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娶亲,朝会足足闭门三日。
第三日,心腹壮起胆子,在纱幔之外喊了一声。
“殿下,您该上朝了!天子和百官都在等您!”
摄政王容色冷寂,被佛珠跟雪白大胸硬压着脸,一双眼睛泛着血丝,“和尚,你听见没,本王要上朝了,你最好适可而止。”也就仗着自己是个修佛的,佛光整整照了她三日,蝉鸣也给她嘹亮响了三天!
佛珠的主人叹息道,“殿下真不讲道理,这合欢禅魔是殿下准备的,也是殿下要贫僧饮的,贫僧不曾忤逆,怎么还要适可而止?”
摄政王嗤笑,“本王也没想到,堂堂高僧,口味奇特,竟然喜欢畸形的腿——”
古朴佛珠灵活滑动,高僧俯首下来,很是自然亲昵吮了下她耳后的软肉,鬓发也扑进了湿湿的热气,他说,“殿下怎么老是妄自菲薄?贫僧所见,所感,都是生平最好的绝色,只怕殿下嫌我孟浪,否则三千日,贫僧也不想醒来。”
心腹:“……”
我犯了什么错,一大清早的,就要听公主跟圣僧驸马的闺房情趣。
而且,圣僧,你不觉得你被强娶、强入洞房之后,该有点反抗的态度吗?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做抵抗甚至还很高兴地迎合上去?!
心腹正想着,那圣僧驸马下了公主的床榻,似乎沉吟了片刻,撕开了一片淡红荔枝色的床纱,围在腰边走出来。
“阿弥陀佛。”
这圣僧驸马很是狂放,敞着饱满雪白的大胸,一千零八十颗的硕大圆润的佛珠从颈边垂下来,安稳盘在胸前,那佛头穗的流苏被他拨正,却黏在一侧的深腰线,他也并不在意,冲着他单手作礼。
心腹掠过一个微妙的念头。
——好一个大胸和尚,长公主殿下艳福不浅。
“这位有过两面之缘的施主……”
“驸马叫我齐寿就好!”
心腹连忙收拾起乱七八糟的念头。
“齐施主,贫僧嫁作人夫,倒是不好再穿袈裟了,不知府上可有备用的僧衣?寻常衣裳也行。”
心腹让侍女奉上一套崭新的僧衣。
“多谢。”
释蝉月穿好了自己的僧衣,又将佛珠端正摆在胸前。
侍女们鱼贯而入,给摄政王更衣,一旁的驸马看得很认真,还同摄政王商量,“殿下,贫僧已经记下,明日便由贫僧来穿。”
摄政王嗤笑一声,“好啊,你想服侍本王,那就好好跟着她们学!”
于是这位新任驸马,分明是仪态庄重的佛陀模样,却将女子的衣裳、首饰、烟支、发髻等款式玩出花儿来,侍女们都要甘拜下风,时不时就要问驸马取一取经。没过多久,摄政王的洗发、沐浴、按摩、煎药等琐事,都一一落在圣僧驸马的手上。
侍女们都羡慕不已,觉得驸马又温柔又贤惠,哪怕光着一颗脑袋,还是个还俗的和尚。
唯有心腹齐寿同情摄政王。
这秀色巨胸的和尚,天天想着法子勾引他家殿下,公主府歇得最早,起得也是最迟的,摄政王脖颈里的吻痕儿,日日换新,就没一日消下去的。这摄政王白日里要应对朝廷里的魑魅魍魉,晚上也没得消停,心腹都害怕她病情加重,提前去阎王殿喝茶。
谁曾料想,摄政王的气色竟一日比一日好了。
人们都觉得是个怪事。
难道高僧的冲喜效果比常人要更好些?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愈发畏惧起摄政王,若她春秋鼎盛,谁还敢与她较量这王权江山!而且在真正的天子被扶正之前,摄政王一直都是以嫡太子的标准来培养,骑射、文识、心性等方面样样不差,先帝更是欣喜不已,在长公主九岁时就想立她为真正的太子,为她举行宗庙大祭。
然而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长公主假扮胞弟一事被人揭穿,先帝龙颜大怒,将她软禁在宫外。
同年,行宫走水,长公主受困其中,险些被活活烧死。
也许是命硬,长公主从那坍塌的房屋爬了出来,用她的一双手,拖着被房梁砸伤、烧伤的残腿,浑身是血地活了下来。
至此,天子真龙归位,长公主也因为腿疾隐居深宫。
大家都以为这狸猫太子的事情告了一段落,殊不知长公主的复仇正是从这一年开始。
“太傅!这怎么办!”
