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夏关门进屋又待了一会儿。
顾星恒就倚在门边的墙上等她，面上有几分不耐。
姜初宁和程雪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了他几眼，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忍住，显得神色有些怪异。
顾星恒扫了一眼，语气不善：“你们俩什么表情？”
程雪音立刻摇了摇头，指着姜初宁随口道：“没什么，她刚才给我讲了个笑话。”
“……”借口能不能再敷衍一点。
两分钟后，休息室的门再度打开，许长夏客气地送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出来：“谢谢姜总，您慢走。”
姜言彧点了点头，视线扫过外面的几个人，面上丝毫反应都没有，直接向大门外走去。
他们三人也是同样，都不是什么见面能打招呼的友好关系，连点头都省了，互相当对方不存在。
见人已经走了，许长夏来到沙发上坐下，长舒一口气。
顾星恒也一道走过来，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椅上，姿态懒散地靠着。
许长夏突然想到什么，朝顾星恒问道：“真的有下一场戏啊？”
“……你不知道你就应得这么自然？”顾星恒轻嗤，“当然是骗你的。”
许长夏顿觉轻松，不以为意道：“那我正好有借口出来了嘛。”
程雪音笑着问她：“看你的样子很紧张啊？”
许长夏闻言，撇撇嘴：“领导突然找我说话，我能不慌吗？”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很尴尬的……”
她这话有几分天真的可爱，让一旁的顾星恒无语凝噎。
他停顿几秒，突然勾了勾唇：“说起来你在衍川待了一年多，应该知道姜家的事情吧？”
许长夏愣了愣：“你是说……姜总和她妹妹家里的事？”
她是听说过一点的，姜总和姜灵是姜董事长的第二任妻子所生，中间还有个原配的女儿。
可是，原配的女儿好像在姜家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她们很少听到相关的消息。
久而久之，总让人觉得姜家就他们兄妹俩。
而且衍川包括其他一些姜家旗下的公司，基本上也都是姜言彧在打理。
对姜灵更是要什么有什么。
虽然不敢过分揣测自家总裁的家事，但八卦是人的天性，有时也会有人提上一嘴。
许长夏也是从经纪人姐姐口中听到一星半点。
顾星恒点点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姜初宁：“你偶像她呢，刚好也姓姜对吧……”
“？！”许长夏突然被喂了一口瓜，顿时觉得消化不良！
是她想的那样吗？？？
顾星恒见她的反应，应该是听懂了，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几个呢，一向和他们兄妹俩不太对付——”
“你刚刚也看到了，要是他们因为你和我们走得近，对你有什么看法，那就不太好了……”
他说得煞有其事，倒也确实是真话，一方面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许长夏的大脑宕机片刻，然后认真思考了几秒，“那我是不是，离姜总兄妹远点儿比较好，免得不小心招惹到……”
姜灵对她有不小的意见她是知道的，她不知道缘由，但平日里本就是能躲则躲。
面对姜总她也不是很自在，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
而姜初宁和程雪音听完许长夏的反应，则是同时一愣——
还能这样？？？
顾星恒这人阴险太阴险，程雪音看不下去了，把头扭到一边。
像是为了加强话里的真实性，顾星恒还特意问了姜初宁一句：“姜大小姐，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姜初宁心中好笑，难得配合顾星恒说话：“嗯……他说的也没错。”
反正离姜言彧远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谁知道现实中他是不是像剧情里那么无害。
因为拍摄地离得比较远，姜初宁这几日都住在剧组的酒店，没有回黎港。
白天，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拍摄和剧本，偶尔修改一点《黄昏法则》拍摄时的细节，过得很充实。
晚上几乎每晚都和待在剧组里这三人一块儿吃夜宵，偶尔是四个人，如果程雪音过来探班的话。
顾星恒是不怎么吃的，许长夏也吃的少，他们演员要维持体重和外形，不能为所欲为。
每次这两人都怨念为什么要叫他们，但每次都还是一起跟过来。
酒倒是都不怎么碰了。
收到顾洵之消息的时候，姜初宁正在房间里罪恶刚刚多吃的那两个蛋挞。
顾洵之主动找她倒也不意外，肯定是正事。
当初签协议的时候，写明了双方都要互相配合，出席一些必要的场合。
不过今天他发的内容好像有点不一样。
顾洵之：【这周六有个艺术酒会，戚萦礼办的，想去吗？】
这是在问她的意思？
既然是戚萦礼办的，姜初宁觉得似乎要去一下。
但是，应该很多人吧，大多都不认识……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退缩了。
而且，如果是顾洵之有必要出席的场合，他应该不会问她想不想去，而是问她有没有时间去。
可，以，不，去，吗——
她刚在对话框里打完这几个字，还没发出去，就收到戚萦礼发来的消息。
