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嫁祸

“你什么意思!”

白芷上前怒道:“我是去添了一次炭,但都是内廷司往常按例取的金丝炭,我难不成还能在炭火里动手脚害娘娘吗?”

沈琴央见白芷反应如此之大,出言安抚她道:“你也别急,她在屋外头守夜,按自己看到的说,未必就是要指认你。”

白芷声音都带了些哭腔,“娘娘,夜里屋里头就我和连翘进去过,若她是救您的那个,我可不就成了害您的那个!?”

话音一落,竹苓刚迈进屋里,闻言轻声咳了一下,白芷含着眼泪回头才发现屋里还站了两个人:

连翘已经醒了,被竹苓扶着站在门前。

沈琴央点点头示意她们进来,见连翘脸色还是很差,额头上贴了块纱布条,洇出点血丝。

她已经听说连翘拼死将她从屋里背出来,自己还摔下楼梯的事。

“你吸入的煤毒更多,本宫现在都还有些不适,怎么能这么快下地走动呢?”沈琴央吩咐竹苓端了凳子来,让连翘坐着回话。

白芷死死地盯着连翘,愤愤道:“讨了这么大个恩赏,可当然要趁着虚弱赶过来,再晚些就怕别人忘了!”

沈琴央冷声呵道:“白芷,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先下去。”

白芷眼泪簌簌落下来。

她怎么能现在走呢!现在退下去屋里就剩那个连翘,不被她咬死了污蔑才怪!

“我不下去,我下去了,娘娘就不信我了,她三言两语就哄得您重用她,还不知道她要拿这事怎么编排我!”

沈琴央看了竹苓一眼,“竹苓,给她拎出去。”

竹苓点点头,不置一言捂上白芷的嘴就给她扛了出去,任凭白芷呜呜咽咽地挣扎也没用,竹苓甚至还能再空出一只手来把门带上。

到了屋外白芷才挣脱开竹苓的钳制,她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蹲在地上抽泣道:

“现在连你也向着那个连翘了!连你也觉得是我存了心去害娘娘吗?”

竹苓看她像只没人要了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也在她身边蹲下:

“娘娘,相信。”

白芷同竹苓相处更久,对她这种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说话方式更习以为常,解读一番也能无障碍交流。

“你是想说,娘娘会相信我?”

竹苓看着她又说:“木炭。”

“是的,炭有问题,但都是如常从炭笼里取的,也是内廷司刚下来的新炭,顶好的金丝炭。白日里一直燃着都没出问题,怎么会突然冒黑烟呢?”

白芷在深夜的寒风里抹了抹眼泪,因为脸颊余留的水渍而顿觉刺冷,她喃喃着:

“我添的炭是没问题的,一定是连翘在我走后动了手脚!她...她是知道今夜我会去添炭,便自导自演了一出意外再推到我身上...今日往后,她在娘娘跟前就是忠心护主的忠仆,我却成了因为丫鬟间的争斗而加害主子的罪人...”

竹苓伸手替她擦了擦脸颊的泪,但无济于事,白芷已经哭得停不下来了。

另一边的屋内,烛火昏黄摇曳,给沈琴央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边,看上去比白日里温和许多。

听下人说,冬日里门窗都封得严密,屋内的炭烟根本出不去,又浓又烈。她睡在床幔里隔绝了好些,但睡在外面的连翘却吸进去太多,不住的干呕,眩晕,手脚根本使不上力。

这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背着自己从屋子里出来,直到屋外守夜的小宫女发觉,才敢轻轻放下她,放任自己彻底晕过去。

沈琴央也不是一个完全铁石心肠的人,她目光落在连翘额头的伤口处,“磕的厉害吗?若是留下疤就不好了。”

连翘面色平静地摇摇头,“奴婢伤得不重,太医说涂些药膏便好了。”

女儿家的,到底是伤在脸上,怎么可能说得如此轻巧。但连翘好像确实对自己的容貌完全不在意,“娘娘,先不说这个了。”

她一直藏在袖中的手伸出来摊开,掌中是一块黑色的木炭。

沈琴央心领神会,“这就是有问题的炭?”

连翘点点头,她将这一小块金丝炭掰开,沈琴央接过半块在手中,稍作观察便发现了怪异之处。

“里面是湿的。”

不仅如此,这炭拿在手里外面是干的,根本看不出问题,只有掰开才能发现是块湿炭。而湿炭燃烧蒸发大量水汽,其中裹挟着没能完全燃烧的炭粉。若是在睡梦中吸入,睡得再沉些,可能连发觉都来不及便已经中毒至深无力回天了。

沈琴央把那枚金丝炭放回连翘掌心,“所以,你觉得是谁干的?”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白芷作为最直接接触过炭火的人有着很大的嫌疑,况且她看不惯连翘是整个昭晨宫的人都看在眼里的。虽然沈琴央不认为白芷会拿自己的安危来行嫁祸之事,但人心隔肚皮。

更何况还有穿越者的可能性在,书中世界里沈琴央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

连翘却摇了摇头,“奴婢不敢确定,但一定不是白芷。”

