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枝红莲(八)(杜若蘅芜...)

8、

切磋点到为止,教官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谢隐,谢隐收手后往后退了一步:“承让了。”

“你这一身功夫,没个十年下不来,童子功?”

谢隐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承认,教官说话算话:“成,那你们方阵今儿就放一下午假!”

话音一落,整个方阵立时欢呼,谢隐成了所有人的英雄!同宿舍的三个还想挤上来跟大佬套套近乎,结果压根儿没他们啥事,男同学女同学把大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哪里有他们上去献殷勤的机会?

谢隐脾气是真的好,不管谁跟他说话他都会回应,骄纵与傲慢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但下午休息,他要去看詹芜芜,所以婉拒了其他同学约饭的邀请,买了些水果跟零食――詹芜芜自己是肯定舍不得买的,那就是一小财迷,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儿花。

政法大学的学生们就没有这么好运遇到一位大佬挑战教官然后给他们争取到一下午的假期了,作为外校人员,军训期间的访客都得登记,谢隐进去后,远远地就看见操场上正在训练的新生,虽然知道詹芜芜在哪个方阵,但人太多了,压根分不清。

他也不好上前去打扰,便安静地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顺便给詹芜芜发了信息,告诉她自己来了。

到了休息时间,詹芜芜抹了下汗,她原本真以为自己身体挺好的,还沾沾自喜,笑话谢隐从前老生病,现在她知道了,呜呜呜,她的身体根本算不上好,别说是跑步,就是多站会军姿都感觉自己要挂了。

她拧开水杯,大部分同学都是买水,还有的方阵搬来了饮水机,詹芜芜则是自己带,一瓶最普通的矿泉水都要一块钱呢,有这一块钱,都够她坐公交去医科大找阿蘅了!

在省钱这方面,詹芜芜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她喝了两口水,身边突然有人戳了戳她:“诶诶,芜芜,快看,那边有个好帅的小哥哥啊!”

詹芜芜顺着同学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荫下的谢隐。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詹芜芜赶紧从口袋掏出手机来,军训时教官要求大家把手机调成静音,谁手机要是响了可是会受罚的,刚才太累,她都没心思看消息。

“芜芜,你说……诶,芜芜?芜芜?!”

女同学震惊地看着詹芜芜快速跑走的背影,对身边另一个女生说:“没想到芜芜深藏不露啊!我以为她真的清心寡欲呢,这看到大帅哥可比我们积极多了,你看她跑得多快!”

詹芜芜一个劲儿猛冲,跑到谢隐跟前停了下来,小脸儿满是笑容:“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用军训吗?!”

谢隐见她小脸儿都高兴地发光了,却还是先关心他,不由得失笑:“今天放一下午的假。”

“好羡慕!”

是真的羡慕,就差把羡慕写脸上了,詹芜芜抹了把小脸:“你看我有没有晒黑?阿姨给我买的防晒霜我用了,可是好些没什么太大效果,你怎么一点都没晒黑啊!”

谢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他想了想说:“你肯定舍不得,所以用的很少。”

詹芜芜:……

不得不说,谢隐真的很了解詹芜芜,她的确是用了防晒霜,但用的无比抠门,恨不得一小坨推满全身,这么用效果肯定一般,所以她真的晒黑了。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却明显黑了一圈,被谢隐明确指出来后,詹芜芜大受打击,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她抿抿嘴,立誓一般说:“我一定不省了!”

然后看见谢隐给她买的一堆东西,又开始不高兴:“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乱花钱,叔叔阿姨赚钱很不容易的。”

小卖部看似简单,但进货卖货算账什么的全都是颜爸颜妈自己来,他们能攒下钱,都是因为基本不在自己身上花,可高三那一年,詹芜芜一日三餐都在颜家吃,她不去颜爸颜妈都要生气,所以她很清楚他们有多辛苦,顿顿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可肉多贵啊!

谢隐虽然也很温柔,但他毕竟不是女性,詹芜芜敏感的小心思只有颜妈能懂,就连出来上大学,都是颜妈给詹芜芜准备的防晒霜还有水乳,在这之前,詹芜芜都是擦超市里买的几块钱一袋的宝宝霜。

“知道了,下回不乱买了。”

见谢隐乖乖认错,詹芜芜又觉得自己不识好人心,她连忙道:“我很高兴你为我着想的,但真的没必要,我们现在都好穷,你又是本硕连读,要花很多钱的,钱得花在刀刃上,绝对不能浪费!”

