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桃井五月有一个跟踪者。

据她说,两个星期之前,一切都还很温和。

清晨时出现在家门口的鲜花牛奶。

傍晚躺在信箱里的明信片。

还有在她因为忙于课题没时间吃饭时,匿名送上门的外卖。

起初,她以为是外卖员送错了,或者是谁填错房间号,所以拒收了外卖。但当家门在一星期内被第三次敲响时,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与此同时,事态开始恶化。

散落在家门口的花变得干枯萎破败。

玻璃牛奶瓶里多了些白色的不明污物。

信箱里也不再是明信片,而是以各种角度偷拍的她的照片。

最后,就是这两天匿名打来的电话。

阴恻恻的、充满迷恋的一遍遍叫着“五月”,并发出不堪入耳的、下/流的喘/息声。

“第一次收到告白信的时候,我已经报警了。”桃井五月坐在沙发上,乖巧得接受三方会审,“但监控只拍到了一个身影……不过警方那边说,他们会加强对这个片区的巡逻。”

她说着,忽然面露沉思。

“难道这就是「它」开始打电话的原因?”

她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客厅里一片寂静。

理纱坐在她旁边,双手环胸,面色低沉;青峰大辉依旧盘着腿坐在茶几旁边,浑身紧绷,下颚紧收;紫原敦脸色没有前面两位那么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乙骨忧太挨着理纱的腿坐在地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雨山遥斗则小心地看着在场所有人的脸色,一言不发。

——直到青峰大辉忽然站起来。

理纱下意识抬眼,目光跟着他动。

只见青峰径直走到落地窗旁,双手抓着大开的窗帘猛地一拉,用劲之大,“唰唰”两下,声音巨响。

然后他转过身,脸色阴沉。

“我今晚留在这里。”

桃井五月张嘴,接话的却是理纱:“我觉得可以。”她说着,转头看向桃井,表情很淡,“你觉得呢?”

当然,读是读作“你觉得”。

实际上是“你敢拒绝试试”。

后者非常识趣地闭嘴,过两秒,不甘心地嘀咕:“也可以是你留下吧?”

理纱眉毛一扬,答得也快。

“不是不行。”

她看着从刚才开始,表情始终乖巧到完全不像本人的桃井五月,问:“但你确定要我和大辉同时留下?容我提醒你,如果是我们两个,你明天可能会爬不起来上早课。”

理纱对天发誓,说这话时,她绝对没有哪怕一分秒的其他念头。

但架不住听者有意。

就比如桃井五月,在短暂的表情空白后,忽然双唇一抿唇角一翘,笑了。

再比如她笑了之后,紫原敦也一言不发转头,一幅想说什么又碍于什么而沉默的样子。

再再比如他俩先后露出不对的表情后,青峰大辉捂住额头:“理纱,你弟还在。”

雨山遥斗:“噗。”

理纱:“……”

她看向脚边的乙骨忧太,看到对方躲闪的表情和红透的耳根后,出奇愤怒了。

“你们可真是肮脏的大人啊!!!”

他们没有在桃井家待太晚。

紫原敦因为家有点远,先离开了。而理纱家离桃井家不远,走路只需要二十多分钟,所以她待多了会儿,决定走路回去。

做出决定后,理纱本来想让雨山先走。

毕竟他家离她们俩的都远,从这里回去打车都要二十分钟。

雨山拒绝了。

理纱劝了两次,无果。

再来就是离开前,她再三叮嘱青峰晚上不要睡死,时刻注意门口的动静。

虽然他们都觉得短时间内那个跟踪狂不会再出现,但万一呢!是吧!

青峰大辉不厌其烦:“知道了知道了。”

他大喇喇站在玄关位置,用小指掏耳朵:“我会看着的,理纱妈妈。今晚绝对事无巨细向您汇报,好吧。”

理纱穿好凉鞋,还是不放心。

她往青峰大辉身后探头,一边确定桃井五月还没从洗手间出来,一边冲青峰招招手。

青峰大辉也往后看了看,接着快速弯腰,压低声音:“说。”

“你明天注意一下。”

“放心吧,妈妈,交给我。”

“那就交给你了啊。”

青峰大辉比了个ok的手势。

说完两人同时直起身,不过理纱转身离开前,忽然又想起什么:“不对,你最近有大学联赛是不是?”