萧天子面色惨白,在宫中烦躁踱步,“萧蜚红她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逮住一个和尚冲喜,竟然真的给她冲好了,你看她今日上朝是什么样子,竟然一点儿都不咳了,那和尚才入了公主府多少个月,萧蜚红就跟吃了十全大补药似的!”
“咳,陛下,慎言。”太傅咳嗽一声,“听说那是一名云游高僧,走遍天下,手里有几个气血药方子也不为过。”
“可寡人只想让萧蜚红去死!”
萧天子咬牙切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恨意,“如今寡人二十岁,长子都三岁多了,可寡人的朝政还把持在这恶毒女人手里,萧蜚红她究竟想要干什么?这是萧家的天下,亦是我的王朝,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万民供奉她,就该乖乖去和亲生子,她来搅和寡人的王道干什么!”
虽然摄政王的眼线遍布宫中,但萧天子登基了四年,也算是收拢了一批势力,起码近身的都是忠心可靠的,太傅任由天子发泄。
不发泄不行啊,他怕太子憋屈太久,给自己憋出内伤了。
摄政王十六岁逼宫,逼得先帝不得不立下摄政诏书,没过几日,先帝就因为郁结在心,驾鹤西去了。从此以后,文武百官,包括登极的天子,都处在这位暴戾恣睢的长公主的阴影之下。
“不行,寡人要想个法子,弄死这秃驴,决不能让他治好萧蜚红!”
“陛下,气归气,您万不可轻举妄动。”太傅劝道,“长公主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好不容易得了个男人,食髓知味,您贸然触碰她的底线,恐怕……”
恐怕什么?
那不成萧蜚红她还敢废他这个天子?
萧天子自认对这个皇姐还有几分情分,毕竟她早年的确为他挡了灾,可是待他从宫外归来,她竟然还抓着权力不放,这就让天子很厌恶了,不是她的东西,她偏要觊觎!要是早知道她这副丑陋模样,他就该祈祷那场大火烧死她!
萧蜚红就适合做鬼!
太傅走后,萧天子余怒未消,还是一个玩伴太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萧天子的面色才由阴转晴。
而此时的佛门圣僧也陷入一桩新的烦恼中。
按理说,他的蝉灵圣身早已登堂入室,蕴含着最灵澈的佛道,是天地至圣之物之一,为了不用力过猛,把长公主直接在床上普渡出家,他每次双修都很克制,还使用了最温和的蝉蜕之法,每夜都温养了四个时辰,那男女的花招想得他煞费苦心。
他还把老龟的龟壳拿了出来,给长公主煎药温补,这内服外调,可谓是双管齐下。
所以长公主的双腿为什么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首座感到匪夷所思。
除了在诛仙台求爱帝绯红一事,首座做事总是很有把握,从不失手。
这腿疾在人间是要命的,但对于诸天第二的佛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在长公主回府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名满是疑惑的佛者蹲了下来,轻车熟路撩开了长公主的裙摆,单掌探了进去,从她的脚踝捏起。
众心腹震惊到失声。
驸马已经……饥渴到这个程度了吗?白日都忍不住对摄政王下手了!
这是何等的淫僧!
首座却没有理会他们诡异的神色,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对方的双腿,毕竟意乱情迷之际,他看什么都是绝好风光,难免就携带了几分私心。这会儿他念头平静通达,感知着长公主的皮肉、骨骼以及经脉分布的气血游走。
没有异常。
而且这种恢复的程度,足够摄政王下地行走。
但她偏偏没有。
“和尚,你摸够了吗?”摄政王面无表情,“反正都坏死了,本王切了这两条腿给你玩好不好?”
