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四起,人影纷乱。
大熙王朝的君臣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要趁着混乱逃出去。
而他们刚要站起来,一道鞭声飒然而至。
“没有宗主的命令,谁敢不跪,送谁见佛!”
那弟子脸颊软盈,一对笑涡人畜无害,张嘴却是诛心之语,“我可没有宗主的仁慈,还给你们侍寝赎罪的机会,你们死在我手上,那就是永永远远地死了!你们尽管逃,逃一个我就斩草除根一群!看你们的人多,还是我这鞭子绞得快!”
这一手震慑相当狠辣,众人噤若寒蝉。
“好了,十七,你吓他们做什么呢?”
一袭红衣自浓雾走出。
“我们合欢宗,是最讲道理的地方。”
在她身后的妄机宜微微哂笑。
没错,真的是很讲道理,用他的笛子戳他的喉咙,还坐在他的胸口上“威逼利诱”。
这时绯红也如法炮制,天淡寒玉笛抵在君主的下颌,“萧疏陛下,六道天魔碑,还有侍奉天魔碑的女鬼,就藏在你们的功臣阁里,八大佛寺共同认证,十洲三岛人尽皆知,就算你能侥幸逃出了这道宫门,又能逃得了多久呢?”
萧疏想着这妖女反复无常,又不知道使出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拉拢了天子玺的主人,自己落在她的手中,下场肯定比砧板上的鱼肉好不了多少!
不如早些死了,免得受她折磨!
萧疏打定主意,死不认账,还怒骂出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大熙男儿铁骨铮铮,怎么会做——”
“噗嗤。”
一条断臂落下,血流如注。
惨叫声响彻宫殿。
“萧疏陛下,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要清楚,你不再是那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现在,你是阶下之囚。”
绯红笑容温和,“你想一死了之,成全你的帝王之名吗?那你尽管自绝好了,我会昭告天下,甚至是你的子民,你,萧疏,兵败之后,血祭一国,召唤天魔入侵我界,幸而合欢宗主大义,将萧疏斩杀当场,世人都拍手称快!”
“你——”
萧疏瞪大了眼。
“你这是污蔑!捏造谣言!”
绯红转过了身。
“江天子,你选的人,可实在不怎么聪明呢,我给了他三次机会,一次没抓住,平白浪费我耐心。”
“嘭!”
身后血泥飞溅。
殿中诸人都吓到画面静止。
唯有弟子十七蹲下来,擦起了绯红裙摆的血迹,她皱着小脸,“被弄脏了,拭不干净。”
而离得最近的大熙皇后看见那一抹血迹发黑如墨。
这已经不是正常的血了,而是吞食了天魔碑的魔气。
供奉天魔,天魔也会给予力量,萧疏年纪轻轻晋升元婴之境,跟天魔的赠予不无关系。
大熙皇后忽然拔下金钗,割破手臂,鲜血汩汩流出,是正常的鲜血。皇后颤着声音,“还请宗主开恩,这天魔供奉一事,我等女子虽然知晓一些风声,却无力阻止,更不知他们如此肆意妄为,献祭他族血肉,铸下滔天大罪,臣妾愿意戴罪立功,偿还孽债!”
绯红眼波一转,落在这位端庄贤淑的皇后身上。
系统有点紧张。
它生怕宿主说出“不如皇后你来替夫侍寝”的骚话,那它这个虐文系统也出名了。
好在宿主是有分寸的,她抚掌大笑,转身离开。
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是允许了。
皇后以手贴额,伏在地上,一双美眸流出珠泪,“谢宗主恩,祝宗主千秋万代,与天同寿!”
绯红不置可否,扔下一句,“十七,这里交给你了。”
弟子俯首。
“宗主放心。”
妄机宜跟着绯红走出宫殿,玉阶下流满了鲜血,但两人都面不改色地踏过。
妄机宜说,“宗主,你过于冲动了。”
“那萧疏再没用,也是天魔的接引人,必有一些我们不清楚的内幕,贸然杀他,我们会损失很多情报。”
绯红偏头看他,“太师祖是叫我要忍吗?”
“明知天魔贪婪,还要将万千生灵送给它们享用,只求苟延残喘,能活一日是一日?明知萧疏助纣为虐,屠戮子民,换取力量,可因为他是重要关节,我依然要容忍他三番四次挑衅,骑到我头上撒野?”
绯红轻描淡写,“本座倒是不曾见过这么有骨气的俘虏,想来也只有阎王殿适合他了。”
绯红自然不会说,她那一瞬间使用了搜魂,还避过了他的法眼。
有些情报,自己清楚就可以了。
枕边之人尚能反目成仇,何况是妄机宜这只千年狐狸精呢。
妄机宜挑眉,“宗主多虑了,谁敢骑到您头上撒野?”
