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合欢宗女主角(24)

随着绯红的嫁衣碎裂,一重重梦境也笼罩上了不祥的红。

“……这是梦?”

台下的掌门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

他们分明是从梦境挣脱出来,听从师祖昆山玉君的建议,放弃了尸侯府的天机,启程回了太上墟,随后就迎接了这场仙鬼合籍!不,不对,也许是从他们打破第一层梦境开始,他们就进入了第二层梦境,它迷惑了众人,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阴疆。

实际上,他们还在此山当中!

梦境也依然延续!

掌门迅速望向身边的熟人。

这些是人还是鬼?

而他们也望着掌门,充满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先前还热热闹闹、推杯换盏的宾客脸色大变,就像是遇见了鬼一样,齐齐退了开来,谁也不敢挨着谁,生怕对方给自己来上一刀。

而万重梦境开始共通了。

先是楼撼星,他捂着滴血的胸口,从聚窟蓝家离开,跌跌撞撞跑向太上墟求救,却惊骇发现这里竟然披着流霞,点着明烛,竟然也是一场合籍大典,一张撕毁的喜帖泡在了池子里,他捞出来一看。

师尊江霁跟江敛红的道侣大典?

江敛红是谁?

楼撼星很确信他没有见过这一号人物。

“师弟,别跑了。”

他的四师兄一身血衣,手腕缠着缚花雨,又冷又艳,“还差最后一滴,我就能与她结为道侣了。”

而在应不识的身后,三师兄郑风生正眷恋抱着一具新娘骨骸。

楼撼星瞳孔震动。

是……是骨骸!那根本就不是蓝绯红!

他猛地醒悟。

“师兄!师兄!”

楼撼星嘶哑地喊,“你回头看看,那根本不是蓝绯红!是假的!假的啊!”

应不识扭过头,美人披着盖头,正攀在他师兄的肩膀,那风一吹,盖头被掀了起来,露出姣好的丹唇,她笑得温软迷人。

“吉时快到了,郎君,你若不行,就让风生来。”

郑风生是着魔已久,他拢着盖头,温柔体贴地说,“宗主,风大,别冻着脸。”

梦境放大了应不识的贪婪与嫉妒,一张俊美仙君的皮囊微微扭曲着,浑身透着死气。

“师弟,花烛要燃尽了,你就成全师兄了罢。”

他就像一头恶鬼扑了过来。

楼撼星紧咬牙关,奔向天经宫。

唰唰唰。

众人齐齐转头,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楼撼星则是一眼看见了砌月仙台上的红衣新人。

女方的面目跟蓝绯红一模一样,但她身前站着的是他的师尊,昆山玉君!

他喃喃道,“这也是假的?”

那什么才是真的?

绯红咬着红鞭,听得清清楚楚,她勾唇一笑,“不,我是唯一的真实。而你的真心——”

“连梦境都分辨不了。”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真是不值一文呢,小仙君。”

轰!

楼撼星被她这一句践踏得溃不成军。

他濒死溃逃的仓惶,遭受师兄背叛的愤怒,以及现在被心上人的全盘否认,都成了压死他的一根稻草。

男配[楼撼星]虐心值91.4%。

少年仙君满眼空洞,双膝一软,瘫在砌月仙台之下。

“噗嗤!”

阴阳化生蝶携着锋利的翅棱,钻入他满是血污的胸口,又咬出了一滴心头血,楼撼星肢体麻木,身体因为痛感不自觉抽搐着。应不识捏住这第九只红蝶,染血的眉眼扬起一抹快活的笑意,“红儿,你看,我取出来了,你快同我成婚——”

应不识戛然而止。

眼中的血雾被驱走之后,应不识的视野陡然清晰起来。

鲜红的阴阳蝶、满手的血迹、师弟胸前刺穿的伤口……他在干什么?

他杀了他的师弟?

男配[应不识]虐心值76.5%。

“不,不是的,师弟!”

应不识惊慌丢开了血蝶,去捞楼撼星,眼眶泛红,“师弟!师弟!你醒醒!”

“噗哈——”

绯红立在高台之上,笑得猖狂肆意,她冲着昆山玉君道,“师祖,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执棋者,天下为棋盘,众生如棋子,只需要摆弄得当,便可借刀杀人,手不沾血。”她唇角微扬,“师祖,我这跟您学的,这算是出师了吗?”

昆山玉君凤眸细窄,他在猩红天幕之下凝视着她,温柔被吞没之后,露出了恶鬼的滔天狰狞。

与此同时,佛家与医家的修士也被山洪冲了出来。

他们坐在碎石堆里,茫然看向四周。

他们刚与尸侯爷的阴兵正面硬干,怎么突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这布置,还是一场规模不小的合籍大典?