心腹们屏气凝神,来了,殿下要发怒了!
驸马要遭殃了!
然而每一次,他们的圣僧驸马都能力挽狂澜,只听他温言道,“殿下又孩子气了,这腿若不长在殿下的身上,贫僧岂不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他从侍从手里接过木质轮椅,熟练推着她进府,“天要入秋了,贫僧给殿下新做了一件披风,等会去房里试试。”
在试衣的途中,这和尚突发奇想,哄着她,“这披风要站起来才好看,贫僧扶殿下走一下?”
摄政王冷若冰霜,“和尚,你很闲?”
“贫僧还好。”首座面不改色,“也就是做点饭,裁点衣裳,还有准备殿下的药浴……”
他一边说着,一边趁其不意,将她抱了起来,嘴上还说,“殿下走一下,今日药浴贫僧亲手伺候。”
摄政王:“……”
摄政王:“……和尚,我劝你还是要节制一下。”
侍女们低下头,偷偷抿嘴。
首座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脖颈,一手环抱住她的腰,将她的脚尖轻触到地面,由于两人身高体型的差异,首座几乎是弯腰撅臀的姿态,样子很是妖娆。摄政王被他扶着腰,走了一步,很快面色发红,渗出了数滴热汗,呼吸也微喘了起来。
她看着地面,眼底忽然浮现出一丝恐惧。
“和尚,我不行了——”
他却说,“什么?殿下要贫僧吻你?哎呀,这么多人,贫僧真是羞得脸皮都红了。”
说罢,佛陀垂首,窗棂的光筛了一层细纱,尘埃浮动,它轻轻扶面,捉了她的唇,渡入了一抹甘霖,低语道,“殿下不用怕,贫僧就在您的身下,就像每次那样,您怎么闹,都摔不疼的。好了,您再迈开腿,试一试。”
到了晚上,这和尚花招更多,“殿下不想试试踹一下贫僧的脸是什么滋味吗?来,蹬腿,往这儿踹。”
摄政王:“……”
摄政王:“……本王要换人,你个假和尚,佛祖当初怎么会收了你。”
佛者不由得微笑起来。
佛珠薄染一层荔枝红,他吐出一口气,好似雪压松梢,清冷中犹带着几分力劲,“也许是佛祖也知道,我前世是一头六根不净的蝉,它处处点化我,我处处不信,还与它较劲了九万年。”可是啊,当那个人出现,那些苦的,不甘的,一切都没了章法。
当初二十四诸天尾翅一开,他就知道他这老混蛋要完蛋了。
“这世上断无双全之法,既然贫僧都负了如来,不痛痛快快爱公主一场,贫僧岂不是亏大了?”
说罢,又是莲花沉水,千般风浪叠起。
“嘭——”
还没天亮,首座如愿被踹了下床。
他先是一愣,继而捂着额头的红印,低哑笑了起来。这圣僧雪胸饱满起伏,一双眼睛也跟烟水似的勾引众生。
“原来殿下喜欢这种的,贫僧记下了。”
这一日,摄政王照例赶赴朝会,她的贤惠驸马坐在亭内的圆桌石凳上,根据之前的尺寸,将披风的领口改小一点。
“驸马,您的信。”
“等会,等我收了这线。”
随从只见他们的圣僧驸马翘起兰花指,捏着针线,那叫一个眼花缭乱,行云流水,硬是把绣花绣成了一套绝世针法,就差开宗立派了。驸马一边绣面,还自言自语地说,“不愧是贫僧,又贤惠又能干。”
死活都学不会绣花的随从很自卑,小声地说,“驸马,您的信,加急的。”
驸马这才撩开眼皮看他。
“贤惠的男人办事要利落点,不要说一半收一半,知道吗?”
“是、是。”
等摄政王回府,驸马已经不知所踪。
“驸马呢?”
“呃,驸马,驸马有事出去了,这是他让我交给您的信。”
摄政王看完之后,原本平静了多日的神色隐隐有狰狞翻涌的姿态,“……立即,封闭城门,不得让任何可疑人员进出!”
“是!”
“备马,本王要出城!”