“那可不一定,想要骑在本座头上的人多着呢,真心假意的,谁清楚?”红衣宗主抚着耳畔的仙人采藕,“本座若不先下手为强,现在还是太师祖手里的一枚废棋呢。”
废棋。
妄机宜衣如堆雪,眸心勾勒些许金线。
他知道她指的是她在太上墟的遭遇,被取心头血,被师兄弟相逼,更被五大世家追讨,一步步将她逼入绝境。
“你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害你吗?没有阴阳化生蝶,蓝绯红只是蓝绯红。”就没有今日的合欢绯红。
妄机宜语气幽诡。
“倘若我说,我是从三世镜看见了你我这一世——”
他推演了无数次结局。
唯有一个结局格外不同。
红衣多情,统御万宗。
为了达成这个结局,他不惜舍弃了江天子跟妄机宜两重身份,去做了逢仙真君师雪绛,促成了多情红衣的诞生。
系统则是不寒而栗。
‘宿主,不是只有两世镜吗,怎、怎么又多了一个三世镜?’它有点难以形容,‘这妄机宜是个超级外挂也就算了,怎么还像个游戏bug啊。’
绯红:‘那我们能向天道投诉这狐狸精吗?’
系统:‘……’
一言难尽。
我怕投诉之后,真正的天道把你这个伪天道外挂也给处理了。
绯红跟系统聊得火热,又在一心二用,“什么三世镜?”
妄机宜眨了眨眼,矢口否认。
“我说三世镜了吗?没有,我说的是两世镜。”
绯红若有所思,大观卦殿里的两世镜只能看得见过去的一世,和未来的一世,现在看来,妄机宜是把当前一世的观镜给收起来了。
绯红给出了一个评价,“老狐狸。”
妄机宜屈指弹了下她脑袋,“没大没小,叫老祖宗。”
“我叛出师门了呢。”
妄机宜洒脱扬眉,“可你的心法是从太上忘情逆推而来的,按照十洲三岛的规矩,你就是逆徒,而逆徒也是徒,拿了我的东西,叫一声老祖宗很过分吗?”
绯红眼波流转,“老祖宗,我们在一具尸体面前,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多了一具皮肤苍白的尸身。
尸身开口说话,嗓音低沉沙哑。
“黄泉行走,你要的玩具。”
他丢来两个盒子,绯红掀开一看,永恩王朝跟景定王朝的玉玺。
绯红愉悦无比,“这两国出兵支援大熙王朝,却不知道自己的家早被侯爷偷得干净。”
侯爷沉默一阵,“跟你学的。”
数千年后,尸侯爷从自己的尸侯府中被人强制唤醒,自己的家被偷也就算了,本人还成了一具横陈的裸尸——这给尸侯爷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从此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让敌人的国库比脸还干净。
妄机宜一看见这人,就什么都清楚了。
有了尸侯爷这个“飞升者”,难怪她会知道六道天魔的最大秘密。
妄机宜似笑非笑,“小红儿,你这三心二意可不行,要了我,怎么还能要一具身体呢?”
系统哇了一声。
‘宿主,这老狐狸精好骚。’
绯红:“先来后到,他先来,你就是个垫背的。”
妄机宜一噎。
绯红又问起尸侯爷,“你的阴兵如何了?”
尸侯爷阴冷道,“出巢了,已经在收割了。”
眼下大熙、永恩、景定都已落败,阴兵收割的是谁不言而喻。
绯红冲两人一笑,“那就去看一场好戏吧。”
神龙王朝、云盖王朝、启武王朝、破危王朝围攻合欢宗,几乎将折腰山的宗门铲除殆尽,却不知——
这一切都是假象。
合欢宗早就被绯红转移到阴疆里,此时的霞谷布满了猎人的陷阱,而四大王朝的精锐一无所觉,沉浸在“凯旋归朝”、“封侯拜相”的美梦当中。妄机宜瞥了眼绯红,黄泉一梦珠虽是至宝,但被她发挥到这个程度,也是出乎意料的。
此时三人就站在山顶,望着头。
“把这些头颅,送给他们的君王欣赏,不要一次送完,一天送一颗。”绯红吩咐大弟子,笑容亲切,“告诉他们,让他们好好保养项上人头,时候到了,我会亲自去取的。”
妄机宜忍不住拢紧大氅,“尸兄,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这个女人,简直比当初的他还要狠,这日日威逼,那群皇族不疯了才怪。
尸侯爷面无表情,“我是尸体,不冷。”
比起十洲的腥风血雨,太上墟难得“祥和安宁”。
这一切的缘由,都因为——
他们的师祖正在坐月子!
昆山玉君脸色铁青,“这都快一个月了,为何我还不能沐浴?”
腌咸菜吗?
妇科圣手的师兄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你剖腹太深了,伤口虽然结痂了,但以防伤口感染,还是先静养,等完全没了伤口再做打算。”
昆山玉君修身养性了一段时间,已经可以平静地说,“请滚。”
江遮点头,“那你注意休养。”
江遮一离开,床帐里顿时响起了嘹亮的哭声,几乎掀破屋顶。
昆山玉君被哭得烦躁,“刚吃过,哭什么,别以为本座不敢——”
“不敢什么?”
一道熟悉声音突然响起。
昆山玉君冷笑,抓起枕头就扔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你还知道来?就知道在**窟里搂着你那不三不四不清不白的妖艳男子寻欢作乐,怕是连你九个女儿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系统被一连串的阴阳怪气台词砸得晕头转向。
绯红捉他手腕,拉入怀中,忍着笑轻声哄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江霁被她的笑声惹毛了。
他直勾勾盯她。
“孩子是本座生的,奶也是本座喂的,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