菩衣上座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有人受伤了?”

“大师!我师弟受伤了!”应不识脸色凄惶,哀求道,“您快看看!”

菩衣上座刚想出手,一段红绸缠住他的手脚,从头到尾,绑成了一个红色蚕茧。

光头们顿时不敢吭声。

妖精一出手,和尚也害怕!

看看这绑法,看看这力度,他们的菩衣上座都要瞬躺,他们这些中途修行的,就更不用说了!

“大师,我理解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但不明因果的事情,您还是少插手为妙。”绯红的手腕也缠着一段红绸,语气像是赏花喝茶一样清淡平常,“这是我与太上墟的恩怨,我来了结,任何人胆敢插手,一律视为与我合欢宗为敌。”

医家众人有点慌。

不是,你绑和尚就算了,眼珠子还往我们这边瞧是什么意思!

我们可什么都没干啊!

医家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行走当世,但武力值难以称雄,通常是被按着打的一拨,因此在诸多冲突事件当中,医家率先明哲保身,免得人没救到,一把火还烧到自己身上,简直亏到没法说。

医家长老纷纷给他们的医圣传音。

‘圣者,这是个什么情况?’

‘圣者,我们要如何是好?’

‘圣者,您从方才就一言不发,可是窥见了什么解决之道?’

医家圣者戴着锥帽,青衣飘逸,一派红尘脱俗的谪仙模样,岂料他语出惊人,“师弟,原来我写安胎方子的人是你。”

医家众人:“???”

您在说什么?!

医家圣者又道,“不过寿胎丸虽好,也不能当饴糖来吃,容易胎大难产。但我观你这一胎养得极好……”

一双双手捂住了医家圣者的嘴巴。

医家众人歉然一笑。

“误会!都是误会!我家圣者刚从阴兵巢穴里出来,有点糊涂了。”

昆山玉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这师兄,虽然是天资超群,却总是不走正道,成天钻研一些虫子死尸,有时候走火入魔了,直接嚼来生吃。特别是那一张嘴,不懂得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说什么,直得令人头皮发麻。

当然他确实也爱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噗嗤!”

又是一道鲜血飞溅。

场中多了两道身影,何吟袖一柄长剑架在裴传泽的颈上,只差一分,就要夺他性命。

“吟袖!传泽!”

清霞元君不由得惊呼,连忙使出了一记定心诀,驱逐他们的魔障。

何吟袖视线一晃,掠过了台上的绯红。

师姐怎么会在这?

她震惊又茫然,环视场中局面,个个都是一副带伤的狼狈样子,她捕捉到了一丝灵光,装作气力消耗殆尽,顺从被清霞元君拖了回去。

裴传泽从小师妹手下逃生,仍旧心有余悸,目光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之色,他一直以为小师妹是那种蕙质兰心、柔情似水的女子,没想到她突然痛下杀手,在合籍大典上说翻脸就翻脸,还想置他于死地!

“是梦境!”

清霞元君不想徒弟俩生出嫌隙,就给他们解释道,“你们入了梦,不管何种缘由,最终都会走向自相残杀,这便是尸侯爷黄泉一梦珠的厉害。”她又抬首,“你们看昆山玉君的弟子,现在伤的伤,疯的疯,同样是难逃一劫!”

裴传泽捂着胸口,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虽然师尊是这样解释,可是他受伤是真实的,痛感也是真实的,他根本忘不了小师妹如同地狱阎罗,冲着他冷冰冰地说,“你给我师姐陪葬。”

她是真想杀了他!

因为她心里装的是她叛出师门的师姐!

这对于男子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裴传泽内心愤恨,正要禀报,对上了何吟袖的双眼。

仿佛在说——

揭穿我,杀了你哦。

他手脚瞬间冰冷,竟挪不出半分勇气。

不过就是入了一场梦,怎么梦醒之后,这世间女子反而更加可怕了?

“好像还缺了人。”

绯红环视四方,笑着击掌。

“哗啦!”

这下是蓝真真被冲了出来,她还做着美梦呢,两颊羞红,嘴里娇滴滴嚷着,“师尊,徒儿这就来伺候你……”

说着就扯开她外衣。

“咳!”

掌门重重咳嗽,惊醒了蓝真真,她像个鹌鹑似的,茫然看向四周。

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蓝真真惊叫一声,慌忙扯住自己的衣裳,暴跳如雷,“看什么看!滚开!滚开啊!”

绯红意味深长,“这下都到场了,好戏也要开始了。”

自绯红叛出宗门,另立一派之后,太上墟与她的关系势如水火,太上长老们视绯红为他们的耻辱,他们在她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结果她为了一点小委屈,说叛变就叛变,简直不知所谓!