心腹刚牵来一匹枣红色骏马,欲要扶她上马,摄政王一把推开他,“滚开,别碍事!”
她翻身落马,狂夹马肚,呼啸而去。
众侍卫面面相觑,一副青天白日我们活见了鬼的样子。
“驾——”
一匹红马飞快越过河岸,茫茫的芦花在被马蹄践踏,纷纷扬扬做了一场清雪。她追上了一辆青帘马车,一甩鞭尾的细钩,马车的小窗被她生生掀飞,木屑四溅间,驮车的马儿也受了惊,惊叫着往前跑去。
一道身影灵活跳了车。
那圆润俊秀的光头,不是驸马又是谁?
“殿下?”
他诧异叫了一声,很快一截长鞭破空而来,卷着他的细腰,粗鲁至极拖上了马背。
首座:“?”
这是玩的新情趣吗?
骏马又进了城,在街上飞快奔驰,不消片刻就到了公主府,摄政王率先下马,又把马背上的和尚扛上了肩头,双腿走出了残影,活像是山贼抢亲般霸道蛮力。
侍卫们的眼珠都瞪出来了。
楼阁之上。
“嘭——”
摄政王把和尚摔上了一张弥勒榻,卷折在袖袍里的纸张也摔到了对方的脸。
“休书!”
摄政王手背拔起青筋,捏着他的颈,“和尚,你好得很啊,昨日才跟本王说,你负了如来,也要爱我一场,这算什么,你要当个缩头乌龟是吗?”
首座弱弱地说,“我师哥是缩头老龟,我不是,而且这休书太丑,并非是我……”
“闭嘴!你还在胡搅蛮缠!”
摄政王怒不可遏,她唇薄而细,双眉更如雁翎刀细长,泛开一股阴沉的冷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妖孽吗?本王特意收留你,还让你做正经的驸马,你竟敢背叛本王!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看谁能硬的过谁!”
她一个击掌,心腹们从楼下迅速抬来了一个巨大的笼子。
“关好门窗!”
“是!”
首座看着面前的鸟笼,各色的燕、雀、画眉、喜鹊,羽毛艳丽,活泼伶俐,甚至还有几只野性的狸奴,他隐约猜到她想要做什么,唇边的笑意收敛了点,他叹息道,“殿下,不要做自己后悔的事情。须知,世人都爱雾里花,水中观音,越是接近真相,就越——”
摄政王暴虐踹开了笼子。
扑哧!
刹那之间,百鸟起飞,它们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直直扑向了弥勒榻。
楼阁的窗户全被封死,只有缝隙里嵌着无数条薄金边,昏暗的短塌上垂开数不清的银线,像是一段段被拉长的雨丝,蝉灵的额头触角同样细长如丝,闪烁着细腻的微光。它缓缓抬头,鼻梁与眼睛的交接处,分别点了两颗雪痣,比佛陀的眉心痣更妖,也更圣洁。
“撕啦——”
它后背的僧衣被异物撕扯破碎,长出了两对薄透的、潮湿的蝉翼。
燕雀在它身上扑棱,试图啄食这头大白蝉。
佛蝉皮糙肉厚,将它们都轻轻推了开,小家伙锲而不舍,继续爬床。
它再推。
它们再爬。
直到一只细瘦冰冷的手掌爬上了它的膝盖,佛蝉顿了顿,觉得自己被这小混蛋逼得现了原形,还是要生气一下,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线。于是佛蝉伸手,用了三分力度推开她,与此同时,耳尖却被柔软的蛇类湿漉漉舔了一下。
它的尾翅不由得倏忽收紧,带着一点刺激性的微颤。
“和尚,不要小看人心叵测,虽然这个人间没有仙佛,可人比鬼还可怕,你用最短的时间,让本王死灰复燃,不知道多少魑魅魍魉,盯着你这身成佛的蝉肉垂涎欲滴。”摄政王单手压着它的佛珠,舌尖在它的耳廓绕了一圈,留下绵绵的蛛丝。
“以后,不管收到谁的求救信,在没有请示本王之前,你不得单独出府,记住了。”
佛蝉神情有些异样,它眨着眼睛,睫毛拂过鼻梁的两粒盐雪。
“原来你知道贫僧收到了白马寺的求救,那你为何还……”
“为何做那么多事?还要逼你现原形?”