“是啊。”

“那我明天来接你班。”

“不用。”

青峰大辉双手环胸,靠着墙壁姿态休闲,满脸无奈:“你明天不是满课?而且我可不想之后听到你说,你家门口出现了不知名送的鲜花和牛奶。”

理纱:“……”

说“不会的”好像有点虚。

不是自恋,但理纱高中时,的确遇到过被同班同学尾随的情况。这件事她的两个发小也都知道。

“行吧。”理纱妥协,“总之小心。”

青峰大辉颔首:“你回家也是。”

理纱手放在门把上,对从洗手间出来的桃井五月点了下头,然后才笑着回复青峰大辉:“不管你信不信——”

“但我现在是这世界上最安全的人了。”

门被关上,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在玄关处站了会儿,然后纷纷转头看向对方。

“果然是有了男朋友的人哦?”

“毕竟雨山看起来挺结实。”

“忧太看着也不错?”

“不错是不错,但理纱她弟的性格吧……”

青峰大辉尾音拉长,意欲不明。

桃井五月看着他,露出和他一样的表情,接着转身进屋:“今晚你睡沙发。”

青峰大辉站在原地,闻言,头和身体当即大幅度扭过去:“啊?你确定你那沙发能睡人?”

“肯定比理纱家的好~”

“不是。”青峰连忙三两步跟进去,“刚才你和理纱,还有理纱那男朋友,三个人就已经将位置占得差不多。弄得我和敦还有弟弟只能坐地板上……好好好,那给我两床被子打地铺?我总能打地铺吧?!”

先不提这边青峰怎么和桃井争取在她房间打地铺,另一边,理纱正在和雨山解释为什么她会被叫妈妈。

“因为我,”她顿住,尽量从词库中挑选一个自己能接受的,“会有点啰嗦。”

“啰嗦?”雨山遥斗笑了,“你?”

理纱点头,确认道:“很啰嗦。”

“比如?”

“比如有的时候,我会念他们。”她在有的时候这四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大辉天冷的时候光着膀子啦,五月特殊时期非要吃冰淇淋,所以我以前还经常在书包里备药。但整体来说,你只要不被我发现你不舒服或生病,就还好。”

“哦~被发现就会被你念是吧?”

“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你会不会?”

“……会。”

雨山又笑了:“那我感觉还好,虽然是挺像妈妈行为……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是要好好照顾自己?”他意有所指,“不然某人得在我耳边念到我完全好起来。”

理纱深觉得这事可能发生。

于是她点头:“没错,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你会被我烦死的。”

“那我宁愿被你烦呢。”

“什么?”

雨山暗笑一声,继续问:“还有呢?除了这个,你还做过什么很妈妈的事情吗?”

理纱想了想:“下厨吧。”

“因为你很擅长?”

“是的。”

“倒也合理。”

雨山回忆着今天的晚餐,舔了舔唇:“之前完全看不出来。我以为你只会做些简单的。”

“简单的。”理纱语气微妙,“比如?”

“煮姜汤啊。”

理纱哼笑了声:“那你明知道我只会煮姜汤,还跟我开展你对未来家庭生活的憧憬?”