说着还攥着小拳头挥了挥。

毕竟好几天没见,之后军训不放假的话,大概得一个月后,谢隐可不认为教官会再给他一次挑战成功就放假的机会,这次也是赶巧。

可惜詹芜芜不能请假,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休息时间结束,詹芜芜回去继续训练,谢隐就在边上看着。

站在詹芜芜身后的是她室友,“芜芜你好大胆!居然敢过去搭讪!那帅哥看着就好冷啊!”

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而是一种让人看了会自惭形秽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跟凡人看见神仙一样,总是敬畏不敢靠近的。

正排队走正步呢,詹芜芜小小声道:“你那天来得晚,我们俩是发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青梅竹马!”女同学激动不已,“国家欠我一个这么帅的竹马!”

另一个女同学同样压低声音,“你可拉倒吧,跟你一起考进来的不还有你高中同学吗?勉强也算认识很多年了。”

“可他不帅啊!”女生理直气壮的。“不帅的怎么能叫竹马?那顶多能算个竹蜻蜓。”

她们自以为很隐蔽,实际上根本没能逃过教官法眼,立马就被点名了:“第三列左起一号,第四列左起一号二号,出列!”

詹芜芜:!!!

瞬间,三人成为了场上焦点,在教官的虎视眈眈下,三人不得不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站着大气不敢喘,教官大声问:“你们在交头接耳说什么!说实话!军人不允许说谎!”

一号女生被吓一跳,脑子一快嘴就瓢了:“报告!我们在说那边那个男生超级帅!”

詹芜芜:!!!

完了,一定要被罚了!

“是吗?那你们两个呢,也觉得那个男生超级帅?”

面对教官的询问,二号女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詹芜芜则牙一咬心一横:“报告!是的!我觉得他超级帅!”

两位勇士已经承认了,自己要是不承认岂不是显得很没面子?二号女生随即跟上:“报告!俺也一样!”

方阵里爆发出一阵笑声,教官眼一横:“笑什么笑,很好笑吗!那边那个男生你过来!”

谢隐原本在树下看着,突然被cue,还被人家教官盯上,不由得指了下自己,教官点头,大声喊:“没错就是你!你过来!”

说完对着整个方阵的同学说道:“我倒是要看看,离得这么远你们是怎么看出来他帅的,这扰乱军心的家伙能有多帅!”

谢隐渐渐走近,他高三毕业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二,身形修长,气质出众,今天来看詹芜芜,还换了一身衣服,虽然简简单单就是牛仔裤加t恤,但人摆在那儿。

教官琢磨一会儿,说:“还真挺帅的。”

谢隐走过来时瞧了詹芜芜一眼,他刚才离得有点远,这边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看他买水果零食知道教训他,轮到自己就敢胡说八道。

詹芜芜嘴一咧,教官看见了,斥责道:“我夸他帅,关你什么事?你还好意思笑?去!围着操场给我跑三圈!”

詹芜芜:!!!

谢隐欲言又止,教官斜眼看他:“怎么,心疼了?要是心疼你就替她跑,不过那就不是三圈,是十圈了!”

詹芜芜马上说:“我跑!”

谢隐拦住了她,对教官道:“可以。”

到底是他来找詹芜芜才害得她受罚,见他英雄救美,女生们都眼冒星星地看着,教官又说:“这三个女同学都开口说话了,一个人三圈,三个人就是三十圈,你确定你要跑?”

众人哗然。

三十圈!

内圈跑道是四百米,三十圈……怕不是人都要跑死了!他们是政法大学不是体育大学,而且就算是体育生也不一定能跑这么久!

谢隐面不改色:“可以。”

詹芜芜急了:“教官,我自己跑,不要他跑!他身体一直不好,很容易生病的,不能跑这么多圈!”

另外两个女生也连忙说:“是啊是啊,是我们自己不守纪律说话了,我们自己跑就行。”

谢隐却说:“没关系的。”

这么多人在,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转身就围绕操场跑了起来。

教官也就是吓唬吓唬他,没打算真的让他跑,结果这小子还挺有骨气,说跑就跑,于是教官就想着让他跑两圈算了,结果两圈下来人脸不红气不喘的,教官就想看看他还能不能继续,他不说停,谢隐也不停,虽然是慢跑,但确实是坚持了下来,足足三十圈,一圈都没少!