摄政王俯视着他,“第一,是要让幕后主使看看,他成功挑拨了你我,以及本王失了智,可以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
“第二,自然是让你这和尚瞧瞧,你的处境多危险,除了本王,这世间还有无数聪明人,为了你的蝉命着想,你最好不要离开本王半步。”
“至于第三……”
摄政王腰间的山玄玉压在一片薄薄的蝉翼之上,玉的光影渗进蝉纱中。
“本王癖好特殊,想跟非人的生灵做,不行?”
这一霎那,她周身的气息邪恶又混沌,细眉薄唇说不出的风流猖狂,一点点唤醒它的战栗。
是杀入三十三重天赏他一吻的帝绯红。
也是震慑诸天神魔后以无情登极天道的帝绯红。
是惊破他十万年清规戒律的帝绯红。
“天道——”
佛蝉情不自禁唤她的名讳,却被她吻住了两眼之间的雪粒,将声息碾碎在唇齿,“什么天道,我是萧蜚红,是萧族长公主,天道无情无义,可不会像本王这般知情识趣。蝉儿,你既然要为我而鸣,今日就让你鸣个痛快。”
佛蝉的雪白触角轻轻震动,腹部又开始了嘹亮的清鸣。
她的手掌始终是冰冷的,被覆盖的地方仿佛结了一层霜,又被热潮渐渐融化。
白蝉的尾翅起了一场甘露小潮,佛蝉面色微红,触角轻微扫动,将这一片潮湿的情意藏在暗处,却不料这比它小了九万年的家伙,一点都没有晚辈的分寸,她低头找着它,“翅儿呢?你的翅儿呢?”
首座又一次尝到了窘迫的滋味,上一次还是她在诸天面前强吻它。
“嗯……有碍观瞻,贫僧,贫僧收起来了。”
“让它出来。”这小畜生竟说,“我要看它愉悦到无力发颤。”
佛蝉都要当场昏迷了。
哪怕帝绯红只释放了部分性格,它都难以招架。
首座不由得怀念起她之前扮演的摄政王,除了暴戾蛮横一些,其实很容易拿捏,这给首座一种它处于上风、游刃有余的感觉,然而她只是稍微撕破了一口子,它又成了当初手足无措的佛门老男人。首座还没答应,她便伸手过来,擅自摸索,把它弄得更是软弱。
佛蝉只好把尾翅拖了出来,因为会本能吸收,她的香气都透满了整扇蝉翼。
“真美。”
摄政王略带惊叹地赏玩,便见那薄如日光的尾翅覆着一片淡金色的梵文,而情动之际,那禅机梵文自动燃烧,仿佛为了自救,翅的边缘又渐渐渗出晶莹的甘露,于是整扇蝉翼都交织在一片奇异的水火之中,淅淅沥沥地,像是起了一场鲜红的小潮。
首座的尾翅第一次开在人前,又被一双对它来说还算陌生的人类手掌玩了半天,整只蝉丢了半条命,先前响亮的蝉声也断断续续的,濒临枯竭边缘。
而王都里的人们都觉得——
这个下午的蝉声实在太闹人了,它一叫,不认真听,几乎听不见其他声儿了。等他们挨了数个时辰的燥热后,蝉鸣逐渐嘶哑,又归于一种空灵洁白的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觉得这一日的花开得格外多。
“这些日子,你暂且在这楼阁里住着,等本王办完了事儿,再跟你逍遥天地,一同快活。”
摄政王整理衣衫,山玄玉碎了,她就用一只佛头穗压着衣摆。
白蝉伏在弥勒榻上,蝉翼还带着余颤,它触角倦怠垂下,似乎有点不想搭理她。
摄政王唇边溢出一声响,“本王陪你玩了那么久,你就这么一会纵着我,就生气了?你可是长辈,要让着小辈。”
她吻了吻它的蝉翼,这才转身下楼。
绯红眉眼一挑,摄政王又是一副冷血薄情的模样,她吩咐手下,“去,把那个放信的家伙带来。”
她拔出剑,亲自割下叛徒的头颅,进宫丢在了萧天子的面前。
“嘭!”
