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嘴里塞着肉的俞芮发现了苏渺的不寻常,“暖锅火太大了?”
俞芮说话同时,宁渊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被两人盯着,苏渺又差点呛了起来,连忙喝一口茶水:“没有……就是……”
她望了眼宁渊:“就是……吃饱了撑的。”
“撑得有点难受罢了。”
俞芮“啊……”了一声,看起来有些不信,但还是顺着苏渺的意思应下。
“那等宁侍卫吃完,我们也差不多收了吧。”俞芮说。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苏渺和俞芮皆是没想到,一顿暖锅竟然整整煮了有两个时辰。
苏渺和俞芮都是小胃口的,原本吃上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结果谁都没想到,宁渊突然出现蹭饭就算了,还生生扫完了餐盘上所有的菜。
望着面前一堆空盘,苏渺看向宁渊:“你是真不挑。”
“过奖。”宁渊道。
面不改色吃完这些,还能对苏渺的话给出这样的回应。
苏渺:你们这行心理素质果然过硬。
好在宁渊确实是个眼里有活的,吃完之后他也没敷衍,没等苏渺开口就上去帮着收拾完了餐桌。
全部收拾完,也就回到了原本的正事。
虽然看宁渊的样子,苏渺能猜到不是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
只是既然宁渊这般架势来了御膳房,多半又是沈确有什么地方需要她苏渺了。
“沈确寻我?”苏渺重新坐下后,取了三个杯子冲起了茶。
宁渊点点头:“不是至关紧要的事,只想寻你明夜去殿里聚一餐。”
“聚一餐?”苏渺轻笑一下,“也不知道他殿里一顿饭要多少饭钱。”
“鸿门宴我可吃不起。”苏渺说着,不紧不慢饮了一口茶。
宁渊没有保留:“是洪郢。”
“洪博士?”苏渺愣了下。
洪郢和苏渺原本来往不多,唯一的交集只存在于之前国子监半工半读那一会儿。
今日茶歇时分洪郢会突然出来帮她解围,苏渺便感到奇怪。
但现在一想,回过头看倒是有迹可循。
只是不论洪郢举动有多奇怪,动机有多不清不楚,今日洪郢帮的忙不是假的,往日师生情谊也是真的。
更何况洪郢这个小老头在苏渺看来,并不算是一个坏人。
外加苏渺也的确好奇一个国子监的博士,寻她一个小御厨有什么事情。
思忖片刻,苏渺答应了下来。
可一直到第二天,她才发现比这份邀请更离谱的,是这件事情的本身。
“糟肉酥饼?”苏渺手中茶碗都顿了顿,“什么是糟肉酥饼?”
洪郢也感觉奇怪:“就是糟肉酥饼,你们当真没听过?”
苏渺都没听过,更别说沈确和宁渊了。
洪郢一脸为难的模样,拍着大腿,然后双手放在桌前比划:“就是,像那种酥皮月饼一样……只是形状更似小圆盘,内馅……就是肉饼样式的糟肉。”
听完洪郢的描述,宁渊沈确皆是看向了苏渺。
苏渺很想说你们看我也没用,看了我也想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而且真的要说,一个国子监的博士能在描述东西上,另辟蹊径到独自开创一种抽象描述法,苏渺也是几乎要扶额苦笑的程度。
沈确似乎是感觉到苏渺为难,便说:“你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问题便是探讨来解决的,集思广益也是一条出路,尽管说便可,”沈确缓缓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圆桌,“今日桌上没外人。”
宁渊从来都跟沈确同进退,不分什么君臣彼此,这话显然不是说给宁渊的。
而这一顿饭局本就是为洪郢才聚在一起,“外人”之词更不会是说给洪郢听的。
苏渺听明白了,沈确这是在点自己。
“那我便说了,”苏渺说是这么说,但显然不可能直接摊开了讲,“还请洪博士进一步描述一下这糟肉酥饼的细节。”
洪郢应下,回味了一阵便道:“外壳,金黄酥脆,层次分明……形似宫中常见的金丝肉饼。”
苏渺取笔来开始记录:“还有吗?”
洪郢稍忖,又道:“口感上,外酥内嫩,酥脆外壳咬开,会有肉汁流出。”
苏渺又记一笔:“味道呢?”
