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水下,这俩人携手逃亡在青铜的宫殿中,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追逐他们。
叶胜将自己剩余的氧气给了亚纪,让她带着青铜与火之王的骨殖瓶上浮,自己则留在了黑暗的水下。
亚纪也最终没能走掉,她成功将骨殖瓶送往江面的队伍身边后,自己也被那股力量拖入了水中。
那是一条三代种的龙侍,它负责守护诺顿的骨殖,在青铜宫殿的卷宗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条龙侍。
它的出现在最终击杀诺顿的青铜行动中,据推测这条三代种龙侍此前一直在沉睡,并未被酒德亚纪和叶胜惊醒。
但在西子月的侧写中,这条龙被惊醒了,还杀死了这两人。
西子月在心中打了个悄无声息的寒战,仿佛身临其境被龙爪抓住的是她。
这太诡异反常了,她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历史、过去、时间线、世界线,仿佛统统被修改过一次。
这不是普通的修改,而是完全等同于神权的究极修改
死而复生。
“怎么了,脸色怪苍白的。”亚纪的笑容依旧清澈,“应该不会侧写到了我患有癌症之类的吧?”
这当然是玩笑话,作为一个A级血统的混血种,基本与癌症这种东西绝缘。
“不,我的侧写没这么夸张。”西子月迅速镇定下来,“侧写会消耗我的体力,脸色会有些难看。”
“这样的,那你这个能力可得收着点用。”亚纪松了口气。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关于你们那次青铜宫殿开启,能具体讲讲那次行动吗?”西子月正经地问道。
在这个合家欢的宴会上提这么一个问题显得有些唐突,亚纪和叶胜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格蕾尔机敏地搬了两张椅子过来,示意这对夫妇坐下:“师妹最近的课题与那次行动有关,想从你们两位当事人手上获取一线资料。”
这个助攻巧妙地化解了眼下的尴尬,西子月也跟进点头:“没错,我有课题要完成,具体内容保密。”
研究课题在这座学校是个相当好用的借口,谁都知道,如果不能按时完成课题,搞不好会被导师干掉,甚至还要降级。
亚纪依旧包容理解,露出理解:“让我仔细回忆一下啊,2009年青铜行动,我们到底是怎么应对的”
这对夫妇坐了下来,开始认真讲述那次任务的亲身经历。
潜水下沉,遇见青铜宫殿,用“钥匙”的鲜血开门青铜城自动激活,城市开始不断变换结构,呼叫卡塞尔,成功破译地图,最后带着骨殖瓶逃出生天。
基本和任务卷宗描述一样。
叶胜还准确报出了当天的天气状况,江面上刮着五级的大风,雨水狂泻,似乎是在暗示一场恶战将至,但好在最后无事发生。
那条三代种龙侍像是真的消失了,被人从这个故事里删除掉了。
西子月的表情持续凝重。
“还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这些在报告中都写得很清楚,以你S级的权限应该能很容易查到。”亚纪问道。
“其实这次任务后续的故事也蛮精彩,只不过没写进报告书里。”叶胜忽然说。
“后续发生了什么吗?”西子月忙问。
“后来我们俩个被执行部炒鱿鱼了。”叶胜尴尬一笑。
“炒这也能被炒掉?”西子月对执行部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亚纪也点头:“是啊,我们不小心暴露了我们是情侣的事实,违反了执行部规定,上船之后,龙德施泰德教授恨不得把我们俩个重新扔回水中。”
“在执行部的规定中,情侣禁止搭档?”西子月问。
对嘛,这种棒打鸳鸯拆CP的做法才符合这个部门的风嘛。
“如果是情侣的话,很容易出现违背命令的情况,比如一方不能果断放弃另外一方。”说到这里,俩人的目光默契地对视上了,俩人都笑了起来。
“当青铜城机关被误触,开始自我运动时,我们俩个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说了许多遗嘱一样的台词,其中就包括我们已经偷偷交往好几年的事。”叶胜坦荡地自曝。
他继续说:“好在我们被炒掉了之后,又迅速被拉了回来,但级别调为B级,也被禁止一起执行任务。”
“后来在2011年,也就是去年,我们在卡塞尔的教堂里举行了婚礼,充当神父一职做结婚证人的牧师,正是由龙德施泰德教授客串的,他居然比我们先哭了出来。”亚纪咯咯地笑着。
“是啊,原来曼斯教授一直都关注着我们,简直是铁汉柔情啊。”叶胜也摸着后脑勺大笑。
这对夫妇你一句我一句,显然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给学妹提供一线资料,沉浸了过往的幸福回忆中。
西子月也挤出了点僵僵的笑容,看着这对郎才女貌散发天作之合的气息。
毋庸置疑,这俩人绝对是大活人,他们提供的情报和他们之间的爱意一样真实。
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种感觉就好比侦探反复观察一张案发现场照片,明明从逻辑上分析,这张照片没有任何问题,但侦探就是觉得它有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那你们俩位,事后有做梦吗?”西子月打断了这俩人的你侬我侬。
“做梦?”亚纪不解?
