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枝红莲(四)(杜若蘅芜...)

4、

“……我是出去倒个垃圾,又不是出国。”

詹芜芜很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再一次重复,“真的不用陪我去的。”

谢隐眉眼含笑,不由分说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也不回话,率先走在了詹芜芜前面。

女孩一路小跑追上大长腿,嘟哝:“我真的自己可以的呀,你不要什么事都帮我做,我自己能行。”

“以前你不也事事都帮我做?怎么现在反过来就不行了?”

“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呀!”

“那我报答你也是应该的。”

詹芜芜被谢隐绕了进去,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轻轻松松把垃圾丢进垃圾车,然后转身,她才恍然大悟:“我又不需要你报答!”

谢隐:“那可不行,不报答你,我不成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了吗?”

“那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啊!”

“那你也不能不让我报答啊。”

詹芜芜:……

反正说来说去最后输的都是她,詹芜芜感觉很不好意思,以前都是她照顾谢隐,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书包她不用帮他背,笔记也不用帮他做,甚至打水擦桌子这种小事都用不到她,这让詹芜芜危机感严重,如果她不被谢隐需要,没有价值的话,那么她怎么好意思再去他家里呢?

所以这段时间除非必要詹芜芜都不朝颜家去了,她打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想法,父母离婚后,来自同龄人和大人的言论令她拼了命地想要表现的更优秀,不然的话自己就是不配被爱的,之所以会被抛弃,谁都不想要她,不就是因为她没有价值?

所以阿蘅不需要她照顾,是不是想要跟她划清界限?那她是不是在被嫌弃之前,自己识相离开最好?

小女生的心事,谢隐并不是非常懂,他能感觉到詹芜芜的不安跟彷徨,却又不能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你不必想太多,一切有我”。

人是需要自我磨练才能成长的。

扔垃圾回去的路上詹芜芜还是闷闷不乐,她又不是那种会把坏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的人,所以憋在心里也就只能委屈自己。谢隐觉得她跟颜蘅结婚后未必就没有察觉到古怪,只是她太珍惜成为一家人的机会,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能想到颜蘅能离谱到那个地步?

分别时,谢隐拍了拍詹芜芜的头,女孩的小圆脸皱成一团:“会害我长不高的。”

她大概一米六出头,许久没再长了,对自己的身高不大满意,颜蘅原本也不是特别高,一米七二,可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就跟吃了激素一样噌噌往上涨,可把詹芜芜给羡慕坏了。

“你要好好吃饭,不管高个子矮个子,健康最重要。”

“什么呀……说话老气横秋的跟长辈一样,明明你就比我大几个月好不好。”詹芜芜伸拳敲了谢隐一下,“我知道啦,那我先回家了?”

“回吧,记得晚饭过来吃。”

“……知道了。”

眼看着詹芜芜进家门,谢隐才转身回家,他再三叮嘱詹芜芜不可以一个人出门,詹芜芜也有乖乖听进去,世界上关心她的人太少了,奶奶去世后就只剩下颜爸颜妈一家,所以她非常珍惜,也非常乖。

祁枞盯了一个月梢,愣是没能找着机会。

他本来是想只针对詹芜芜的,可谢隐把詹芜芜守得这么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连谢隐一起算计进去。

只要他小心一点就不会出问题,一次救两个不在话下。

高二走读生晚自习下课都快十点了,祁枞又住校,每天晚上还有查寝,不是很方便跑出去,但放假不一样,而且这次正好轮到詹芜芜那一组打扫卫生,这就说明他们会走得比其他同学晚,他俩家离学校还近,平时都是步行,只要从学校到家的这段距离把人拦住,他们跑都没地方跑。

计划非常完美,但祁枞已经很长时间连话都没有跟谢隐说过了,他对谢隐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熟悉,而且现在大街小巷都是摄像头,谢隐又不傻,他不可能为了给祁枞机会带着詹芜芜去走小路,哪里人多他们往哪儿走,法制社会,众目睽睽,祁枞敢派人当街绑架?

事实证明祁枞并不敢,他越是找不到机会越着急,到最后简直狗急跳墙,谢隐只是跟詹芜芜去买个鸡蛋煎饼,回头就被人给围住了。

不知祁枞是从哪里找来的小混混,每个人头发颜色都不一样,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缤纷凶神恶煞,张口就问他们要钱。

詹芜芜果断地掏出钱包――她很穷的,全身上下的财产加起来不到两百块。

为首的红毛啐了一声:“你他妈耍老子呢?把你手机里余额全转过来!”

