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样,便越意味着吴尽知晓的秘密有多惊人,云开自然不会就此放弃。
“既然如此,那不必你说。我来问,你只用点头或者摇头便可。”
很快,云开便有了新的决定。
其实很多事情,她早就有了一个较为完整而大胆的猜测。
便是吴尽没法直接告诉她,也能通过一些特定的提问,从是与否的答案中一步步得到证明,确定自己的答案。
她就不信,旁敲侧击也能够被封堵得死死。
吴尽见状,自然没有意见。
云开的脑子有多好用,他早就见识过,此时此刻也没有之前的懊恼,认认真真配合起云开来。
“若是我没能平安活过你提醒的半年之期,是不是会被人生生挖走灵根而死?而那个挖走我灵根者,正是仗剑峰元婴真君秦天?”
云开问得直接,这种时候完全没有必要拐弯抹角,越是具体明白越好。
吴尽点头,并不意外云开能够猜中。
事实上,今日云开还能够活着出现在他面前,便足以说明这姑娘已经因他之前为数不多的两点提醒,转而推测出了基本真相,并且为之做足了对策,这才有了今日截然不同的结果。
“秦天将我的灵根移植给了别人,那人并非南华宗人,而是宗外他的某个心爱之人?”云开再问。
吴尽接着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云开又道:“所以,打一开始,秦天收我为记名弟子,为的便是我身上的变异雷灵根。而此事他一直隐藏得极好,南华宗其他人并不知情,便是最后得手,也没外人知晓我的死与他有关,他依然还是那个正道魁首,南华宗顶梁般的存在?”
吴尽继续点头,表示这些推测丝毫不假。
见状,云开了然,继续问道:“关于这些,你也不曾亲眼目睹,所以并不知道具体详细,应该是在很多年之后偶尔得知了真相,发现了秦天的真面目?”
吴尽微微有些恍惚,倒不是旁的,而是云开抽丝剥茧的能力实在太强,强到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
事实上,他也注意到了云开的措辞。
从这一句开始,这姑娘明明白白用到了“很多年之后偶尔得知”这样的字眼,足以说明云开已经对他“未卜先知”的原因有了更为精准而胆大的推测。
但他还是如实点了头,也更加期待接下来云开还能说出哪些更让他佩服的推测事实。
“既然秦天压根就不是什么真正有底线、有原则的正派修士,那么以他的实力在未来的某一天,怕是生出了更大之恶,并且影响巨大,从而祸害了很多无辜苍生?”
云开看着吴尽俨然变色的脸,心中愈发笃定,补充道:“而吴师兄你,应该也死在了那场由秦天所起的祸事之中,对吗?”
吴尽直勾勾地看着云开,简直怀疑对方也亲自经历过这一切。
可他明白,并不是这样。
“是!”
他用力点点头,无声地说出了一个是字,其他却是拼命也张不开嘴。
“那么南华宗呢?整个南华宗的人是不是也受到了那场祸事连累?”
云开追问,且提醒:“你不必强行开口,只需点头或摇头便是。”
吴尽脸色难看,无比沉重地点点头。
何止是被连累,南华宗甚至整个青州修士以及普通人都因秦天几乎死绝。
再之后的事他都死了,自然无从知晓,也许青州的惨案是整场祸事的终结,又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呵呵,谁知道呢,反正踩着无数生灵尸骨步步攀升的秦天,却是在他死时都还披着那张虚伪至极的人皮,俨然如拯救苍生的英雄名动整个凤行大陆。
云开看着吴尽的面色,一颗心不由得又往下沉了沉:“不止南华宗对吗?受大祸影响的远不止一门一派?”
吴尽再次点头。
“难道牵扯到了整个青州?灭州之祸?”云开追问。
这回,吴尽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换成旁人不一定看得懂,但云开却愣是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在你死前,这场祸事已经涉及到了整个青州,但青州也未必是终结,或许仅仅只是更大的开端?”
吴尽一连点了好几下,云开的聪慧让他莫名安心释然了不少,至少哪怕受某种制约他无法亲口讲出这些秘密,但事实上云开已经猜中了七七八八。
他死前不到三百岁,实力仅是金丹初期,知道的内情也极为有限,但如今能够有人与他一起肩负压在心头太久太久的万千负担,不论将来如何,总之现在他是真的感到轻松了不少。
而云开,此时却是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之中。
事情好像比她之前所想的还要复杂,而秦天也远比她预想的更加危险狠辣。
这已经不仅仅只关乎她或者吴尽一人数人的性命,而是关乎到整个青州,甚至于更多生灵存亡。
“吴师兄……”
好一会儿后,云开这才重新开口,没有吴尽想象中的恍惚与难以接受,愈发镇定冷静得惊人。
“所以吴师兄,你之所以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你已经活过一回,亲自经历过一回。换而言之,如今对你来说,是死后带着记忆重新回到了年少时某一点,生命重新又开始了一次?”
最开始,她觉得吴尽应该是有着某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可如今看来,没有比重活一回更能解释吴尽的特殊经历。
“是,我死了,再活过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五岁还未进南华宗前半年。”
吴尽突然发现,他竟然能够顺利说出他想要说的东西了,顿时整个人都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能够说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将你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复述得差不多了。”
云开也是呆了呆,但很快想到了某个可能:“兴许是天机已泄,天道制约的规则等于被打破,既然都打破了,那么某些限制当然就无法再束缚于你。”
“你说得对,不过……”
吴尽终是难掩激动之情,看向云开笃定无比地说道:“我觉得更多还是因为,打破这一规则的人是你,所以才能这么顺利。云师妹可知,那个时候,为何我会主动接近你,并且冒险提示你关于灵根与仗剑峰的忠告?”