鲜血四溅。
萧天子吓得发狂大叫,“拿走!拿走!萧蜚红,你疯了,你疯了,你敢带剑入宫,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姐姐倒是要问你,想干什么。就为了给你这个废物铺路,你的母后多疼你啊,让一群男人看我是怎么沐浴的,只为揭穿我的女儿身,她不恶心我恶心!不过没关系,我报仇不嫌晚,不过是多踩烂几颗眼珠的事儿。”
摄政王转着滴血的长剑,“你说你除了是个带把的,你哪里比得过我?可他们都疼你,都爱你,为了你的归位,竟然还想要烧死我!”
“父皇要烧死我这个欺君之罪的女儿,母后要烧死我这个碍她儿子真龙之路的女儿,文武百官也要烧死我这个不知好歹的公主,你的长辈们,这些连你一面都没见过的长辈们,多疼你啊,就因为你是中宫皇子,不费吹灰之力的,压倒了我那么多年对他们的孝顺与关心!”
“我的好父母,好长辈啊,在我期盼他们拉我一把的时候,全体密谋了我的死亡,所以他们死得一个比一个惨哈哈!!!”
摄政王笑得剑都在颤动。
萧天子吓瘫在地,他转身想爬走,被她一柄剑钉住了膝盖。
“啊!!!”
惨叫声划破苍穹,摄政王只是轻蔑扬唇,“这是谢礼,要不是驸马出逃,我又怎么会被刺激得直接好了呢?看来本王这么多年,都是心病闹的。”
“我的腿,我的腿,来人啊,来人啊,救命!!!”
萧天子涕泪四流,好不狼狈。
摄政王仰头大笑离开。
“我的弟弟,你就坐在那皇位上吧,有姐姐在的一日,你永远,都只是个贱民!”
萧天子自断了一条腿后,性情愈发阴沉狠戾,为了扳倒摄政王这座大山,他强令诸侯之子进京,以此挟持各大诸侯。
其中有一名少年,他母亲本为萧族长公主萧窗月,后来宫阙惊变,皇长子原为皇长女,萧半窗也成了二公主,远嫁广云,这次萧天子要求诸侯之子为人质,为了不拖累燕家父子,二公主自绝而亡,这在少年心中种下了复仇的种子。
十八岁,少年一手了结萧族王朝。
火光将锦缎琉璃烧为灰烬。
而在城门之外,还有一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王朝的倾颓。
“贫僧不明白。”
那青衣男子宛若谪仙,披着一头黑缎子般的长发,发尾缠着佛头穗,他双手合掌,微微叹息,“你为何非要毁了萧族,这是你的王朝不是吗?”
摄政王笑得冰冷,“不,这不是我的,这是一群废物的,它不配千秋万代。”
“他们不是想要让那个小废物当天子么?那就让他当!当最后的亡国暴君爽不爽哈哈哈!”
青衣男子容色平静,拨弄着佛珠。
摄政王转过头,“怎么,高僧觉得我太冷血了?就为了自己的遭遇,断送了整个萧族的前途?怎么办,我就是这种坏人,受不得一点委屈,更放不下我的屠刀,高僧要不要现在就超度我?”
释蝉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萧族本就到了气数断绝之际,你若不想为帝,推了一把,也算是万民的造化,他们能早日得太平。”
摄政王挑了一下眉。
“到底是佛门老男人,说什么话都中听。”
释蝉月:“……”
施主,你骂贫僧圆滑狡诈,别以为佛门老男人品不出来。
摄政王跃上马背,单手握住缰绳,脖子里系着的阿修罗子跳了出来,随后,另一只手伸向马下,“高僧,上马吧,我带你远走高飞,从今以后,没有王权,也没有浮图,只有你我。”
释蝉月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干燥又温暖。
“贫僧,当舍蝉命相陪。”
若我是一头蝉,我当嘹亮诸天。
若我是一名僧,我当渡众生苦厄。
可我只想做她的普通情郎,陪她乱世中饮烈酒,太平处赏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