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及川彻真的是个很幼稚的人。

这很好理解。

他的父母,及川叔叔和阿姨都是很有童心的人,他的姐姐比他大了十岁以上,有求必应也没有什么矛盾。

及川彻小时候,有一个被大家呵护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

等他稍微长大一点,及川姐姐生的孩子也正好处于童年阶段,他很喜欢这个侄子,又连带着也幼稚起来……

好吧,其实没什么必然关系,只是清水祈想说他幼稚而已。

“还要继续闹别扭吗?”

清水祈说着,抬起DV机对准他的脸,露出的浅银色的眼眸仿佛一汪弯月。

这已经不是及川彻第一次因为她没有去他在的学校闹别扭了。

即使如此,清水祈也不希望他不高兴。

而且,真的要论起来的话,更不高兴的是她才对……笨蛋及川。

少女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及川彻微微眯起眼睛,忽得闪电般出手夺走DV机,对准自己,绕到女孩子身后,大笑着用食指和中指怼着她的脸颊肉反手比耶。

“哈哈哈,笨蛋祈被及川大王挟持住了!不想对着镜头露出奇怪的表情的话,知道你现在该说些什么吗!”

他弯着腰,柔顺剂香味环绕,结实流畅的小臂近在咫尺,少年轻快又强烈的存在感咚咚作响。

清水祈没好气地推开他粗糙的指腹:“先闹别扭的那个,就不要想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笨蛋彻。”

笨蛋彻也是彻。

及川彻心情很好地哼了两声,把DV机还给她,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吧,及川大人勉为其难原谅祈酱没有选择青叶城西,陪你去东京逛逛了。”

“诶?不用了。”清水祈想也没想拒绝,“从宫城到东京又不是什么跑步就可以到的地方,路费很贵的,只是去看看成绩而已,没必要一起的。”

“……”

及川彻被直女的不解风情伤害了,超大声控诉:“祈酱你这种木头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清水祈丝毫不为所动:“来回一共可是两万日元,阿姨和叔叔努力赚钱,不是为了让你在没什么意义的事上讨女孩子欢心的吧。”

“什么啊,这哪里没有意义了!”

及川彻哼了一声,抱着胸很是不满:“开学的时候我不能陪你,连出成绩都不能陪你的话,那我对你来说还算什么最重要的朋友!”

“请不要擅自加上最……”

及川彻瞪了她一眼,飞快地补充:“车票是我自己买的啦,没有花爸爸妈妈也没有花姐姐的钱,这下总行了吧!”

然后大步往前走。

“诶?什么情况?你已经买了车票吗?”

清水祈虽然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但看着少年越来越快的步子,无可奈何跑起来:“你慢一点啦!”

如果是岩泉……不,换了任何一个朋友,在这里,即使闹脾气,这种情况下也是会停下来等她的。

但及川彻不仅没有,反而也小跑起来,速度不快,却始终领先她!

清水祈:“?”

她不说话了,绑起头发,调整呼吸慢慢加速,很快进入平时跑步的状态。

及川彻心头悸动稍微退下去,回过头想一如既往开个玩笑的时候,就看见身后的少女满脸认真的缩小两人的距离——而且就快追上了!

及川彻:“?!”

他的表情还没调整好,不要在这种情况下露出这种神情啊!

猛地一慌的及川彻,下意识跑得更快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气喘吁吁跑到了车站。

清水祈体力差不多到了极限,跑的整张脸红扑扑的;及川彻虽然还有体力,却也满脸涨红。

巴士有些颠簸,两人靠着椅背都没有说话,做着深呼吸平复心跳。

清水祈回想了下这莫名其妙的较量,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转过脑袋,发现及川彻不知为何正紧抿着唇,一副自我反省的懊恼模样,忍不住戳戳他的肩膀:“你打工的地方在哪里啊?”

及川彻猝不及防睁大眼:“就是城东那边的家庭餐厅……你套我话!?”

