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殷怀对上殷誉北的视线后,微微变了脸色。

重苍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抬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拧了拧眉。

“”

殷怀趁着这个时候缩回了手,见殷誉北盯着重苍瞧,以为他注意到了他的面庞与中原人不同,害怕他起疑,于是往前了一步,挡住了他冷冷的视线。

殷誉北见状微微眯了眯眼。

“走。”殷怀对身后的重苍低声道。

他害怕殷誉北发现什么端倪,脑海里开始仔细回想刚才自己和重苍的谈话,有没有暴露重苍的身份和他们的计划。

重苍视线越过殷怀直直的落在了上方的殷誉北身上,面色沉沉,薄唇紧抿。

见重苍没有动静,殷怀只好又叫了他一声。

重苍回过神来,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顺从的听他的话,退后一步站在他的后面,跟着他离开。

旁边的江伯见殷誉北面色冰冷,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戾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朝下望去,湖畔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人影。

殷誉北视线投向一旁挂着的红梅图,正是今天在花神宴上所画的。

“主子是有什么心事吗?”犹豫再三,江伯还是决定开口问道。

殷誉北没有回答,神色冷淡,“把画收起来吧。”

“是。”

三月三,长空碧透,沿岸百姓遥遥观望帝王出巡。

殷怀一行人坐船从蓬莱洲原路返回,他站在木船甲板上,身后站着一众朝廷官员,与他并肩而立的便是殷太后。

殷怀的乌发被江上风吹拂乱动,不时轻轻掠过面庞。

明明长了张稠艳近妖的面庞,却偏偏多了几分清冷感。

却没有知道他现在是绷着张面皮,努力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的滋味,脸色却也煞白了几分。

无他,晕船。

身后的重苍发现了他的异样,微微皱眉,将披风给他披上,沉声在他耳边问:“主子。需要进去吗?”

“不用。”殷怀勉强摇头。

虽然那日被打断后,他也不知道重苍当时想要说什么。

可看他后来也没有再提的意思,再加上他人也比起之前要变得正常了许多,不再刻意躲避他的接触,便也就没再过问。

又站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殷太后许是看见殷怀面色苍白,微微皱眉,不是说他身子骨已经好利索了么,怎么又是这副病蔫蔫的模样。

“怀儿身子不适就先别在这站着了,这儿风大。”

殷怀这才半推半就,似是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船头偏僻角落处有道熟悉的挺拔身影。

只见殷誉北单手搭在船栏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木栏,他身姿挺拔笔直,往那一站宛若绷直的□□。

只是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

殷怀想起了上次在蓬莱洲湖畔撞见他的那次见面。如果平日里他碰到殷誉北,还能站在原地和他说上一二,说不定还能气上他一气。

可是当时那个场景,怎么看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他越想起殷誉北盯着重苍的眼神就越觉得心惊胆颤。

殷誉北和北戎人应该有所接触,毕竟幼时在边关长大,老誉王常年与北戎交战,可是他那时应该很小,只能希望他不了解北戎王族。

殷誉北注视着下方的明黄身影,他方才正和旁边那个侍卫说着话,眼底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

可一当他对上自己的视线,便神色一僵,看上去十分不自在。

这个认知让殷誉北扯了扯嘴角。

他在害怕自己。

殷怀回到自己的屋里,有些睡不惯船上的床,摇摇晃晃的让他有些头晕,躺了一会,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于是索性又起了身往外走去。

此时外面已经没有了没有见到其他人,想必都回了自己屋。

殷怀走在廊上,没走几步,在拐角处便听到了殷太后和她身边的嬷嬷的交谈声,似乎还提到了他的名字。

眼看就要迎面撞上,殷怀连忙闪身避进了就近的屋子,屋门没落锁,本只是想试试,没想到还真的进去了。

殷怀躲起来就是想要听听她们到底在说自己什么。

“你说是怀儿看不上哀家赐给他的那个人吗?”

“怎么会,你老人家眼光这么好。”

“哎,哀家现在可就等着抱孙子了。”

“放心,娘娘必定心想事成。”

“”

两人交谈声渐行渐远,殷怀微微皱眉,殷太后为什么忽然这么着急,难道是因为自己大病已经痊愈,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又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道闯进了谁的屋子。

正准备出去时,便听到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传来。

“王爷,那幅画挂在哪?”

“我房间里。”

殷怀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蹲下往桌下挪。

书桌外有一层木隔板,从门口看不见桌下有人,好在桌面压的很低,如果不是仔细注意,看不到桌下的场景。

“嘎吱”一声推门声缓缓响起,殷怀不由自主的吞咽着口水,手忍不住攥成一团。

脚步声愈来愈近了,直到殷怀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玄色时,才停了下来。

上方的人似乎没有发现他,坐下后膝盖弯曲,脚往桌底随意一放。

这一放可差点把殷怀的心吓得跳出来,他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挪了挪,可是桌底空隙不够大,已经是退无可退。

殷怀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他刚才甚至感觉到袍角衣料拂过自己的脸,让他更加心惊胆战。

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躲,就是被发现了又能怎样,殷誉北还能吃了他不成,自己可是一国之君。

可如果不躲的话,到时自己又要怎么解释,如果不是一些必要的交集,他现在实在有些不愿和殷誉北打交道。

因为最近殷誉北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殷誉北似乎不知道自己桌下藏着什么,还在和旁边人对话。

“王爷,需要吩咐下去让小厨房做点吃食吗?”