哪怕跑完了最后一圈,那张俊美的脸也只是泛上薄薄的红,看得詹芜芜激动不已。

太强了!

教官惊了:“你学体育的?”

“学医的。”

连说话都仍旧心平气和!

“有没有考虑过来当兵?”

听到跟自己教官一样的话,谢隐失笑,摇摇头:“没有那个打算。”

“成。”教官拍了下他的背,“好小子!有一套!”

詹芜芜因此躲过一劫,下午一解散她立马抓住谢隐:“走,带你去医务室量体温!”

谢隐无奈极了:“我没事,这不算什么。”

詹芜芜:……三十圈还不算什么,那什么才算什么?

她的室友们也围了过来,满是敬佩:“你好厉害啊,居然真的跑了三十圈!”

詹芜芜连忙给两边做介绍,室友们不好意思当电灯泡,跟詹芜芜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他们俩则出去吃饭,詹芜芜再三叮嘱谢隐,不许他再逞能,这样的事情干一回就行了。

他很听话,一一点头,吃完饭出来时候不早了,两边学校军训晚上都有活动,詹芜芜很舍不得:“记住我说的话啊,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不然我绝对、绝对会生气的!”

谢隐保证不会再这么做,詹芜芜看着他上了公交车,才放心回去,一回宿舍就被室友来了个壁咚,逼问他们的故事。

詹芜芜解释说他们约定等长大成人,再决定要不要发展感情,听得室友们一头雾水,大学生啊,趁着年轻享受恋爱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还要有这么苛刻的条件?

詹芜芜也不知道怎么跟她们解释自己和颜家的事,她跟谢隐注定了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试着恋爱,不合适就分开,因为对她来说,颜爸颜妈非常重要,她不希望彼此之间产生芥蒂,哪怕是可能,都不行。

室友们一开始都觉得奇怪,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因为在之后的四年里,哪怕是她们法考都过了开始实习了,詹芜芜也还是没有跟她的竹马在一起!

詹芜芜选择了硕博连读,谢隐也一样,不过他的进度可比她快多了,直接跳级,还修了另外两门学科,詹芜芜还没拿到博士学位,他已经开始临床实习,等詹芜芜毕业,谢隐则正式成为了一名治病救人的肿瘤科医生。

医生真的太忙太忙了,原本都在读书时,两人还能隔三岔五见个面一起吃个饭,但自打谢隐开始工作,一个月见一回都难!

随着时间过去,两人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内都取得了响亮的名声,谢隐更是做了几台格外惊险的手术一举成名,但值得一提的是,两人是住在一起的。

单独租房子要考虑的地方太多,尤其詹芜芜一个人,安全性太低,所以都开始工作后,商量了一番就住在了一起,反正都是合租,两人一起住肯定比跟陌生人住强,而且也不用像过去那样一个月见不着一回。

詹芜芜最近在忙一个案子,她在律师事务所里表现优异,几个业内认为不可能胜诉的案子交给她负责后漂亮完成,老大便很器重她,但这几天詹芜芜有点魂不守舍。

谢隐再忙也能察觉她情绪上的不对,他一问,詹芜芜就把文件袋递了过来。

谢隐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坐下。

他抽出里面的卷宗,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立刻便明白了詹芜芜在为什么纠结。

这个案子,事务所分派她作为被告人的辩护律师,被告人今年刚满十四周岁,按理说有这样的年纪在,想答应这场官司很轻松,被告人家里有权有势,原告一家却都是普通人,简直可以说是给詹芜芜送经验来的。

可问题出在被告人身上,他不是被冤枉的,虽然年纪小,却做尽了恶事,不仅校园霸凌,还率领几个男同学对原告进行了强|奸,致使原告身体与精神都受到重大创伤。

为这样的人做辩护,令詹芜芜茫然。

可是老大对她很好,这又是分到她手头的工作,她不想接,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既然这样,就不接了吧。”

詹芜芜闻言,看向谢隐,谢隐语气平静:“比起事后良心难安,一辈子都要如鲠在喉,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她捏着卷宗低着头,工作后,人的很多想法都会发生改变,詹芜芜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