“嗯,因为,你发现我与你记忆中一些情况不太一样?”
能够自由沟通了,云开也轻松了不少,虽没有吴尽这么激动,不过当然也高兴不已。
他们打破了那道无形中的规则束缚,但两人却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如此至少说明,现在这一方天道勉强算是认可了这种既定事实。
“你真是太聪明了!”
吴尽很快压下太过激烈的情绪,平复些后,径直说道:“最开始,我也不敢置信,直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件又一件都与前世一般无二,这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更可怕的是,命运的车轮依然在坚定地朝着前世发生过的轨迹运转,我曾看到过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一样,哪怕我特意想要更改,但冥冥之中总有一股莫名之力将我努力做出的改变,重新推回原有的轨道。”
“这让我几乎绝望,因为这样下去,不论我怎么做,事情都会变着法子的重新回到原点,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改变不少自己最终的命运。可重活一世,重来一回,难道我只能眼睁睁再让自己重新走一遍前世之路,重新再死一回吗?我不甘心,真那样的话,那我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直到有一天,我回宗门后突然发现这一世与前世唯一不同的变化,那便是你!”
吴尽能顺利说话后,根本不必云开多问,强烈的倾述欲,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世,你被秦天收为记名弟子后,但并没有跟着南华宗其他新弟子一起乘坐飞舟归宗,而是请求秦天直接带你一起离开了太康城,半年后才被秦天带回宗门,带回仗剑峰。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一次搭乘的飞舟上没有你,你不曾受伤,也不曾留在外门,更不曾与落霞峰任何人结识有过关联。而那一趟返回宗门的飞周,却是舟毁人亡,无一生还。”
“这是我重生几年后,第一次发现所经历过的事情出现了变化,而所有变化的根源,全都与你有关。一开始,我以为你与我一般有着相同或者类似的经历,所以才会特意试探于你。但我很快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所想象的,而你也愈发与我记忆中那个天漏之体的记名弟子不太一样。最为关键还在于,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真正改变前世既定轨道者!”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觉得你就是一个特殊的变数存在,是有可能改变前世青州命运的一线生机!但同时,你也有着你的死劫,偏偏死劫的根源同样是整个青州之祸的源头秦天!所以,我当时就告诉自己,如果这一世你能够平安渡过死劫,我便将一切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既然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将来也一定能够改变整个青州的惨剧。”
听到这番话,云开倒是彻底理解了当初吴尽为何问她那些奇怪的问题。
看来,在吴尽所说的那一世里,她的确做出了与现在的自己完全不同的选择,也正可谓说一步不同,后面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步步不同。
可到现在,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在秦天不曾主动开口的情况下,当众请求秦天带她一并离开,反倒莫名觉得吴尽说的那个自己并不真正的她。
哪怕对秦天真面目与收她为徒的目的一无所知,哪怕不小心间已经送羊入虎口,哪怕双方实力再是绝对悬殊,但她并不觉得以自己的性格与脑子,当真会一直察觉不到任何问题。
最终便是没法改变死亡结局,也绝不可能让自己死得那么默默无声,死得那么毫无价值!
可她又的的确确就是货真价实的云开,从来没有被人夺舍过,也从未被人以任何形式替代过。
吴尽的一些话,让她生出了更大的疑惑,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她差点儿就抓住了,不过偏偏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青州之祸是什么?你能具体说说秦天后来到底干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吗?”
没抓住那个一闪而逝的关键灵光,云开便把重点先放到了青州之祸上。
吴尽见云开听到这么多离奇之事却依然还能保持着冷静、镇定的思考本能,这样的心态也着实让他这个活了快三百岁的人感到惭愧。
“青州之祸,是秦天他……”
吴尽没有惭愧多久,因为很快,他发现自己竟然再次受到了规则限制,不能将与青州之祸有关的详细内容说道出来。
他张着嘴,奋力挣扎了好一会儿,结果愣是连声音都没有吱出来一下。
完了,这是又开始受限了。
见状,云开也是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该说是吴尽不太靠谱,还是背后限制的某些规则太不严谨或者太严谨。
“算了,现在说不出来就先别说了,大不了碰到有关联的线索时,你旁敲侧击多给些提醒便是。反正我们现在这点实力什么都干不了,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云开不为难吴尽,这事到底怪不了他。
等到他们都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时,就算吴尽什么都不说,她也早早推测得出秦天能干出什么祸害苍生之事。
“唉,你说得对。”
话能出口了,吴尽发现只要不提青州之祸,倒是又正常了:“果然又是这样,怕是得等哪天你再把那件事给推测复述个八九不离十后,我才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归根结底,还是实力太弱呀!”
听到吴尽最后一句感慨,云开猛地一怔,终于抓住了自己一直以来总觉得不对劲的东西。
“等等吴师兄!”
她定定地看着吴尽,严肃反问:“你为何如此笃定,你是真的死了后又重新回到年少之时,而如今、现在正经历的种种当真是你重新再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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