雨山遥斗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且快:“那你可以学的嘛。你那么聪明,东大都能考上,学做饭肯定也难不倒你啊。”

“说得好像你不是东大似的。”

“那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在这方面,我肯定没有你天赋……”

“到了。”

一道略低的嗓音截住了雨山遥斗的尾音。

不只雨山停住,理纱也愣了下,才转头看向忽然出声的乙骨忧太。

后者看着他们——或者说,看着雨山遥斗,目光沉静,活像刚才那个突兀到稍显不礼貌的打断不是他说的。

理纱率先反应过来。

她看了眼周围,对雨山说:“你到了。”

这里的“到了”不是指到雨山家的意思,而是到了他们约定好分开的路口。

刚才说过,雨山家离五月家打车都要二十分钟,这是理纱想要他先离开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家、五月家和雨山家,基本呈现出一个稳固的三角形。

雨山家和她家不在同一个方向。

“好。”雨山遥斗看了看天,又看向理纱,“那你们回家小心,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嗯。”理纱点头,“你也是。”

雨山遥斗看着她,舔了舔唇抿住,看起来想抱一下。

只是碍于乙骨忧太一直盯着才作罢。

“那我走了?”

“好~”

雨山依依不舍地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转了回去:“对了,你户政那边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到时候会通知我去拿。”

“那你到时候叫上我?我陪你去。”

“好。”

理纱答完,看着雨山遥斗再次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一步三回头、三步一回头的,没忍住,笑了出来。

虽然这人说话有时候确实很气人……

但人还挺不错的。

不对。

现在不是评价这个的时候。

理纱转头,正想问自家弟弟刚才的事情,却被乙骨忧太抢先一步:“户政?”

他注视着她:“户政的什么事?”

“就……”

理纱下意识想回答。

但声音刚到嘴边就停住了。

她看着乙骨忧太,正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说的时候,后者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姐姐?”

理纱眉睫一颤,终是下定决心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到要出口时,还是难免犹豫地抿住了唇,“就是迁户口而已。”

“迁户口?”乙骨忧太怔住,似乎不理解。

下一秒,他猛地反应过来。

怔然消退,少年喉头微动,暖灯下,那双孔雀蓝的眼眸像是要完全黏在她身上,声音轻得像是从喉管中被气息推出来:“你找到……”

亲生父母了吗?

理纱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没有。”

而有些事一旦出口,后面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只是我以后要在东京发展,所以把户口独立出来会比较方便。”

乙骨忧太哦了声。

“那姐姐……想找吗?”

理纱愣住,微讶:“当然啊。”

她看着他,十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我总得搞清楚身世吧?而且我也想知道,他们是不要我才丢掉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而且为了这个,她都已经找几年了。

就是运气不好而已。

乙骨忧太沉默许久,忽然嗯了声:

“我知道了。”

理纱看着他,莫名觉得他这句知道……好像不仅仅是她理解的意思。

这让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但短暂沉默后,理纱想起来有一点,是她必须明确的。

“忧太。”她开口,将乙骨忧太的注意力拉回来,“虽然在法律上我迁出了乙骨家,但无论如何,我也是你姐姐。”

她眉头微皱,喉间微动:“……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对吗?”

乙骨忧太看着她颤抖的眼睫,从上而下的路灯暖色在她眼瞳里小心地跳着舞,很细碎,像是在担心,却又忍不住期待。

他不忍心打碎她的期待。

更何况——

少年掩去眸中翻滚的情绪:“对。”

抓着刀带的手摩挲了下粗糙的皮面,他遏制住触碰对方眼睛的冲动,弯起唇角询问:“那姐姐……想跟我一起去五月姐家的对面看看吗?”

理纱愣住:“我一起去?”

乙骨忧太歪头:“你不想?”

理纱摇头:“想,但是……”

“但是?”

“我能去?”

理纱皱着眉,困惑迟疑之余,隐秘地期冀起来:“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吗?”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妨碍。

可她又真的很想近距离看看忧太工作的样子……毕竟上次被那什么【帐】挡住了。

乙骨忧太终于反应过来。

“不会。”少年唇角重新绽放刚才的笑意,“而且这不算正式工作,顶多就是个前期调查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沉迷新出的一款小樱游戏……

萌神,果然是我初心啊!

以及昨天被朋友发了咒回最新一话,我人直接麻了,是看完后突然理解以前有读者对原著作者高喊”你懂个屁的原作“的程度(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如果误解了就是你对,我躺平挨骂)。

我真的会谢,是想开文写5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