”都让白深深毛骨悚然,不过这中时候,“很好吃”反倒成了优点!
谢隐:“不怎么样。”
小人参精受到打击非常难过,谢隐解释道:“这个小镇一直有佛骨的气息,但和以往不一样,气息很淡,无法确定准确位置,我担心有什么危险,所以不会让你涉险。”
“怎么会是涉险呢?有谁打得过我?”
小人参精膨胀的可以,“只是普通人类,怎么不了我的啦!钓鱼执法把人抓起来才是最好的,我可是最可爱的人参娃娃!”
它不顾谢隐阻拦,硬是要做诱饵,谢隐眉头紧蹙,最终还是在小人参精的撒赖打滚下答应了,不过前提条件是它必须保障自己的安全,绝对不能硬来。
小人参精乖乖答应,然后幻化成了十岁男孩的模样,脸上的婴儿肥小了点,圆圆的大眼睛圆圆的脸蛋,还背了个小书包,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出了三桩命案,还都是年纪不大的小男孩,现在谁家都不舍得家里孩子独自出门,小人参精就专门捡了三个被害者家里到学校的路线走,奇怪的是它来回走了好几趟,都什么事儿没有,这让它怀疑是不是自己外表变得不够可爱呀?
谢隐站在小河边出神,小人参精耷拉着脑袋走到他身边抱住腿:“大王,我好没用。”
谢隐赶紧摸摸头:“不是你的错,今天是周六,孩子们不会去学校。”
说着,他的目光却没有看小人参精,小人参精意识到这一点,试图往谢隐身上爬:“大王,你在看森莫!”
谢隐抱住它免得它掉下去,“铁路。”
“铁路有什么好看的?”
小镇并不繁华,交通也不算特别便利,惟独这条铁路横穿整个小镇,每天都有火车轰隆轰隆,谢隐突然意识到,三个受害孩子死后被抛尸的地点,与其说是以小镇为中心,倒不如说是绕着铁路展开的。
像是第一个孩子,家里离学校不远,第二个孩子就住在镇上,第三个孩子家则在北边的村子,完全是三个不同的住址。
“等周一上学了咱们再来钓鱼。”
小人参精歪歪脑袋,没听懂,但听大王的话就完事了!
与此同时,孙警官他们也没有闲着,谢隐不是警察,无法接触他们,而且也不能保证这样就能抓住犯人,所以他并没有主动联系孙警官。
等到周一,小人参精背上书包兴冲冲钓鱼去了,他假装成一个起晚了家里人没工夫送所以自己上学的小孩,从离铁路最近的村口出发,一路向学校迈进。
果不其然,没多久小人参精就感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它可不是人类幼崽,作为被无数妖怪修士追杀过要吃肉的小人参精,白深深对于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
从前面三起案子可以看出来,抓走孩子的人并不会跟他们交流,他只把孩子当成一件用过即丢的物品,而从对方一出现,小人参精就在心里疯狂呼唤谢隐。
不需要担心误会好人,黑色的、滴血的因果之线已经说明了一切。
男人粗糙干燥的手掌直接伸到小人参精眼前就想把他抱起来捂嘴扛走,没想到小人参精跟条小泥鳅一样滑不溜丢,随后尾椎一阵剧痛,穿着连体下水裤的男人惨叫一声被人摁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谢隐扣住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问:“为什么只敢选择稚嫩的孩子,是因为面对成年人,你无法维持你可笑的尊严吗?”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一直没人察觉不对了,农忙季引水灌溉农田,经常有人在河里下网拦鱼,这很常见,根本不会有人感到异样。
小人参精神气活现地跳到男人身上,用力踩踏两下,又得意的蹦下去,随后在谢隐的示意下回到识海,谢隐则把男人从地上拽起来,准备把他送到派出所去给孙警官。
男人还想挣扎逃跑,但他怎么可能是谢隐的对手?面对比自己高大、英俊、有力气的谢隐,男人嫉妒不已,但脑海里又忍不住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漂亮的小男孩,漂亮到雌雄莫辩的地步,真可惜,要是能得手就好了……要是能得手该多好啊!
他不愿坐以待毙,所以抬脚就去踩谢隐,意图让谢隐松开自己好逃跑,可谢隐反应极快,躲开这一脚后还了一脚,只听骨头碎裂的声响传来,男人哀嚎一声,就这么跪倒在了地上。
谢隐宛如拖一头死猪把他从人少的小路拖到了大路,这下糟了,围观的人很多,谢隐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告诉镇民们:这就是那个杀害三个孩子的凶手,刚才他又想抓走孩子,被我抓住了。
原本还奋力挣扎的男人,居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