“没记错的话,应当咸味之外带些鲜甜,”洪郢确信道,“有糟肉香气。”
苏渺又记下,可这次正要开口,却被洪郢打断:“说起来。”
苏渺:“什么?”
“你可以问下你们御膳房的孙掌事,”洪郢一副恍然的模样,“她应当晓得。”
沈确听完就笑了,宁渊也在意识到之后缓缓移开了目光。
只剩苏渺一人紧抿着嘴,缓缓合上了眸子了,尽可能不把手中的笔折断。
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没人说醉翁还能醉到别人身上。
苏渺一句“我真是醉了”强行咽回了肚子里,努力扯起一个笑。
“孙掌事?”苏渺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原来这御膳房竟还有知道这糟肉酥饼做法的人?”
“若不是您找上我,用这样一番好似细作打暗语的形容同我描述,我当真是要觉得这能做出糟肉酥饼的人已经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个了。”
洪郢听懂了,但只是笑笑不说话。
明明知道有人能做出来,但偏偏不找那人,还找了一个完全不会做却认识那人的人。
……
看着洪郢分明就是想找孙掌事的模样,苏渺一时间哭笑不得。
生怕洪郢又要开始他的戏码,苏渺无奈笑了笑,便说:“那今夜回去我去向孙掌事请教一番。”
“明天这个时间,”苏渺看向沈确,“再在这里给个答复可好?”
沈确示意着点点头表示应允,而洪郢很快也答应下来。
一餐毫无进展,或者说进展在另一方面突飞猛进的小聚,在宁渊护送苏渺回到御膳房后告终。
宁渊望着苏渺走进御膳房,随即出门左拐绕了一圈回头,又蹲回了御膳房一处房檐上的暗处。
就见着苏渺一路走到御茶膳房前,轻叩门等来了孙掌事和同在御茶膳房的俞芮。
“这么晚了,你这是……”孙掌事看着苏渺,“才从外边回来?”
苏渺没有多说什么场面话,想着孙掌事也不是什么扭捏算计的人,就直接说了:“孙掌事,我想向您请教一下糟肉酥饼的做法。”
孙掌事和洪郢之间肯定有什么,这是苏渺接触到这件事情时的第一反应。
而此时此刻,孙掌事肉眼可见的神色变动,更是坐实了苏渺的猜测。
苏渺抢在孙掌事之前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孙掌事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你突然问这个……”
一想到苏渺刚从外面回来,孙掌事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可是有人托你做这个?”
“国子监,洪博士。”苏渺如实应答。
不出苏渺所料的是,孙掌事神色果真沉了下去。
对一个时常喜怒溢于言表的人来说,要藏住悲伤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只是,正当苏渺对这个“糟肉酥饼”的好奇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时,孙掌事给出了一个全然出乎苏渺预料的回答。
“这道菜我可以教,”孙掌事道,“不过,只能俞芮来学。”
在一旁听了很久的俞芮对于自己忽然被拉进了话题这件事,原地演绎了一个双眸放大术。
“啊?”俞芮看向孙掌事,又看看苏渺,“不是……啊??”
苏渺从没见过孙掌事这样,上前一步:“为何是俞芮?”
“这道菜,你不能学,”孙掌事沉声,“没有为何。”
俞芮夹在中间,苦涩地扯笑:“不是……这不是苏渺的任务吗?孙掌事您可想清楚。”
一想到是关系到沈确交给的任务,俞芮真的转眼汗流浃背:“孙掌事您也知道的,我这人愚钝,学得没苏渺快,万一学岔了,做不出您教的味道……”
可孙掌事却说:“不会的,”她说着便往主膳房走,侧眸留了一句,“俞芮,我只教一遍。”
“啊!”俞芮面对苏渺真是一万个无奈,又不得不跟上去,“我这就来!”
两人先后走进主膳房,可没等苏渺跟上大门就倏地一关。
苏渺就这样被关在了门外。
面对这番景象,苏渺简直要气笑了。
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笃定孙掌事和洪郢之间有什么故事。
只是这门紧闭着,就算她长了两双眼睛都看不透什么。
左思右想着,苏渺回头准备去找梯子。
可谁知才转头,宁渊冷不丁地出现在她面前。
苏渺吓得哆嗦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宁渊道。
苏渺:“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宁渊垂眸:“我没走,不放心就留下看看。”
苏渺心情本就不太愉悦,这会儿开口了也没多带好气:“现在你放心了?”