清水祈眨眨眼:“既然没花别人的钱,就是自己赚了钱嘛,你又没有做自媒体,不就是去打工了——我才没有套话。”

及川彻:“……这种语气绝对是套话了吧!”

体温稍微下降,清水祈拉紧针织外套,将小半张脸埋在薄毛衣的领子里,只露出一双漾着笑意浅银色的眼眸。

被这么看着,及川彻没坚持到半分钟就别过了头。

即使脸上仍然发烫,他仍然坚持紧闭着嘴。

他绝对不会被祈酱随意掌控的!

早班车,人还不多,及川彻都安静下来,车子有节奏的驾驶声音也不会觉得吵。

女孩子瓮声瓮气的声音小声响起。

“谢谢。”

绿发垂在肩头的身边人望着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身体放松而安心地靠着玻璃,表情看起来格外温柔。

及川彻有些无措。

“我其实很高兴能有人来陪我。但是,如果没考上的话,我肯定会哭的,会让人很头疼的吧。如果是妈妈,她说不定会一起哭起来——那还是不要了,会让人困扰的。”

清水祈声音很轻,没有打破萦绕在两人之间的静谧:“所以,谢谢你,彻。”

“……”

在巴士的下一个颠簸中,及川彻别过头,同样轻声开了口。

“我不是想去安慰你的,”少年闷声道,“我只是觉得,祈酱看到自己考上之后肯定会露出非常高兴的幼稚表情,如果没办法亲眼看见,未免太可惜了。”

那肯定超级可爱、让人期待。

而绝对不是什么没考中陪着她——明明祈那么努力。

及川彻鼓了鼓脸,有心反驳,却又无声较起劲来不愿说下去,最后,只好主动坦白。

“不是我想瞒着祈酱打工,只是,我只有周一有时间,打工的时候又出了很多篓子,还扣了钱,到最后也只买得起来回的车票……不准嘲笑及川大人哦!又不是谁都和祈酱一样厉害。”

因为从小就专注于排球,家里也不需要他去打工,甚至连家务都做得少,他对这种事并不擅长。

面试的时候,家庭餐厅的老板也是看在偷瞥的几个女生份上,才同意一周只有一天能工作的他,对他的失误也没怎么指责,只是扣了钱。

本来是没什么的,但是,这种事情,如果告诉从小就以在亲戚家帮忙为由,打工补贴家用的祈酱,及川彻感觉会很失礼。

清水祈却没对此多说什么,只是“诶”了一声:“就当丰富社会经验了……阿岩没有跟你一起吗?”

“岩酱骂我是笨蛋,走掉了!”

“确实是阿岩的风格——”

一边说及川是笨蛋,一边帮他瞒着自己。

清水祈稍微有些出神。

她和及川彻、岩泉一,三人都是一个幼稚园和小学的。

但她比两人小两岁,最初见到的时候,一个在小班,另外两个已经是大班的小朋友了。

据清水洁子、她的堂姐所说,她小时候比较呆,而且发育的晚,上幼稚园的时候还经常走路平地摔——当然,清水祈完全没印象——因此,妈妈拜托了邻居家儿子看着下,以及嘱托她,不知道去哪就跟着岩泉哥哥。

尽管那时还懵懂无知,但小女孩很听话。

去幼稚园的第二周,因为没跟上队一个人落下时,清水祈小朋友乖乖去了大班找人,却被大班的小孩子围在一起。

“你走错了,快离开啦。”

“哇,你腿好短,胖胖的,走的也好慢。”

“你眼睛怎么是白的,是瞎子吗?你有狗狗带路吗?”