“我在报告中看到,你在进入青铜城的中央大厅后一度被穹顶所雕刻的龙文所迷惑,产生了幻觉事后,你们有没有类似的后遗症呢?比如做梦。”西子月将身子向前压了一些,谨慎发问,“比如与死亡有关的梦境?”
亚纪与叶胜也沉思了起来,这确实是个很值得推敲的问题,关于龙文后遗症的影响,非常具有学术意义。
不愧是S级,能问出这种有水平的问题!
格蕾尔则在一旁露出了苦笑意味:师妹啊,这问题问得也太明显了呀,你已经把“我要调查些什么”的特工行为写在了脸上呀。
“还是没有,那段时间没怎么做梦,我们俩个也接受了富士雅员的心理辅导,确认我们没留下后遗症。”叶胜给出明确回答。
“这样啊。”西子月露出了稍稍失望的表情,端着果汁咪饮。
迷雾感越来越重了,并没有因为相关线索的出现而清晰。
死而复生,时间线的修改似乎答案只能二选一,或者两者都选。
这无一例外都指向了神的权能,不是形容词上的神之权能,而是陈述句上的神之权能。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支笔暗改了一切。
执笔人会是路明非吗?
他到底是执笔人,还是受害人,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女士们先生们,时隔这么久我终于又回来了!”高亢洪亮的声音从大厅的门口传来,一个高耸的人影以拥抱世界的姿势走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芬格尔?你怎么也来了?”又人认出了对方,“而且你没穿校服,莫非你已经毕业了?”
“炎之龙斩者从来只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地方,比如被大海与烟草围绕的古巴,还比如有众多美少女环绕着的卡塞尔,我的母校!”
来者穿着双排扣的高档西装,一顶飘逸的牛仔帽遮住了自命英俊的面容,嘴里还叼着一支烟雾缭绕的雪茄,可谓人模狗样,虽然人们看不清他的脸,但人们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当然,你们也可以称呼我的笔名,炎魔诗人。”芬格尔理了理领带,将胸挺正,以便接受欢呼。
“喂!你这个老太监,一本《东瀛斩龙传》烂在那里写不下去了呗!”
“就是就是!白白浪费了我的打赏与日夜等待!”
“rn!还钱!”
出乎芬格尔的意料,一见面就是黑粉开喷。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都是抱怨他的《东瀛斩龙传》中道崩殂写不下去的书粉,一时间他成为了爱恨交加的中心点。
“说吧,尽可能多说点吧,如果这样能让你们好过些的话。”芬格尔深情款款地拨动牛仔帽,仿佛叼着的不是雪茄而是玫瑰,他正在某个港口与情人生离死别,情人的泪水与拍打化作虐恋般的幸福。
对于作家来说,有时候被喷也算是一种荣誉勋章,说明你把读者虐得死去活来,可却又放不下你。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飞上去就是一脚,在他面颊上留下一个大码鞋印,更多的人也跟进,诺顿馆的大厅里一片其乐融融的闹哄哄。
看着这幅景象,曼施坦因在台上头痛不已。
看到芬格尔的一刻,圣殿骑士团团长也面露惧色,跟看到瘟神一样,唯恐不及的避开了因为他那投资失败的惨痛回忆又被勾了起来。
西子月的表情一搐一搐,也很头痛。
这人就是她要找的人了,芬格尔·冯·弗林斯,路明非的室友。
在卡塞尔的诸多传奇里,芬格尔无疑是绕不过去的那一道门槛,他不仅是校园传奇,更是校园传说,适合宿舍灯熄后用来当鬼故事讲,吓唬那些不好好努力的学生,将来你们也要像芬格尔前辈那样在校园里啃十年猪肘子!