这倒是意想不到的答案,即便最后查清不是白芷所为,也会因为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而离间她们的主仆情谊,沈琴央本以为她不会放弃攀咬白芷的这个机会。

连翘没有注意到沈琴央的表情,握着湿炭继续分析道:

“因为这块湿炭我不是从寝宫里的炭盆取的,是库房里堆在炭娄表面的。若是白芷做的,她一定只会在今夜要用的炭里做手脚。”

不错,始作俑者一定是将湿炭堆在炭娄表层,这样无论谁去添炭取走的都是有问题的湿炭,但也一定会遗留下一部分。

这个方法很是巧妙,浸湿的木炭只烘干表层水分,若不是有心去检查,根本不会发现问题所在。而炭娄里没能取走的湿炭等到次日发现,水分也已挥发殆尽。

但连翘不仅立即救出了沈琴央,还在醒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证物。

沈琴央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子绝非普通侍女,这样的人,必须牢牢抓在手中为自己所用。她手下,竹苓不善言辞,白芷行事冒进,而她二人心思都浅,忠心有余却谋事不足。连翘是个可堪大用之才,但越是心思缜密深沉的人,越难把握。

“这件事先按下去,昭晨宫出了奸细,现在声张反而打草惊蛇。无论谋划之人目的是什么,此行失败必然还有下一招等着。”

连翘攥紧了那枚炭,沉声应下。

当夜过去,皇后娘娘煤烟中毒的事很快就在后宫传开,她闭门谢客歇了两日,玉贵妃就来登门问安了。

她不再对外称病后,恢复了往日浓妆艳抹的打扮,穿的花团锦簇踏入昭晨宫的大门,完全没有大病初愈该有的样子。看上去养得还体态丰腴了好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蜜雪喝多了。

“姐姐宫里的下人怎么这么不小心,竟闹出这等大事来。”

贵妃容色艳丽,哪怕说句重话都令人觉得是在娇嗔,若不是沈琴央知道眼前拉着自己的玉贵妃已经换了人,单从外表仪态来看还真难以分辨。

一定要说有何不同,那便是细看来她眼眸中流转的神色。只是从前的玉贵妃是个笨蛋美人,与其说娇媚不如说是娇憨,看人的眼神永远是懵懂没有焦点的。但现在的玉贵妃,眼睛活脱脱是个七窍玲珑心的狐狸精,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一个扁平的纸片人,忽然注入了灵魂的感觉。

“是不是上次在瑶华宫吵嘴的那两个小宫女闹得?这下人啊平时小打小闹的若是惯着,早晚有一天得闹出大事来。姐姐若是舍不得,我来帮姐姐教训一下!免得她们再闯祸!”

玉贵妃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丫头脸上都和见了鬼一样,白芷更是脸上挂不住,又觉得委屈难堪,又惊讶愤怒。皇后娘娘统管后宫这么多年,哪个下人不是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什么时候昭晨宫的宫女还轮到她一个贵妃来管了?

沈琴央淡然一笑,她当然知道玉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觉得沈琴央刚穿进来,对原书剧情还一无所知,真把她当成个任意揉搓的白痴,没几天就连手底下的宫女都压不住了。

若是她替皇后管教贴身宫女的事传出去,岂不是打了皇后的脸还助长了她玉贵妃的威信?

“都是小事,不必大肆声张。”

玉贵妃看她一副恬静无争的样子,心中更是四平八稳,回头同一旁沈琴央的宫女朗声道:

“本宫要同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你们都下去吧。”

闻言,白芷有些犹豫,连翘眼里只看着沈琴央,竹苓更是站着一动不动,好像压根没听见。

直到沈琴央在玉贵妃身后朝她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才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你宫里的人是该好好管管,毕竟你这身子的主人可是个恶毒皇后呢,这样柔柔弱弱的可不行,小心露出马脚。”

玉贵妃转头来笑着叮嘱她,见沈琴央脸色仍然不好,有些忧心道:“起初我还以为你是同我一样,刚穿进来害怕露出破绽才称病谢客,没想到竟是真中毒了。”

沈琴央道:“吸了些一氧化碳,也不算太严重,很快就好了,只是受到些惊吓...”

“那肯定啊,我都替你后怕,这若是夜里睡得太死...”玉贵妃没再说下去,她攥着沈琴央的手,十分真诚地为她谋划道:

“你现在在后宫孤立无援,皇帝又是这样一个负心薄幸的渣男。所以,眼下还是要赶紧找到一个倚仗,才能安稳度日啊!”

见她急着把话头往下引,沈琴央明知故问,“我这个角色既然是女主,身份又是皇后,能倚仗的难道不只有贺成衍这个皇帝吗?”

玉贵妃攥着她的手紧了紧,急道:“当然不是!若这里是真实世界的后宫,当然只能倚仗皇帝,但咱们可是穿进了一本小说,小说里最可靠的倚仗,还能是谁?”

她狡黠一笑,“当然是男主呀。”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看猫的文案被敲了,要求整改= =。我换了一版,之前的我个人很喜欢所以放wb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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