【初宁，我这周六有个艺术展，有时间来玩吗？】
【我刚刚问洵之你们俩要不要一起过来，他说问问你的意思~】
【来玩吗~】
【你不来的话，他肯定也不会来的[可怜][可怜][可怜]】
【你都不知道，顾洵之他这个人有多难约！】
戚萦礼这么一发，姜初宁顿时觉得难以拒绝。
她本来就挺喜欢戚萦礼的，就算以后不和顾洵之结婚，她也还是可以继续和戚萦礼当朋友的吧……
做好了决定，姜初宁也不犹豫，立即回她：【嗯嗯，想去的，那我和他说？】
戚萦礼几乎秒回：【好[爱你]，一定要让他来哦！】
姜初宁回完她的消息，退出来点开顾洵之的对话框：
【嗯嗯，刚刚戚姐姐也问我，我答应她了】
发完一条，她突然反应过来——
所以，顾洵之本来是不爱去的意思？
她联想到退婚的事，既然想让他主动退婚，那他越不喜欢的事，自己就应该越要去做？
按着以前，作为一个没有存在感的未婚妻，她本应该主动说不去才对。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不喜欢事情堆积起来，他自然会对她这个协议对象越来越不满。
到时候不就顺理成章地退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让她主动去狂踩他的雷区，又好像有点为难她了。
社恐什么的，她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克服一下。
女二也还没出现，就一点一点来吧，让她先适应适应……
姜初宁继续回他：【那你是要一起去吗？】
顾洵之回得挺快：【嗯，周六中午去接你。】
姜初宁：【好】
…
周六下午，某个私人造型工作室内。
二楼，几近落地的拱形石雕花窗旁，姜初宁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像个精致易碎的娃娃，被几双手从发丝到裙摆，小心翼翼地装饰摆弄着。
一双手自后方绕过她颈侧，一枚心形切割的蓝钻落在她锁骨下方的白玉肌肤上，长发慵懒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高贵的天鹅颈。
蓝宝石耳坠的重量、颈间古董钻石项链的重量……还好没给她再整一顶小王冠什么的。
这些看着珍贵又惹人喜爱的珠宝，看起来显份量，戴起来也是真的很有份量。
姜初宁微微动了下脖子和肩膀，深吸一口气。
有点累，她都坐了大半天了，今天怎么给她整一套这么贵的行头？
姜初宁原本没有细思为什么中午就来接她，她以为本来就要早些去。
结果这么早来，就是为了在这坐上三个小时，顾洵之居然还陪她一起等……
早说她自己来就行了。。。
—【行吧，让他等等也行，等烦了最好。】
—【女孩子不是那么好陪的，他多半受不了！】
顾洵之坐在屋子的另一边，离她有不少距离，她的心声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处理公事之余，还有闲情逸致随手翻两本杂志，总之并没有看出来等烦了一说。
—【这套珠宝不会是他为了今天出门才专门买的吧？】
—【今天的酒会这么隆重吗？需要戴大几千万的宝石？？？】
—【好像确实很好看，戴完要还吗？】
—【虽然我也不是那么想要吧，但是谁能拒绝帅哥送的珠宝呢？】
顾洵之手上的杂志有一会儿没翻页了。
—【他倒是轻松，和平时一样穿西装就好了，连发型都不用换】
—【一点都不、公、平】
…
知道这两位都不爱交谈，化妆师和造型师们也都识趣地没有闲聊，整个过程只用心地工作着。
室内所有人都觉得很安静，除了顾洵之。
也幸亏她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懒洋洋的，没有什么兴致唱歌。
否则，如何让她在心里闭嘴也是个头疼的事情。
最后整理好发型和高定礼服，终于大功告成。
虽然今天替姜初宁从中午打扮到黄昏，但在完成的那一刻，工作室所有人还是难掩惊艳之色。
优雅复古的菱花镜内，映着一张清丽脱俗的脸，五官线条柔和精致。
隐隐透着华服珠宝也掩盖不住的书卷气，神清骨秀、清冷而又古典。
淡妆清透，只需稍加点缀。
身材纤秾合度，礼服是修身的鱼尾设计，勾勒得身体线条如画师笔下那般优美动人。
她们是不对外的私人工作室，只为少数几家豪门服务，因此在贵妇的闲谈之间，也听到过只言片语。
据说，顾家大少爷的这门婚事定得很是让人捉摸不透。
要说联姻，和姜家着实算不上什么联姻，还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女儿。
感情基础？更是谈不上。
人在海外公司的这大半年，回都没回来几次，可见实在不上心。
今日看起来，倒也未必。
就说这身还未在秀场上出现的高定礼服，和拍卖会上首次出现的收藏级珠宝，都是赶着从法国送过来的。
人也在这里陪着等了三四个小时，就没见过几个豪门公子世家少爷有这个耐心的。
姜初宁看着镜子里的人，也有些恍然。
平日不爱出席宴会，她有多久没盛装打扮了。
上次在戚萦礼的订婚宴上，也是以简单大方为主。
她走了两步，见顾洵之过来，总觉得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些不自然。
就说不要让他在这里等了，现在就好像打扮完给他看一样……
她的唇瓣张了张，半晌后讷声道：“我好了。”
“走吧。”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视线并不迫人，既不失礼也不冒犯。
她点点头，刚要转身，一件西装外套落在她肩上，带着她隐约熟悉的气息。
姜初宁怔愣一瞬，目光错愕地看过去，只听他淡声道：“外面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