殷誉北微微垂下眼,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上的书,眼神却不落在书上,扫过桌下的明黄一角,唇角微勾。

“不用了,你出去吧。”

江伯点头,多看了一眼殷誉北脸上的神情,心中微觉诧异。

正在他疑惑时,又被叫住了。

只见殷誉北掀起眼帘,目光淡淡的望来,“算了,还是做些吧。”

顿了顿,又道:“多做点甜食。”

“是。”

江伯愣了愣。“是。”

殷怀一听他说这话顿时一阵绝望,看来一时半会殷誉北是走不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坚持多久。

就这样过了估摸着一盏茶的功夫,他听到门又开了,然后又响起了零零散散的脚步声,想必是下人们将吃食送进来了。

“王爷,您看还需要添点什么吗?”

殷誉北这才抬了抬眼皮,视线从桌上一道道精致可口的小食上扫过,顿了顿,缓声道:“再来些蜜饯。”

殷怀在下面听着,没想到他竟也喜欢吃甜食,他有些不能将这个爱好和他本人联系起来。

江伯顿了顿,又道:“王爷,前几日选中的画像已经送往礼部了,让那里的人先看了一下生辰八字。”

殷誉北眼神冷了下来,“谁吩咐你干的?”

江伯一脸为难,“这是皇上的意思”

蹲在书桌下的殷怀,“”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让礼部核对生辰八字,还是说礼部的人实在太闲了,有个事干就停不下来。

殷誉北瞥了一眼身下,余光掠过那抹明黄身影。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自然是只能先谢过皇恩浩荡。”

殷怀:怎么总觉得阴阳怪气的。

从他踏进屋子的那一刻,殷誉北便已经发现了殷怀的身影。

殷誉北懒洋洋的垂下眼皮,手指抚过书册的封皮。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老奴告退。”

“等会。”殷誉北叫住了他,语气淡淡,“蜜饯就不用上了。”

江伯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能应下转身离开。

殷怀躲在桌下,听着主仆二人的话,心里默默祈祷殷誉北早点走。

可殷誉北却像是和他作对似的,根本没有想要起身离开的心思,吃食摆在那也不动分毫。

小食的香味一直往殷怀的鼻子里钻,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张纸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眼看着就往他脚边靠,吓得他连忙缩回腿,恨不得立刻蜷缩成一团。

下一秒殷誉北应该也发现了,因为随之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心跳如雷,已经开始绝望了。

心里开始想着要怎么钻出去才能显得不失体面。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殷誉北竟然站了起来,径直往外走去。

听到关门声响起,殷怀这才敢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他还不忘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时时刻刻注意维持自己的仪态。

临走之前他瞅了几眼桌上精致的吃食,收回视线,走到门口,又顿了顿,还是回来拿了块紫薯糖糕咬了一口往前走去。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见殷誉北站在门口,正望着自己。

殷怀不由一怔,随即意识过来后,面上飞快的滚烫起来,有些尴尬无措。

殷誉北往前走了几步,他人生的笔挺高瘦,往门口一杵就挡住了大片日光,莫名给人几分压迫感。

“陛下若是想来臣的屋子参观,说一声就行,大可不必如此。”

他挡在门口,殷怀退后了几步,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没想到这个举动却像是激怒了殷誉北一般,只见他冷笑一声。

“陛下为何怕我?”

殷怀心中有些慌乱,哪里想到他会如此大胆,于是想要故意冷脸,“誉王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殷誉北沉默不语,视线落在他嘴角黏着的糕渣上,放开了攥着他的手,朝着他唇角的方向移去。

殷怀不知他想干什么,作势就要扬起手掌。

他也不敢真打,只是想吓唬吓唬殷誉北,哪里想到他根本不吃这一招。

只见他牢牢的握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殷誉北看他脸色涨红,微微勾了勾唇,倾身向前俯在他的耳边,轻声一笑:“难道是在害怕我发现你在装模作样。”

殷怀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难道他不怕自己吗。

他讷讷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殷誉北笑了笑,迈步渐渐向他走进,殷怀见状又往后退了几步,他心中忐忑,

遇到不会解决的事,他一直都是靠身份糊弄人,但是却从来没想过有不管用的这一天。

“陛下你猜太后在想什么?”

殷怀退无可退,步履微微有些踉跄,忽然脚下一顿,后膝窝碰到了床沿,便顺势坐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殷怀知道自己不能拿他怎么样,不管是太后还是柳泽都比他说话管用,那些朝臣也只是对他表面敬畏,内心都不以为然。

毕竟就算他时不时发疯要罚惹自己不顺心的人,前提也是殷太后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关系到紧要之人,殷太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比如说眼前的殷誉北。

殷怀心中微微有些慌乱,感觉到目前的局势开始不受他的掌控,不由开口喊着外面的人。

“来人”

话音未落就被人捂住了嘴,殷怀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他会这么胆大包天,于是连忙挣扎了起来,对他又踢又咬。

哪里知道殷誉北的力气大的吓人,顺势将他压在了床上,牢牢的握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殷怀望着自己上方的人,怒视道:“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殷誉北却置若罔闻,像是丝毫不怕,伸手抚上了他的乌发,动作轻柔的在指尖绕了几转,感觉到身下人在微微颤抖,目光沉沉。

“陛下刚才是想叫你那个侍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