“不放心,”宁渊望着苏渺,淡淡的语气往外蹦着话,“所以要看看吗?”
“看什么?”苏渺问。
宁渊稍一偏头,目光点点主膳房的大门。
苏渺没多想就笑道:“想啊,你有什么……!!”
话都没说完,苏渺倒吸一口冷气。
谁能想到宁渊竟然说飞就飞,一把环住了苏渺,踩着边上的杂物几脚上了房顶。
“这下能看了。”宁渊松开了苏渺腰间的手,“冒犯了。”
苏渺回过神来,又听宁渊道:“没想到还有事情能难得到你。”
撞在枪口上的宁渊当然没逃掉一顿奚落:“清创救人我也不拿手。”
宁渊笑了下,盘坐在屋顶上,顺手替她揭开一块瓦片。
苏渺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跟着宁渊一起坐下。
穿过透光的瓦片,苏渺往里看去。
看着孙掌事短短时间已经着手和面幸免,又转头剁起了肉馅,苏渺竟觉得有些怀念。
“我刚来宫里的时候,孙掌事也是给我做肉饼吃,”苏渺忽然开口道,“其实孙掌事手艺一点也不差,这些年也有许多可以晋升的机会。”
“但我也意外,她这些年竟然都停在这个位置。”
宁渊静静听着,只道:“志不在此。”
“或许吧。”苏渺应声,同时看里面孙掌事调制肉馅的步骤。
就见孙掌事在肉馅之中,先如往常一般加进料酒,糖,盐这些基础的调味。
在简单腌制肉馅同时,孙掌事又切了一些葱姜蒜和花椒,泼入热油,兑进了两勺高汤。
将葱姜油水滤出之后,孙掌事重新搅打起肉馅,又分了几次加进了葱姜油水。
经过几次搅打,肉馅转眼变得细腻油亮,孙掌事也在确认过状态后加进几勺淀粉,稳定了肉馅状态。
只是在苏渺没有想到的地方,孙掌事又在最后加了两勺……
“糟卤?”苏渺疑惑道,“这就是糟肉了?”
“我还以为是提前糟过的肉……”
宁渊看向苏渺,自己显然帮不上什么,便仅仅只是看着。
“抱歉,”苏渺也才意识到这点,“忘了你不懂这些。”
可苏渺也紧接着意识到一点:“所以……孙掌事不让我看,是不想让我学到门路?”
“可为什么她这么笃定俞芮就学不会?”苏渺又疑惑道。
沉默已久的宁渊开口道:“因为她笃定尝过味道的你,只要亲眼看过流程就一定会知道其中玄妙。”
“她可能只是不想这个方子被别人知道。”
宁渊道出自己的猜测,可苏渺却以为不然:“你怎么知道一定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方子呢?”
想到孙掌事和洪郢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苏渺忽然笑了:“万一是不想让别人吃到呢?”
宁渊愣了下,很快意识到:“洪郢?”
“不算愚钝。”苏渺笑笑,“比俞芮好多了。”
话一出口,主膳房俞芮像是察觉了什么一样,十分敏锐地一个抬头。
孙掌事也顺着俞芮的视线看过去,却望了许久没望出一个所以然。
“怎么了?”孙掌事问。
俞芮嘟囔着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
屋檐之上。
咔嗒一声,揭开的瓦片已然重新归位,可在这之上却多了两只交叠的手。
方才被俞芮注意到了动静,苏渺着急忙慌地就伸手去盖瓦片。
可在这同时,她却忘了这种事情宁渊反应要比她快上许多。
这下好了,手碰上了不说,人还险些贴在了一起。
苏渺有些局促地收起了手,试图往后退两步保持距离。
可屋檐并不是她动作熟练的地盘,一个挪动不当她险些跌落下去。
结果本想保持距离,偏偏就这样变得愈发靠近。
苏渺被宁渊拦在了身前,她耳朵发烫着咽了口口水,低声对宁渊道:“太……太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渺:看你描述的样子,我有一种国子监要完的错觉……
沈确:没事,我先前不在国子监读书。
俞芮:又是我?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又是我???
宁渊:抱到媳妇了,开心……
某糕:行吧,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