詹芜芜可听话了,立马打开手机给他们看,好家伙,余额四位数,中间还有一小数点,红毛脸一拉,这勒索对象怎么这么穷?

黄毛指着谢隐:“你!你的手机呢!”

很不巧的是谢隐也没钱,他天天吃住都在家里,手机余额倒是有个百来块,这钱是够他跟詹芜芜买面包牛奶的,但给小混混去网咖都不够,穷酸得很。

劫财失败,那就劫色!

而且是目标相当明显的劫色,对谢隐完全看不上,直奔詹芜芜。

詹芜芜是典型的小圆脸女孩,哪怕脂粉不施素颜朝天又穿着宽大不显身材的校服,照样能看出五官底子好,她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怕得发抖却还是朝谢隐喊:“你快走!”

准确一点来说,詹芜芜想喊的是,你快走,然后报警。

这群人的目标不是谢隐,谢隐要是逃走的话他们应该不会阻拦,只要谢隐逃掉去报警,或者喊人来救她,不然的话,两个人都被围在这里,谁都跑不了。

谢隐怎么可能把她丢下自己逃走?

他捉住詹芜芜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拉,绿毛见状嘎嘎怪笑:“哎哟兄弟们快看,这小子还挺懂怜香惜玉,知道把马子朝后头藏呢!”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就像是老鹰捉小鸡,戏弄地看着眼前这两个青涩的猎物,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小子,你识相点,现在跪下来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再叫三声爸爸,我就放你走。”

詹芜芜气得小脸发白,她下意识反握住谢隐的手,心慌意乱,早知道就不过来买鸡蛋煎饼了,一口没来得及吃不说,还遇到这种事……她希望谢隐能冷静一点,不要冲动,他们俩是肯定打不过这七个人的。

谢隐:“谁让你们来的?”

詹芜芜:?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倒霉才遇到这种事的吗?怎么这些人居然是被指使的?

为首的红毛冷笑一声:“什么谁让我们来的,你在放什么屁?老子想揍你就揍你,还要挑日子不成?赶紧的跪下来磕头,否则别怪兄弟几个不客气!”

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七个人年纪都不怎么大,但看这熟练的架势就知道,肯定不是头一回这么干。

他们咄咄逼人,谢隐护着詹芜芜不住后退,直退到周围都没什么人的地方,谢隐才飞起一脚踹在了红毛裤|裆!

这一下真是又准又狠,哪怕他天生体弱,也足够红毛喝一壶的了,红毛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双手捂裆疼得龇牙咧嘴,其他几个见老大吃了亏,哪里能依?立马冲谢隐扑了过来!

詹芜芜尖叫一声,谢隐一手拉着她,另一手隔开了攻击,又是精准的一脚!

地上顿时又多了一位捂裆派大弟子。

他的动作看似都是在躲,可每一腿都出的十分凌厉,而且决不落空,全踹在这群小混混的腿弯关节处以及重点部位,当场就让他们疼得鼻子发酸泪眼朦胧体似筛糠。

从始至终,谢隐都没有松开詹芜芜的手,没让别人碰到她一下。

詹芜芜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被阿蘅保护。

从小到大都是她保护他的,遇到危险也是詹芜芜挡在颜蘅身前,所以刚才被拦住,詹芜芜第一反应就是牺牲自己让颜蘅先走,而颜蘅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偏爱与呵护。

现在詹芜芜整个人恍恍惚惚,是,她跟阿蘅住得近,天天一起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对彼此的生活作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每天早上他晨练时,她也都跟在旁边,放假的早上还看见他在公园跟一群老大爷一起打太极――可那不是修身养性的吗?怎么还真的能用在打架上?

打死詹芜芜也不相信是巧合,对面可是七个人!

谢隐解决完这七个人,大气都没喘一下,他看着詹芜芜:“重新去买吧。”

说的是鸡蛋煎饼,刚才因为这些人都弄掉地上没法吃了。

詹芜芜继续恍恍惚惚,谢隐带她去买鸡蛋煎饼,不远处警车已经开了过来,是好心的路人帮忙报了警,听说是这里有小混混拦截高中生勒索恐吓,结果到了地方一看,瞬间懵逼,怎么高中生毫发未损,小混混倒了一地?