于是他们疾声厉色,“蓝绯红,你究竟想干什么,引诱我们入梦,自相残杀,难道你还想要独吞尸侯府的天机吗?”

“这话说得好笑。”

绯红倚在砌月仙台上,流霞帔悬挂在天穹,她裸露在外的面部、颈肩、手腕都游弋着这些微红的丝光,“这尸侯府,早在十年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之所以放出风声,不过是想钓几条大鱼罢了,你们自己要上钩的,还怪我饵料给得太多了?”

应不识身体一震。

尸侯府出世,五大世家是率先收到风声的一批人,他们甚至还在里面寻到了一门解灵秘术,可剖出灵根再生!

这一环扣一环,足以让他们五大世家万劫不复!

应不识生生喷了一口血,他满含恨意,仿佛到今日才识清她的歹毒。

“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世家铤而走险!”

否则应家一向做坐山观虎斗,若非为了这尸侯府跟解灵禁术,又怎么肯轻易下水!

她轻笑,“是又如何?还得多谢你们的冲动与贪婪,让我扬名十洲三岛!”

男配[应不识]虐心值81.3%。

应不识被她气得直接昏迷过去。

绯红又笑着道,“想必诸位也领略过梦境之美了吧?那黄泉一梦珠,就是尸侯府的钥匙。你们不打一声招呼,要进主人家里探宝,主人略施小惩,难道还有错了?”

有人冷笑,“尸侯爷都飞升了,这黄泉一梦珠不过是你自己盗来的。”

绯红啧了一声,“眼红就眼红,何需来这一套道貌岸然的说辞?这强者之物,能者居之,你们身上的诸多宝物,难道还是你们自己亲手造出来的?”

对方为之语塞,悻悻扔出一句。

“强词夺理!”

绯红当场狂笑。

“强词夺理哈哈好一个强词夺理!”

她身上是破碎的嫁衣,丝丝缕缕披挂着,如同一道道江中残红,凄艳又绮丽。

绯红面向昆山玉君。

“我势弱之时,心头血想取就取,连身体都护不住,我同强者讲道理,强者会听吗?不会!”

“我势弱之时,处处退让,处处笼络,只想讨一个公道,强者给了吗?不给!”

“我势弱之时,就是蚍蜉,蝼蚁,野雀,根本比不上天生的凤皇,我就该听从摆布,温驯听话,才能得到强者的青睐与垂怜!既然强者掌控棋盘,制定规则,那我为何不做这凌驾诸天的唯一王朝?”

她气势节节攀升,再度有突破分神的迹象。

昆山玉君面色如常,只是指尖掐住一段苍白。

他被利用了。

她踩着他的胸膛,将他视为踏脚石,更借他青云直上。

那些年少相伴的温柔笑语,飞蛾扑火的热烈情/事,也随着这一场鸳鸯梦的醒来,化为飞灰。

刀头舔蜜,是割舌万分,血如淋漓。

昆山玉君缓缓道,“我本以为,我已煨热了你三分,如今看来,怕是佛也不收你这个信徒。你方才说要做了结,你想如何了结?”

他依旧从容平静,好似那些吹皱的心水,又一一平了下来。

绯红一笑,春风烈火鞭劈向蓝真真。

“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

蓝真真原本也是个元婴修士,可她境界不稳,又被梦境拖得惫懒,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抵抗,当鞭风袭来,她如梦初醒,“……救命!师尊救我!”

“嘭!”

雪晴风作扇缠住了烈火鞭,昆山玉君将绯红扯了个方向。

“她不行。”

昆山玉君蹙着眉,“我可以另外补偿你。”

“如何补偿?”

“你说了算。”

“要你一夜呢?”

她笑得风情万种,昆山玉君略微恍惚,可随后便是一声声刺破天穹的尖叫。

另一个绯红早已剜出了蓝真真的心头血,冲他笑得鬼气森然。

蓝真真养尊处优,哪里经受得住这种惨烈之事,她又哭又叫,旁人想要救她,被绯红一掌扇飞。

昆山玉君惊怒不已,他立即落到蓝真真身侧,捏碎绯红的分/身幻影。

然而太迟了。

蓝真真气若游丝,濒临死亡。

“师尊,师尊,我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江霁抱起蓝真真,探她道脉,全断了。

何其狠辣!何其歹毒!

江霁神色冰冷,怒不可遏,“逆徒!你竟敢残害同门!”她越过他,当众处置蓝真真,无疑是挑衅他的尊威。

“同门?是曾经的的同门吧?不过随您高兴,说是就是罢。”。

“不过,欠我的债,终归要还。”

绯红踩在流霞之上,如同一座言出法随的煌煌王朝,法相磅礴,气象威严。

她低笑道,“师祖,骂归骂,小心动了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