或许没有什么很强烈的坏心思,但也不算很友好就是了。

只是小清水祈还没到能理解这些小情绪的程度。

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小朋友们,微胖的小女孩的声音和脸颊一样软绵绵又慢吞吞。

“我没有走错。我来找岩泉哥哥。我不是瞎子,也没有狗狗……很痛,不要戳我。”

有些小孩下手没轻没重。

等岩泉一小朋友听说有人找自己,并发现是隔壁家小妹妹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捂着被戳红的脸颊,眼里含着一包泪了。

收过邻居阿姨的小饼干的小岩泉慌了,立刻赶走其他小朋友,手足无措地蹲在小姑娘面前:“抱歉,我来晚了……你找我干什么,有其他人欺负你吗?”

说着,他就要撸起袖子。

小姑娘眼巴巴瞪着他,瘪着嘴唇,却没有说话:“……”

岩泉小朋友:“……怎、怎么了?”

“笨蛋岩酱,这种时候——”

旁观的及川彻小朋友叉着腰闪亮出场,姿势昂首挺胸,用手帕擦眼泪的动作却很小心。

然后说出了让岩泉一觉得他或许偶尔也是天才的一句话。

“好了!这样眼泪就没有掉下来啦!”

气氛一下子柔和起来。

原本睁圆眼睛的小清水立刻弯起湿润的银色眼眸,一点不愉快都没有,乱糟糟的头发和带着傻气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像是条快乐的小土松。

“谢谢你。”

“我叫及川彻!”

“谢谢及川哥哥、也谢谢岩泉哥哥!”

“……”

这就是三人正式相识的第一次见面。

仔细想想,已经过了十二年。

他们其实不是在那个时候就要好起来——但具体什么时候,清水祈也不太记得。

只是,当她猛地发觉,他们三人走的很近的时候,他们已经一起去过山林田野冒险,一起学习排球,进行训练,晨跑时经过很多地方,看到过很多景色。

虽然各自都有很多朋友,但只有另外两人是不可替代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即使有了不同的目标,经历了不同的挫折,各自身上都发生了些变故,清水祈也并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之间的距离会不断拉远,甚至会真正分离。

她更没想过,先主动离开的那一个是她。

所以,在她选择去东京之后,她很能理解彻会闹别扭,也能想象到阿岩的黑脸。

她知道他们总会和好的。

却没想到,在她开始努力和好之前,有人已经在为送她一程努力,而阿岩也在默默支持。

……能遇见他们真好啊。

清水祈甚至突然想着,如果没考上,留在宫城和他们一起去青叶城西或许也不错。

即使如此想着,在“入学选拔合格者名单发表”上一眼看到自己的学号后,清水祈仍然无可避免地想起,最后几个月怀揣着全部决心而忐忑的前进,以及整整四年日复一日的努力,那一刻,胸口所汹涌澎湃的情绪,既不是欣喜激动、也不是欣慰心酸。

绿发的少女猛地回过头,放在胸口的双手颤抖,嘴唇也在颤抖,一向沉稳的银色瞳孔仿佛星星一样明光烁亮。

“彻!我考上了——”

她皮肤白皙柔软,脸颊因激动绯红,浅绿色刘海下湿润明亮眼眸中,露出了仿佛被看到、被认可了一般,细腻温柔却又坚定的感激和喜悦之色。

“……谢谢你陪我一起来!”

家人、朋友,认可她的学校,以及,始终努力着的自己——谢谢!

三月早樱飘落,少女霎时便绽放着如此耀眼的光辉。

早早举起DV机的棕发少年安静地站在几米开外,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努力开出花了哦。”

他就是为了有人能陪她见证这一刻,记录下这一刻,才出现在这里的。

过去几年里,那个从未懈怠、安静努力的身影,与眼前喜极而泣的女孩子在她所向往的樱花树下重叠。

“拍到了不错的画面。”

及川彻忍耐着鼻酸,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灿烂又温柔:“回去和岩酱分享!”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忽然发现三个人不仅都是三个字的名字,还都是e人,于是默默把“虽然各自都有其他朋友”,改成了“虽然各自都有很多朋友”。

所以阿岩你什么时候出场,再不出场幼驯染的属性就要被笨蛋彻抢没了!