一个个还又哭又喊的……

不管怎么说,学生没出事就是好的,谢隐对警察说:“我怀疑他们是有人指使的。”

一听他这么说,警察立马严肃起来:“好的,我们保证会追查到底,你们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他们更担心学生会留下心理阴影。

年纪最大的中年警察听说是谢隐反击了小混混群,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身手不错,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当警察啊?”

詹芜芜连忙说:“他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不适合当警察的。”

……身体不好,还能一打七?那警察也想身体不好了。

谢隐摇头:“我想学医。”

留了电话跟住址,谢隐跟詹芜芜被允许回家,两人捧着鸡蛋煎饼边走边啃,詹芜芜还在奇怪:“我们应该没有跟谁结仇吧,谁要花这么大的劲儿整我们?”

谢隐也不瞒着她:“祁枞。”

“祁枞?!”詹芜芜眼睛变成蚊香圈儿,“为什么?谁得罪他了吗?你?还是我?”

谢隐:“你拒绝了他的告白,所以是你。”

詹芜芜:???

她不敢置信:“因为我拒绝他,就要找人整我?那以后他买房买车去贷款被银行拒绝,是不是还要炸银行啊?他要是考不上好大学,连学校一起轰了呗?”

“跟那种人讲道理,他是不会听的。”

“希望警察叔叔赶紧查出来,真的很讨厌这样的人。”詹芜芜嘀咕。

她觉得祁枞就像一只嗡嗡叫的绿豆蝇,烦人得很,怎么也赶不走,身为人类不能坐以待毙,什么电蚊拍熏蝇香通通用起来,不信搞不定!

小混混们拦截谢隐跟詹芜芜时,祁枞一直在暗地看着,他还等着出来当英雄呢!

结果英雄没当成,自己还进了局子。

他家条件是不错,可还没有牛逼到能一手遮天,还是高中生就雇社会上的混混去恐吓同学,这种人不在学籍里给他记一笔?不让学校通报他一回?不得跟他家长好好沟通沟通?

祁枞是自己在这里上学的,他家在大城市,当初就是惹了事才被送到这里来避风头,结果一茬儿还没过就又来一茬儿,他爸妈知道的时候都要气疯了!

而这一切跟谢隐和詹芜芜没有关系,他们是受害者。

为了不让祁枞被记档案,祁枞父母连夜赶来希望能私了,警察联系了谢隐,颜爸颜妈不愿意――那小孩都能雇人来欺负他们家阿蘅,私了有什么用?他们家虽然没有多有钱,却也不稀罕这种臭钱!

所以在颜爸颜妈的坚决反对下,这件事终究是被记入了学籍档案,这也意味着高考的时候大部分大学都会拒绝向祁枞开放,他体育成绩再优秀,档案有污点,也没有用。

而且周一的时候,学校也公开通报批评了祁枞的这种行为,原本在大城市就惹祸才被送到这小城市来,现在可好,在小城市又惹了祸,难道还能再转学回去吗?

显然不能了,当初把学籍转过来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还想再转回去,哪有这种好事?祁枞他就得在这所高中一直到高考,哪都别想去。

但国内大学显然是不会要他了,让祁枞随便去上一所大学他也不乐意,好在他们家有钱,出国留学的费用付得起,因此在高三下学期,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原本还是校草级别的祁枞便没有再来学校,据说是家里安排出国了。

他走不走对高三一班的同学们来说毫无影响,谁都不敢跟这种人交往,想象一下白天里还勾肩搭背一起踢球,晚上你落单他就找人来堵你要给你好看,原因可能就是踢球的时候没把球传给他,这种小心眼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不需要谢隐说什么,男生们已经自动自发排挤起祁枞来了。

祁枞连着三天没来学校,根本无人在意,离高考还有不到一百天,谁有心思去操心他啊。

晚上回到家,一起吃了夜宵,谢隐躺在床上,颜妈敲敲他的房门,探头:“阿蘅,早点睡觉,不要看书看得太晚,多多休息啊。”

谢隐轻笑:“好的,妈妈。”

颜妈温柔极了,儿子越来越懂事听话,她感觉自己这辈子已经值了,“你的成绩老师都说很好,考首都医科大绝对没有问题,爸妈希望你健康平安,其他的我们没有要求的。”

怕谢隐不信,还再三强调:“真的,就算是上大专,我跟你爸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