路明非的室友,曾经的A级精英,日本事件的参与者之一。
仔细算下来,这也是个背负诸多谜团的人物。
“师妹!”
“师兄!”
芬格尔与格蕾尔相互之间冲抱了上去,在空中打旋起来像是两个在舞台上久别重逢的小品演员。
“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闻部的初代目部长,芬格尔·冯·弗林斯,德国人,现居古巴,是那里唯一的执行部专员。”格蕾尔说。
“前辈,你好。”西子月审视着眼前这个身高188的德国壮汉,像是松鼠仰头看着一株大蘑菇。
“学妹你好,我听格蕾尔谈起过你的表现,期待你成为新闻部的三代目,扛起我们伟大事业的大旗!我们将是志同道合的团伙呸,团队!”芬格尔露出赏识的目光,一闪一闪。
“这我似乎听到了团伙这个词。”西子月揉捏着眉穴。
“团伙也没差,不是有人说过吗,共犯才是最好的团队协作模式,团伙之间的凝聚力要远强于团队。”芬格尔以团伙头子的口吻说。
“打住!”亚纪一记手刀切了进来,“结束这些没营养的对话吧,西子月你也要注意,不要被芬格尔学长把话带偏了,不然会再掰不回来的。”
“怎么能说这没有营养呢?我亲爱的亚纪学妹,在校友会上笼络新人可是本校传统之一。”芬格尔重新正襟危坐,摆出学长的风度,还顺手拉了一张椅子过来。
“不好意思,校友会可不是用来干这个的,如果真的放开了,允许各大毕业社团挥舞着钞票挖掘新生,学校会办不下去的。”叶胜苦笑道。
“别谈这个了,难得回一次学校,又有新人学妹作伴,当然得来点有意思的东西!”
他说着,将身后的背包放了下来,从里面取出一副麻将!
西子月的画风一裂。
“来,玩玩这个,这是我在日本沾染上的恶习,可惜在古巴这段时间找不到对手。”芬格尔颇为惋惜,“都怪老美对古巴搞经济封锁,无法让这么优秀的东方古老艺术照亮那个地方,能用来与雪茄作陪的只有美女和扑克。”
“师兄,你你会打麻将?”西子月的画风依旧很动摇。
“忘了吗?你师兄我可是在日本牛郎店混过的男人,当年我、恺撒和楚子航在VIP包厢里围攻关西麻将协会的女理事长,场面不可谓不残暴。”芬格尔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意味。
牛郎店,VIP包厢,围攻,残暴西子月捕捉到了关键词。
艹!这算哪门子牛郎店啊,根本就是纯粹的鸭店啊!没想到表面看上去正正经经的前校园两巨头,居然也干过这种事!
话说这关西协会女理事长,身体素质就有这么棒?经得起你们三个混血种的围攻?
恺撒和楚子航自不必多说,芬格尔看上去也是一介肌肉猛男,这确实挺残暴的哈。
格蕾尔像是看穿了西子月微微动摇的表情语言,小声耳语道:“只是普通的脱衣麻将,最后什么也没发生,蛇岐八家就杀上门来了。”
“咳咳,不好意思,失态了。”西子月瞬间将表情调整了回来,一脸淡然,古井不波。
靠着这么一张小桌子,麻将很快被堆砌了起来,在舞曲荡漾的诺顿馆里形成了别样的风景。
西子月当然被固定在了桌上,因为要向芬格尔套取相关情报。
大厅的中央,那个管家老人动了起来,压低帽檐,提着一个黑色箱子走出了门外。
西子月的注意力一直聚焦在对方身上。
那股别样的危险气息,始终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